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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断崖·第一 ...

  •   柳许猛地一巴掌掴了下他的脸,烛陌风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差一点就直接当场跳崖了。他险险地从深渊之边退回来,长出一口气,默然地望着柳许的双眸。翠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透露出翡翠的剔透,隐约间还是能看出眼瞳中若有若无的重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冰冷的眼睛成了他内心安全感的唯一来源。甚至只是被白纱遮住,哪怕是一日,哪怕是片刻,哪怕是瞬息,他都觉得自己掉进了黑暗深渊里。
      也许是因为盯着那双眼眸太久,柳许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倏地转过身抬手搂住烛陌风的脖颈,趁着背后两人的不注意轻轻地含住他的双唇。如此跟比武似的不拖泥带水的吻烛陌风还是头一回感受到,他怔了一下,不着边际地冒出来一句:“这个不错。”
      四个字刚出去,烛陌风心里就抽了自己一巴掌。可是毕竟覆水难收,望着柳许那着了个霹雳后□□难灭的眼神,他迅速接了一句:“现在不行。跟穷奇一战耗了你太多精血,等什么时候身体好全了再说。”
      柳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双指轻轻抵住烛陌风的下巴,低语道:“你来当补药。”
      就因为这句话,柳许成功地把过断头崖的时间又往后拖了半个时辰,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烛陌风的鼻血一直没停下来。
      “失血过多”的烛陌风再一次立在悬崖边凝视深渊,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然而看了一会儿,一股无端的气魄陡然间自心底升出,似乎觉得黑暗也就这样,世界上黑暗至极也不过是成为深渊凝聚在众人所见不到的脚下,偶尔抬头看看那片仅有的一线天。如此的黑暗,活的真不像黑暗。
      真正的黑暗,是在阳光之下活着的。
      柳许猛地推了他一把,烛陌风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神魂颠荡一瞬后才徐徐归位。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惊异地发觉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并且信誓旦旦将其归在烛红泪口中“伤身的功法”的范畴。
      其实伤身的功法也不是那么伤身。
      根据烛红泪亲口所说,这个功法以血为媒介可以长时间发动,体内的灵力会增长至原来的一点五倍,因为长时间稳定在一个高标准,没有巨大波动,所以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唯一会有破绽的时候,就是每个月的新月那一晚,由于体内要淘换力量,所以会出现七窍大出血的情况——据说出血量不至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没有回头路可走,烛陌风既然已经为了柳许当着烛红泪的面饮下三十二种毒血,就没有再把这些东西吐出来的道理。现在的他虽然表面上还处在融合期一阶,但灵力已经增长至与寻常人相比多上一半。
      这一点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赵小黑的个头一夜之间蹿了不少。对于自己长个这件事,赵小黑倒是好好显摆了一番,让薛灵尘稍微有些不自在以外,也招致了柳许的好一顿审问。一大早烛陌风几乎快把嘴皮子磨破了,软磨硬泡,出卖了色相才把他那颗充满疑窦的心给暂且压下去。
      面对断头崖之上忽起忽落的大风,烛陌风隐约还是有些害怕,尽管脸上挤出一副同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还是阵阵颤抖。他扶柳许坐在赵小黑的身上,低下声在大鸟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那是一种奇特的语言,烛陌风似乎也不是很熟悉,说得磕磕绊绊的,柳许没听懂这是哪里的沟通方式。
      等烛陌风说完,柳许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语言?”
      烛陌风咧嘴一笑,回答:“神鸟族特有的语言,趁你不在的时候我跟薛灵尘他们俩学着消遣用的。神鸟族的人骨子里都会说,人听不懂。我跟他说‘不用着急,淡定些’。”
      赵小黑巨大的头颅微微抬了一下,旋即又低下去不再说话。不知道原因,烛陌风目光中带了几分决绝,指尖轻轻插在赵小黑脖颈上的羽毛里揉了揉,笑道:“走吧。”
      一声凌厉的长鸣自锋利的喙中洒向长空,赵小黑飞行次数太少,以至于起飞前连句“坐稳扶好注意脚下安全”的提醒都没有,利爪连跑几步以惊人的加速度直冲云霄。如此一折腾,烛陌风在紧抓赵小黑长羽的同时,倏地感觉本就纤细的腰上一紧,一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身。霎时间火烧云自脸上蔓延全身,头皮一麻,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才不可察觉地移动了几寸,就听耳边响起顿挫地威胁:“别乱动,我肩上还有只凤凰。”
      薛灵尘体格虽说是小巧,可翼展也得有个两米,此刻紧紧地搭在柳许肩头颇像个巨型肩饰。他万分内疚地低下头,嗓眼中吐露出一串嘶哑微弱的凤鸣。
      断头崖就是送命的地方,这话不假。赵小黑飞了五米左右,正当众人以为今日这个鬼门关打算放他们一码的时候,陡然间一阵巨大的风旋自断头崖底部升腾而起,旋转着冲击着赵小黑的四翼。陡然间受到高压气流的赵小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边斜去,烛陌风当机立断掌中一抻长羽,将赵小黑歪斜的头硬生生扯回来,这才让歪斜的身体重回轨道。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每一下都是惊心动魄的,高低气压相互交错上升下降,几乎让烛陌风以为自己是坐了类似于过山车的东西。飞到半截的时候两边气流夹击几乎让赵小黑直接坠落,幸亏烛陌风掌中应龙诀一出,两股反旋气流强行将抵消,这才免去粉身之厄。
      柳许微微一皱眉,烛陌风的力道足足比一日前强不是一星半点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很难相信烛陌风没有用任何催力的药物就达到一日高升的境界。
      飞跃断头崖的时候,赵小黑英姿飒爽的感觉完全被抹杀了。不知道情况的人估计在远处看戏会觉得津津有味——比如说那位身着红衣早早地站在另一头的陈桑。
      赵小黑的双脚刚接到地面就立刻变会人形,也不管从自己身上跌下来的两人,当场来了个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其实三十米的距离不算太远,即使背着两个人也不会花太多力气,只不过随时随地对气流提心吊胆,鸟不累,心累,像赵小黑这种涉世不深的脆弱的心弦早在来回窝折之中绷断了。
      薛灵尘从柳许肩头飞过去轻轻地啄了啄赵小黑的袖口,偏着小巧的头静静地观察半晌,两只紫水晶般的小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乎很是关心这个躺在地上装尸体的鸟。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两只鸟之间纯洁深厚的友谊的画面。
      见赵小黑没动静,紫魂凤当场抬脚在他脸上抓了一把,留下深深浅浅的三道抓痕,惊得“尸体”当场诈尸,以及接下来一个人样的鸟追着优哉游哉的凤凰身后骂骂咧咧。
      所以说,美好总是短暂的,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烛陌风望着身前熟悉的红色身影,哆哆嗦嗦地愣是说不出话来。见他没开口,对方倒是先说了:“我说你们几个怎么这么慢啊,从外围到这里用不着半个多月的时间吧?你们中途都干什么去了,难不成坐着花轿过来的?我说——小祖宗,你干嘛?!起来起来……”
      也许是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还没缓过神来,烛陌风向前刚迈出一步,脚下一软给陈桑跪下了。还未等陈桑过来扶,他颤抖着苍白的唇瓣开口了:“陈三,陈桑——还是我应该叫你,陈飒?”
      最后一个名字刚出口,陈桑的笑容瞬间冰封,他哑了一瞬,低语道:“谁告诉你的?”
      未等柳许说一句,也未等陈桑——陈飒怒意发作,烛陌风蓦然将额头使劲地往地面重重地磕去,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陈桑也好,陈飒也罢,不管你是谁,我求求你。只要你能彻底治好柳许的眼睛,我做牛做马都愿意!求求你,帮帮他。”
      “陌风……”柳许的指尖颤抖地搭在他的肩上,内心犹如卷起轩然大波将他淹没其中。
      面对这一场景,赵小黑也不闹了,满面严肃地凑过来,倏地叹了口气,说:“陌风对你的用情真的很深,深到接近癫狂。你在他的眼中,成了唯一的神明,即使肝脑涂地却也仍安心供奉。即使心头再乱,也有只属于你的那片纯净天地。除了陈诚,我还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呕心沥血地去替他着想。”
      “方才在断头崖上,那句神鸟族的语言根本就不是烛陌风对你解释的那个意思。”
      柳许蓦然地转过头,翠色的眼眸中攀上些许的惊恐,隐约间已经预感到了。
      不知何时幻化成人形的薛灵尘挽袖恭敬地行了一礼,接过赵小黑的话:“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遭遇不测,我会以性命搭起桥梁,务必把柳许送过去’。”
      “……在我心里,他是唯一活着的人。为了他,我万死不辞。”烛陌风对陈飒吐露的最后一句话,犹如潮水轰然淹没了他的五官六感,以最诚挚的三言两语,就那么简单地撕碎了束缚自己整整十五年的寒冷伪装,如千年积雪的山尖迎来从未谋面的春风,在胸腹中反复震荡回响了许久,余声褪去,连骨骼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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