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21、第二十章 寒面·第一

　　烛陌风浑身冷汗浸透衣袍，他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下来，作揖行礼道：“大长老。”
　　廖松双目如电，一手轻抚着胸前的白胡，一手示意不必行礼。他笑着朝少年背后的赵小黑微微张望了一下，面上的喜色更浓了几分。他一甩金丝蟒纹的大袍，嘴角露出微笑，说：“这才几个月没见，就到化形期六阶了？奇才，的确是奇才。”
　　“大长老过奖。”烛陌风僵硬地翘了翘嘴角，只觉得后牙根直发疼。
　　才只是一眼，就已经完全看破了他的修为。烛陌风的秘密在廖松眼中真的称不上是秘密，甚至每次他见到廖松，都觉得自己连衣服都没穿。他苦笑了两声，再回头看去，竟发现床上的赵小黑已经没了影子。他也不惊奇，转回头去，正和一脸责怪的男子鼻尖对鼻尖。
　　烛陌风咬着后槽牙低语：“我不是说了不要让你随，便，用，瞬，移。”
　　“那廖松来了你不告诉我，我可不得赶紧起来。”赵小黑还觉得自己挺有理，竟对烛陌风吹鼻子瞪眼起来。他和前者对视了片刻，旋即转过身去，面对着廖松双眼露出精芒，喜形于色地问道：“廖长老，这次带吃的没有？”
　　“呵呵，带了。”廖松自袖底取出一颗黑色的丹药，瞬间一股清香浓郁的丹香四溢，让烛陌风心头一震。如此品相的丹药，定然是无价之宝。但还未等他阻止，这赵小黑已然一把将丹药顺走，喉结微微一动，便将其吞入肚中。
　　烛陌风大汗，霎时间整张脸都变得难堪起来。他目送着赵小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走开后，全身立刻酥软，无力地倒坐在床上。他□□了片刻，旋即极其不情愿地看向廖松，问道：“赵小黑该吃的也吃了。说吧，您这次又想让我帮您干什么？”
　　“不是大事。”廖松一双狡猾的小眼睛盯着他，此刻脸上露出深不可测的微笑，“三年之后，翼峰太学院会举办五年一届的神羽会武，届时各个城的御风者精英都会云集于此。我想，咱们太学院让你和柳许二人参加会武。”
　　烛陌风心头一寒。他依稀还记得一个月前，廖松用同样的方法诱骗赵小黑吃了一枚贵重的云文丹，结果他的交换条件就是让他去天寒山取一枚血莲花回来。那次烛陌风出去了一周，在天寒山差点没把命丢了，到头来这血莲花还是给他疗伤用了。再后来大大小小廖松又送了五颗丹药，全让赵小黑给吃了，自己却被迫一次次闯鬼门关。若不是因为如此，烛陌风又怎么会轻轻松松在三个月内从化形期一阶飞升到六阶的地步。这一次看丹药的气味，怕不是比云文丹还要贵重几分，那估计廖松想让他干的绝不仅仅是参加一个会武那么简单。
　　廖松布满苍纹的双手微微一合，蓦地掌心之中腾升起一块翠色灵石，周围环绕着云雾，令人心弦一颤。他随意地一扬，便将灵石扔入少年怀中。在少年微微一瞥，便估量出这块灵石蕴含的灵力难以估量，若是全部吸收，只怕自己的丹田定要爆开。这种稀世珍宝的便宜往日若是让他遇见，定然高兴得找不着北，可此时此刻这块灵石却成了如同火炭般的东西，端在烛陌风的手中怪不安稳的。
　　他本要抬手还回去，可翠色灵石好似磁铁一样死死地黏在他的手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先别急，这块是给柳许的，让你帮我带去。”廖松满脸堆笑地扬了扬手，忽地指间出现了一朵漆黑的蝴蝶。烛陌风大叫不好，连忙闪去，但终究还是只能看到一道黑色精芒入体，紧接着全身都随着体内金丹的一阵微颤而舒展开。
　　这份大礼已经在毫秒之内与金丹融合，倒是想还都还不回去了。
　　烛陌风内心泪流满面，连忙双膝跪地仰面大喊道：“大长老，我无非只是一个刚刚来翼峰太学院求学的学生，并无与他人有半分不同，还请看在我孤零零一人苦苦活到现在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廖松故作诧异，连忙抬手扶起少年，说道：“怎么了？我并未要逼你啊。年轻人你先不要着急，我同你说，刚刚送给你的是冥蝶魂，关键时刻有疗伤指路的作用，而且冥蝶魂本来也是同你相位相近，所以也是对你的金丹有一个保护的功效，到时候在荒郊野岭用得着。”
　　“荒郊野岭？”烛陌风心头为之一振，刹那间脸色大变，“您说的不会是……”
　　“哎，我跟你说，其实卿玉山没有那么的恐怖……”廖松一挥大袖，上面的金色蟒纹闪闪发亮，刺的人睁不开眼。
　　往后廖松说的一个字他都没有听见，耳朵里充斥的除了嗡嗡的响声别无其他。他只感觉自己所有的鲜血直冲天灵盖，眉宇间的血痕好似要裂开般剧痛。少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口中喃喃着卿玉山的大名。
　　卿玉山，翼神域的习武之人谁会不知道这座鬼山。相传此地阴煞之气极重，到处毒瘴弥漫，处处是白骨交错。民间有种说法，在五年之战之前，烛家族长的阴煞之力是整个翼神域首屈一指的，但即使是这种神级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花了整整七天七夜才血痕累累地从山中走出，经脉全断，基本上接近废人。
　　烛陌风反复掂量了一下，如今自己进去，出来恐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和柳许进去就是试炼一番，一个月之后就出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廖松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随即又手舞足蹈地好好鼓励了白发少年一番。待到烛陌风已经被他绕到云里雾里的时候，又以九长老要开会为由疯疯癫癫地跑出去，瞬间没了踪迹。
　　烛陌风望着自己手中那块翠色灵石，面上全无血色。有柳许又有什么用，多了个陪葬而已。这他妈的廖松，是不是就是看不惯他们这种五年之战遗留下来的产物待在世界上。想让自己死或者滚蛋就直接说啊，干嘛非得先让自己吃饱喝足了再上路。
　　他满肚子怨气地将灵石摔在地上，独自一人在屋里踱步半个时辰后，再一次将目光定格在熠熠的灵石上。烛陌风把话在心里掂量了一遍，觉得似乎还有哪里不妥，就又掂量了一遍，这才叹着气小心翼翼地将灵石捧起来揣在怀里，拾起倚在一旁的青竹剑朝门外走去。
　　他本来是想出去寻赵小黑的，却没想到这冬天不留情面，眼看着就纷纷扬扬卷起了雪花，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眼看着身上的长袍被冰雪打湿，烛陌风着实是忍受不住，只好决定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雪。他扫了一眼，正巧看到了柳许的宿舍，便决定先叨扰一下这位高冷男。
　　□□高超的烛陌风拿青竹剑稍稍一挑，就听见门后传来咔哒一声，朱红色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后缓缓打开了。少年贼头贼脑地朝屋内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才大踏步进去，到显出一种做贼也猖狂的气势。
　　柳许的屋子要比烛陌风的干净整洁多了，他摸了摸下巴，兴许是因为薛灵尘比较爱干净的缘故，所以才会在柳许闭关修行之前将其收拾得如此整齐。少年环顾了一圈，倒是也从角落里寻得几根紫魂凤的凤羽，看起来颇为精致，于是偷偷揣在怀中。客厅除了一张木质的桌子别无他物，他自觉无趣，便开始打起柳许寝室的注意。
　　“去看一眼，反正都是男的，不算私闯闺房。”他信步朝寝室走去，刚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清幽香气，窗前的香炉中还残有少许燃尽的余灰。烛陌风双指捻起一小撮燃灰，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顿然心头一紧，低语：“这竟然是凝魂香，柳许他怎么还好这口。”
　　在他眼中，凝魂香的确有安神的作用，但药效极强，一般失眠的人绝不会用此类香来熏屋，只恐闻了之后三天三夜不醒。但柳许每日照常早晨习武晚上睡觉，也并未见到昏睡，可见他的失眠症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烛陌风细细地想了想，这柳许幼年时期必然经历过心灵上的创伤，否则也不会造就他现在如此极端的性格。
　　就在这时，他反身望见桌上放着一个残缺不全的画卷，不禁好奇地凑过去端详了一番。那是一幅三个人的丹青画像，这上的孩子还是满脸笑容，只不过两边却都被烧掉了，隐约间可见背后还有两个人……这，该不会是柳许这家伙的全家福吧？
　　门嘭地一声被撞开了，风雪顿然倒灌入屋内，惊得烛陌风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走出去。他听得屋外一声凄惨的凤鸣，等走到门口时已经发现薛灵尘浑身是冰地倒在地上，另一边的人则更是惨不忍睹。烛陌风赶紧翻过柳许，腹部一条长达七寸的伤正往外涌着滚烫的鲜血，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好似经历了一场大劫难。
　　好在薛灵尘只不过是冻昏过去了，并无大碍。他安顿好这只凤凰后，连忙转过身拾起针线，正准备缝合的同时忽地记起怀中的灵石，于是将其撵成粉末，一并封进了柳许的体内。
　　“你别怪我，这可是廖松的命令……”他望着□□的柳许，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