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77、第一百七十六章 前因·第一

　　剩下半张传音符在烛陌风的手指间化为灰烬，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渐渐消失的蓝色火光和破碎的灰尘，出神了一会儿。赵小黑刚从主殿帮烛陌风把事务处理好，碰巧路过，看到烛陌风一个人坐在后院的青石板凳上发呆，也忍不住抖个机灵，从后背不轻不重地掴了他一把。
　　“干嘛呢，这么出神？”赵小黑戏谑地一笑，“哦，我知道了，思春呢是不是？”
　　烛陌风抬起脚就绊了赵小黑一下，结果这只励志成为灵活的胖子的胖乌鸡给灵巧地躲了过去。他低头看了看烛陌风拧成一团的眉心，忽地觉得气氛不对，连忙凑过来问：“怎么了？是九阴殿没口粮了还是月钱不够了？你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
　　“就知道吃和钱，你倒是挺现实。我愁你啊，到时候哪天非得被敌人的一串糖葫芦就给骗走了——真是魂回来了，智商一点没涨。”烛陌风恶狠狠地在赵小黑眉心上狠狠地顶了一下，缓缓起身挺了挺后背，喃喃道，“不行，我还得再进一次九阴搜魂令。”
　　“还要入定？”赵小黑惊呼，“不是，烛陌风你这样是不行的，身体吃不消的。前前后后柳许走了七天，你就已经进了九阴搜魂令不下十次。虽然说都失败了，可是你也犯不上自己跟自己身体较劲，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
　　烛陌风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心烦，柳许走了之后，他就在不停地冒险进入九阴搜魂令去找身在其中的父亲烛武。可是每一次到了搜魂令外围，这强大的封印就会把他的心神无情地阻隔在外面，无论自己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也不能撼动丝毫。眼下倘若烛武不自己出来，他就无法跟他沟通。
　　他可以耐下心来等着这个老头子心情好出来遛弯，可是时间不允许。
　　有关于伏鬼的事情他相信烛武一定知道的不少，可若是见不到他，撬不开这家伙的嘴，烛陌风就什么消息也得不到。现在整件事情之差一块拼图，就是掌握在烛武手里的那块拼图，缺了，就是迷雾重重；有了，就是水落石出。
　　现在时间格外紧迫，天知道什么时候伏鬼就会卷土重来。
　　通过陈飒提供的信息，不但能推测出伏鬼和屠虹一定有什么瓜葛，而且也能推断出当年的五年之战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烛陌风甚至大胆地推测，当年的五年之战根本不是五大家族反抗皇族的战争，而是对于一个致胜的终极武器的一个争夺战。
　　至于所有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的终极武器，看样子就是当时被囚禁在伏羲屠家地府的蛊惑人心的怪物——伏鬼。然而这么重要的事情，至今为止他也是才刚了解到，为什么自己原来在陈诚那里也从未听过伏鬼一词，为何连翻阅过的古籍也不曾有伏鬼的身影，还是个谜。
　　当然，他或许可以大胆的猜测，是陈诚亲手将那些书籍都处理掉了，也是讲得通的。
　　至此为止，烛陌风也终于冥冥之中意识到这是一个庞大的局，庞大到一直持续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而五年之战无非就是这局中一个小插曲。如今整个局也许正走向尾声，所以才在人们面前展现出了他的头角，让他们这些后知后觉的人们后悔莫及。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在烛陌风看来，他知道一定还有补救的办法——前提是只要他能找到烛武，撬开那老家伙的嘴，了解当年五年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烛陌风一甩衣袖，起身往屋里走，带着不容抗拒的声音说：“赵小黑，过来帮我护法。”
　　赵小黑呆呆地立在那里，剑眉一紧，沉声道：“陌风，朕有权利拒绝你的请求。”
　　烛陌风脚下一软，冷冷地偏过半张脸瞪着赵小黑。
　　“啧，你要知道我也是为了你身体考虑。”赵小黑上前两步，抬手掐住了前者手腕，“进九阴搜魂令跟普通的入定不一样，那东西会疯狂地消耗你自身的灵力甚至生命力。你这两天已经脸色很难看了，再这样固执下去，难道你真的要把命都搭进去才罢休吗？”
　　空气凝固了半晌，烛陌风眉头紧了一下又缓缓舒展开，浅笑着拂去手腕上的手，自侧面拍拍赵小黑坚实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低语道：“小黑，你相信我自有分寸。”
　　“有分寸？”赵小黑冷笑，“你要真有分寸，几年前修炼走火入魔，就不会有我给你收尾。你还记得在柳府上的那回吗，你差点就当场暴毙当场，如果不是我给你护法的话，真不知道……”他毫无征兆地塞住了，喉头在脖颈上微微颤抖着。
　　赵小黑低下头，双拳无力地垂在身侧，沉吟：“如果不是十年前你把我从神鸟阁里面带出来，辛辛苦苦照顾我，差点用心换我的命，只怕朕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重现于世。你一个凡人，生死只有一次，根本不懂得生命的珍贵，现在朕来报恩，你又不听朕的。”
　　烛陌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更紧了几分，死死地攥着他的肩膀，长叹一声：“小黑，相信我。你也知道人都是有命数的，我没那么容易死，天神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我死。嗯，当然，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赵小黑赫然抬起头，抬袖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推搡了烛陌风一把，“要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一定在你之前走。到时候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在一起，你当你的御风者，我当我的冥皇，咱俩一块儿在人间再走一遭。”
　　烛陌风扭过头惊愕地盯着他。
　　赵小黑红着脸，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没见过英俊潇洒的冥皇啊，还不快走，我给你护法，早弄早完事，省着一会儿等柳许来了再跟你置气。”
　　也不知道赵小黑这一番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烛陌风这么多年跟赵小黑在一块，头一回感觉到这家伙算是把自己的心给刨出来了，就是这话落在他嘴里有点土气。他轻笑一声，转身上床，盘腿而坐，双手轻搭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渐渐沉入心神之中。
　　心神和体外世界不同，它就像一个单独存在的世界和空间，即使世界爆炸也碍不着心神什么事。有的时候烛陌风都很难分辨，到底是心神基于他的存在而存在，还是他的魂魄基于心神的存在而存在。他徐徐睁开双眸，眼前的一切皆归于虚无。
　　黑压压的虚无，隐约可见几颗星星点缀于其中，这就是万年不变的心神空间。
　　烛陌风并未耽搁宝贵的时间，疾步往心神的一边跑去——远处幽暗的角落，正悬浮着一个足有十人高的巨型红色屏障，犹如法阵一般散发阵阵金色光晕。烛陌风在屏障前猛然刹住脚，眉头一紧，右手拳上赫然圈出一层白光，丝毫不留情面地撞上了法阵。
　　这一拳其实有排山倒海之势，如果是放在正常情况下这一拳最起码能把一株参天古木拦腰打断，可眼下九阴搜魂令的屏障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这一拳虽然砸在上面的声音是震人发聩，实际上却连一丝裂缝都没能打开，倒是拳头挺疼。
　　“我靠，有了穷奇加持还不行？”烛陌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难不成真得四位全上？”
　　烛陌风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和地形，大致丈量了一番，觉得位置应当还算宽阔。其实这招在他心里盘算很久了，一直没敢付诸实践，因为他觉得这个位置很可能会殃及到他自己的性命。
　　他打算用九阴四象应龙诀来试一次。
　　当时在神都瓮城的时候，烛陌风就是凭着这一招直接瓦解了子默的防御和攻势，将其重伤。这一招无论是从攻击还是穿透都是相当的可观，对付九阴搜魂令的屏障应该也行，只不过攻击力和消耗是成正比的，再加上心神范围小，不排除反弹的可能性，意思就是很可能在发动此招式之后他会受到反攻误伤，倘若没有力量防御，那这个玩笑就开大了——不排除到时候出现没拿到东西还惹一身骚的结局。
　　结果频频尝试，烛陌风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打破屏障，眼下时间步步紧逼，不得不让他自己赶紧做个决断。
　　烛陌风深吸一口气：“算了，来吧，不成人便成仁了。”
　　他双手环于胸前，双脚微微开立，令四象之力运行周天，自掌心而出。不出一刻，一条鲜艳的红色巨龙便在四色灵力的缠绕下徐徐浮现，昂首咆哮，蓄势待发。烛陌风周身衣衫无风自鼓，发丝无风自飘，剑指朝天，一声令下——
　　巨龙瞬间自苍穹直冲而下，巨大的声音如同千万朵滚滚雷云齐鸣，烛陌风双耳顿时嗡地一声，嘴角溢血。不过就在此刻，他从绚烂的光晕中看到屏障的中心裂开了一条缝隙，如同闪电般迅速扩散至整面艳红光幕。
　　然而就在这时，灵力瞬间崩溃，毫无章法地自裂缝处崩碎，眼看如同利箭一样的光就要穿透烛陌风的胸膛。他心头一凛，挥手擎光来挡，却和光箭差值毫厘——
　　来不及了。烛陌风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想。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一绿芒自身下而起直接环住了他的周身，本来夺他性命的光箭刹那支离破碎。烛陌风一怔，随即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挡在他的面前——
　　“没能替你挡下凌迟的千万铁鞭，是我的失职。这一回，我绝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