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73、第一百七十二章 病恹·第一

　　前一段时间一直疲于奔波，让烛陌风累得喘不上气，于是决定在九阴殿修整一段时间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于是他就提前开启了退休生活，每天早晨辰时才起，提着水壶一边溜达着一边帮忙路边花花草草都浇灌一遍，享受一下九阴殿短暂而美好的春日，闲暇之余帮老爷爷老奶奶解决点家常琐事，陪他们唠嗑。午后就待在小书阁里面翻翻古籍，顺便部署一下接下来自己要去的地方，安排得妥当之后再享用晚膳，美滋滋的一天。
　　他本来说这样晃荡着虚度半个月的时光，结果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才只享受了一周的美好生活，就有一位不常来的不速之客大驾光临九阴殿，而且赖着不走了。
　　“……我这不是忙完手头的事情抽空来看看你嘛，粗算一下咱俩已经有快五六年没有见过一面了，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我说你这个人，你就不像你女儿那么可爱，每次我见到她，她都扑上来找我要好玩的小玩意，怪惹人疼爱的。话说回来，当时从柳许那里知道雪球是你女儿的时候可震惊了，怎么背着我就要了个孩子，你看我现在跟烛娘还八字没一撇呢。”
　　烛陌风将头埋在臂弯里，双指不住地按压着太阳穴，闷声道：“陈飒，如果你能少说两句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少说两句话？烛陌风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通人性了！咱俩这么久没有见面，不让我多说两句也就算了，你居然让我少说两句话？你知道我有多少话想要跟你说么。”
　　陈飒一甩红衣，摇身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小木桌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对方：“你好好看看我，我今年年纪不小了，马上就四十的人了，你这种小辈要尊重老前辈。等将来我老了，你想跟我说话还说不了了呢。到时候就看见一个老年痴呆的陈老头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生活不能自理，那时候你就知道跟我说话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了。”
　　“快四十？”烛陌风不紧不慢地反问，“在卿玉山那时候我十五，你多大？”
　　陈飒道：“二十一。”
　　烛陌风的眉毛微微抽搐：“那请问现在我二十五岁，你多大？”
　　陈飒语塞：“……呃。”
　　烛陌风鼻子猛地一出气，抬掌不轻不重地在陈飒后腰上掴了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所以距离你老的连牙都不剩的那一天还早着呢，不急于一时听你废话。还说自己奔四十去了，想给自己长辈分，可真不要脸。你这四舍五入怎么着，一会儿是不是就把自己说成八十岁老头了？我告诉你，咱俩——平辈。”
　　头一次还有话是陈飒接不上来的，他左思右想不得理，只好认输：“好好好，平辈就平辈，你开心就好。对了，自从凉山天洞一别过后，你究竟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想到来魂宗了？我记得之前屠宗主还一直跟我说你不愿意加入魂宗一类的话，为什么突然改主意？”
　　“想知道？”烛陌风端起桌子上的酒壶，缓缓起身往后院走去。
　　陈飒向来是很容易就被吊胃口的，连忙噔噔噔三步变作两步跟上去，一个劲地在他身后问：“当然想知道了。你也知道我虽然现在脚踏两只船——啊不，是帮助魂宗处理和皇族的外交关系，可现在魂宗有麻烦我就要跟皇族划清界限，同时重操旧业开始做收集信息工作。因为工作本能的趋势，所以你这点花边消息当然还是想要听一听的。”
　　“真想听？”烛陌风扶着门框到后院，还身子稍稍后倾，特地问了对方一句。
　　陈飒不住地点头，双手朝背后一背，摆出一副恭敬地洗耳恭听的模样。
　　烛陌风一扯嘴角：“可我不想告诉你，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陈飒：“……”
　　烛陌风狂笑着溜达到后院，也不顾身后的人一通抓狂，伸手把自己的袖子往胳膊上挽了挽，小心翼翼地揭开黑陶缸的红封口，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散满后院，他贪婪地深吸几口气，端起酒壶将大葫芦往酒缸里一塞，就见葫芦口立刻开始咕嘟咕嘟冒气泡。
　　陈飒气急败坏：“我靠，我说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调皮了。虽然说咱们两个人平辈，但至少从年龄上讲我还比大一些，兄长之礼终该是有的吧？你能不能把我放尊重一些？我手底下的人都至少知道该巴结的时候就该巴结，你……”
　　前者话还没说完，下一秒烛陌风甩手将酒壶捞起，一串银色的水珠顺手捞起洒在对方鲜艳的红衣之上，伸手顶着陈飒的鼻子，强调道：“第一，我其实已经很尊重你了，也就是因为你这个‘魂宗皇族和平大使’的身份所以才让你在这儿住了快一周的时间，否则就你这种话痨，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第二，我不是你手底下的，没必要巴结你。”
　　“除非……”烛陌风一翻手，从袖口里变出来一个酒塞，嘭地往酒壶口一扣，抬手将满当当的酒壶在陈飒面前晃了晃，“除非你能给我好处。”
　　“好处？”陈飒又赶紧跟了上去，“论小辈分你也算是我弟，伺候我是应该的，我凭什么给你好处，说个理由——别把刚刚的事情拿出来解释，我可以不打听，这不是必要的事情。”
　　烛陌风擎着酒壶往客厅走，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伸手一撩长袍，大摇大摆地往春凳上面一倒，两只脚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他身体微微后仰，下颚稍抬，双手放松地交叉在胸前，慵懒地说：“那行啊，亲兄弟明算账，咱俩就好好把这两天的账算一下。”
　　“九阴殿这里的住宿都是我明码规定的，所有的旅馆都是标价，三十白银算十二个时辰。我也不坑你，即使九阴殿客房豪华一点也给你算这个价钱，统共你在我这里一共是住了六天零六个时辰……”烛陌风拨了一下桌子上的算盘，“那就是一百九十五白银。”
　　陈飒不以为然：“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别急，还没完呢——”
　　“你来的第二天，失手打碎了一个白色的花瓶，对吧？那个花瓶也是明码标价，上等的白龙星光瓷，虽然市面上也不算特别贵，也就七十碎金左右吧。花瓶没什么太大关系，可是花瓶里面的水可是洒在了狼毛垫子上，那可是冰狼的皮，市面上至少要一百二十赤金，我帮你把零头抹去了，一共是一百赤金。”
　　“咳……”陈飒有点坐不住了，眼睛不住地往算盘上瞟。
　　“就算狼毛垫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花瓶里面的草可重要，极品云顶灵芝，几百年才结成一只，结果被摔碎了。这种东西当然要原价赔偿，所以再加上二百赤金。哦对了，还有当天因为这里的人都被我轰回去回家休息，所以那天还是我替你收拾的残局，为此耽误了下午的货物交易，损失了一万赤金，再加上人力物力，雇佣费一共是三千六百七十赤金……”
　　“原价一万三千九百七十赤金，七十碎金，一百九十五白银，给你打个八折。”烛陌风手指在算盘上翻飞，“一共是，一万一千一百七十六赤金，五十六碎金，一百五十六白银，为了方便你还钱，就都给你结算成最低单位，那就是……”
　　“一亿一千一百七十六万五千七百九十五白银。”烛陌风歪头微笑，将算好的账单往对方面前轻轻一推，“请签收。”
　　望着账单，陈飒除了“我靠”这个词没别的感想了。他嘴角抽搐到痉挛，手上颤抖着，沉声道：“烛陌风，你真是当了魂宗四公子之后，现实到可怕的境界了……”
　　烛陌风颔首，双手一挽袖子，面带笑意说：“陈公子过奖，如今在下手掌大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账自然是要算清楚的。那么您打算是现在叫人把钱送过来，还是支票？”
　　陈飒：“……”
　　他咬着后牙根左思右想，又伸出手指头默默地摆弄了一会儿，继而突然收敛起脸上不服的神色，毕恭毕敬地将手端在胸前，脸上的每一寸皮肉都挤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比晴天的太阳还要耀眼，低声下气地言语道：“那个，四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回就放我一马。您看啊，有什么需要我帮您做的，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啊。”
　　反客为主的烛陌风静静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广袖优哉游哉地在陈飒面前晃了几个来回，倏地抽回手，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哦，这可是你说的——”
　　“你不是说自己搜集情报的能力特别强吗，我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得来的消息都成，限时二十四个时辰，帮我把关于它的各种消息都找出来，越多越好。办成了，欠款就免了。”
　　“它？哪个它？”陈飒有点糊涂。
　　话音未落，烛陌风甩手将一张纸条扔到陈飒怀里。后者有些惶恐地扯开皱皱巴巴的纸团，大眼瞪小眼地望着豆大点的两个小字，先是一怔，随后猛然意识到什么，抬手将纸条点燃后扔到一旁的烛台上，见其彻底变为灰烬之后，才向烛陌风恭敬地行礼，告别而去。
　　“……但愿这家伙的嘴能把跟踪他的那些人都给说死。”烛陌风斜倚在窗口，望着陈飒离去的背影，禁不住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