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48、第四十七章 琴瑟·第二

　　烛陌风被这两个笑里藏刀的人夹在中间觉得身体每一根毫毛都在抗拒，尤其是当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时候，他当场一个激灵，先是冲薛灵尘喊道：“你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随即转过头对半透明的女鬼喊道：“你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下一秒两个人又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知道啊。”
　　烛陌风当场就要晕过去了。
　　薛灵尘连忙笑着扶住他，行礼道：“烛公子，姑娘，我是以另一只紫魂凤的记忆和力量嫁接形成的神鸟，一小部分记忆是我的那部分‘本源’给我的。我自身可能没见过姑娘，但是我的‘本源’可能是生前有过一睹姑娘芳容的福分。也正是因为‘本源’的存在，我才会跟那个他长得很像，姑娘才会觉得在下眼熟。”
　　烛红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还在思考她究竟是生前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位楚楚公子。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薛灵尘，转过头对烛陌风低语道：“你是从哪里带来的神鸟？”
　　“我……朋友的。”烛陌风顿了顿，还没想好给柳许什么封个名分，“怎么了？”
　　烛红泪说：“这只神鸟很奇怪啊。我在他身上觉察不出什么活人的气息，倒是灵魂出奇的强大，几乎跟我这种只剩下魂还修炼了十几年的孤魂野鬼相媲美了。这是个鸟魂吗？”
　　“在下是紫魂凤。”薛灵尘嘴角挑起一弯浅浅的微笑，“不光是灵魂强大，姑娘，您现在想什么，您过去经历过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薛灵尘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面容上露出令人胆寒的凶煞，那是一种洞穿一切的威胁和恐吓，目光如刺。但仅仅是那么一瞬，下一秒他就又恢复了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样貌：“不过姑娘估计是不愿意在下全都说出来，我也就会保守秘密的。”
　　烛陌风赶紧把这个变幻莫测的人打发去捞鱼去了。薛灵尘瘦瘦小小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潭水旁边，他撩了撩自己的袖管和裤子，尝试着往水里蘸了一下，刚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就猛地抽回了脚，只留下一层浅浅的涟漪。他原地比划了好几个姿势，似乎觉得都不太合适，只好歪着头和这潭清澈冰凉的潭水大眼瞪小眼。
　　烛陌风没管他，转过头去对着烛红泪的魂魄问道：“我这次带人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出个面救人。那只紫魂凤的主人——就是我朋友，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现在双目失明了。”
　　“双目失明？”烛红泪附下身端详了一下他，“这山里的孤魂野鬼不止我一个，所以我大概也有所耳闻。你们今天跟一只穷奇大干了一场吧？那个少年，是不是叫柳许？”
　　“你怎么都知道。”烛陌风大骇。
　　烛红泪吹了声口哨：“我都知道，老娘我消息可灵通了。就连你们在小树林里干的那些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暧昧事情，我也知道。你直说那个柳许是你心上人，有什么不行的？”
　　烛陌风被她这么一说，当场开始寻摸地上有没有地缝好让他窜进去。烛红泪倒是不以为然，抬起那只根本没有重量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有话直说，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么？行吧，我一会儿去看看你那个心肝儿的眼睛——我的天，这人干嘛呢？！”
　　烛陌风意识到这声感叹并不是对他说的，旋即顺着烛红泪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当场脸上就布满黑线。就见薛灵尘一本正经地捻了个决，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水里就开始逐渐翻腾起一层层水泡，鱼都跟中了邪似的排着队跑上了岸，整整齐齐的躺在石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鱼跑出来晒“月光浴”。望见一人一鬼错愕的目光，薛灵尘天真无邪地挤出一个笑容，喊道：“烛公子，我怕水。偶尔骗一骗它们的灵魂，我觉得应该不算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烛陌风恍然大悟：原来平时他捉鱼那都抓到的只有□□，而薛灵尘抓鱼是从灵魂开始，进行深入的鱼生探讨，估计是说些什么“陆地比海洋好”，最后把它们说得糊里糊涂之后骗上岸的。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为何他很是忍不住想要上前问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就这样一人一鬼一鸟收获颇丰地往营地赶回去。烛陌风打发掉赵小黑和薛灵尘，旋即将烛红泪引荐到柳许面前，低语道：“我把这位高人请来了——烛娘，这是柳许。”
　　听闻烛娘这两个字，柳许猛地错愕的抬起头，似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不切实际：“烛家人不是就剩你一个了么？”
　　烛陌风就知道他定然会问道此事，只好狠狠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烛娘是鬼。”
　　他本以为柳许又要疑惑，可没想到紧皱的眉头居然舒展了。他靠着墨龙软枪的支撑勉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行了一礼道：“在下清风柳家少公子柳许，见过烛家前辈。”
　　对于这样的反应烛红泪也有些惊异，不过没有过多询问，示意烛陌风赶紧扶这位伤号坐下，柔和地轻声道：“嗯。这样你你先躺好，把纱布拆下来，我帮你检查一下眼睛。”
　　烛陌风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沉沉地叹了口气，依旧是很难接受那张满目疮痍的眼睛。烛红泪双手虚掩在柳许双眸上，眉头倏地皱紧了，小声说道：“陌风，这是散瞳毒。”
　　散瞳毒，顾名思义就是双眼无法聚焦，眼球内部睫状肌僵硬。她顿了顿，旋即低声道：“我能勉强缓解一下这个症状。如果想要根除，你们要去找陈飒。从用毒和解毒这两方面来讲，整个翼神域估计都很难找到像他那样的人了。”
　　烛陌风无言，眉宇间缓缓攀上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色。第一，他们现在根本不能完全确定在卿玉山中遇到的陈桑就是当年的陈诚之子——陈飒，假如不是，那这一切就属于白忙活；第二，假使陈桑真的就是陈飒，面对这长达三十米之宽的断头崖，烛陌风很难有把握将几人安安稳稳送过去。断头崖因为底部的深不可测，所以上面的风也是时好时坏——现在是上风向，下一秒就变下风向，捉摸不定。
　　紫魂凤属于小型鸟，被严格划定在禁止骑行的范畴。而唯一能勉强用来乘坐的赵小黑的身体现在并非是最佳状态，况且体格属于规定边界，承载两人免不了会歪歪扭扭的，更别说去面对断头崖上风云变幻的气流。
　　综上所述，他们能过去的几率最大只能到十分之三。
　　烛红泪处理好柳许的双眼，抬眼在薛灵尘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说：“我再给你留下一副药材，过半个时辰之后帮他敷上。烛陌风，你跟我来一下。”
　　青色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静谧的潭水上，幽幽然有佩玉鸣环之声作于耳边，泉水淌入如步摇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此清幽的环境，将烛红泪本来苍白的脸庞又映出几分憔悴，她的双手垂在身侧，沉沉地问：“应龙诀都学会了？”
　　烛陌风颔首，回答：“以九尺冰寒的温度冻结目标，借双向反旋气流将其搅碎。你口中所说的应龙诀，拆分之后无非如此。也不是太难。”
　　“的确不难。”听闻此话，烛红泪怅然地长叹一口气——虽然鬼不用呼吸，但她仍是习惯用这种方法来抒发自己的情感，“当年也是池边，我潜心琢磨这招式，也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陈飒。说实话，应龙诀这个名字，还是他起的。”
　　她轻轻地走过来，修长的指尖搭在他的肩膀上：“陌风，我知道失去爱人是什么感受。对方蹭破一块皮，就好似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对方离开，就好似自己经历剜心之痛。柳许伤了，你心里不好过，我能理解。我甚至也清楚你在担心什么——断头崖，对不对？”
　　烛陌风怔了一下，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惊异和忧伤，旋即又淡淡低下头去不言。
　　“我其实挺佩服你的，至少无论对方怎么对你，你总能死心塌地爱着他。你这个人用情很深，亲情，热情，爱情，在你身上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它们的魅力。往往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是最容易走偏的人。”烛红泪抬手使劲地戳戳他的胸口，“我挺佩服你的，当初夸下海口说什么‘功法无善恶，人心才是’的时候，我都震撼了。不知道你内心是不是这么想的。”
　　烛陌风皱眉，终于开口说道：“你这番话绕来绕去都把我说糊涂了，话里有话。”
　　烛红泪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出一股不小的阴风，吹得他后脊梁骨倏地一麻。她顿了顿，终于进入正题：“所以，我这里有一种伤身的功法，可以让人的力量长时间提升——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把人间正道看得所谓通透的少年，要不要学这种被列入‘邪法’范畴的功法？全当为了就你的心上人。”
　　“烛陌风，这一把，你赌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