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48、第一百四十七章 陨天·第一

　　天格尔位于神鸟界，名字却在翼神域和周边国家都是响当当的，号称是“离天空最近的陆地”，正是因为位于悬空大陆之上，这里往日是僻静无人光顾，除非是神鸟，其他人也很难飞到这么高的地方。刺骨的寒风席卷过白茫茫的土地，烛陌风伸手裹紧身上的披肩，黝黑的眼角上挂了几丝冰片。
　　“君子的决斗是要避开无辜的平民百姓的。”赵小黑抬手捋过鬓角的金发，身上的衣着在风雪中看着有些单薄，但并不见他面色有改，“天格尔向来是一处很好的角斗场。”
　　“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烛陌风举目四望，并不见其他人的踪迹，“你说的什么……虚空阁的人怎么没来？我真是挺搞不懂你们这些事情，为什么只是要几个人，而不是来一队人马打仗？”
　　赵小黑说：“神鸟界本来就没多少人口，若真是都跟你们人类一样，皇上动动手指头就是几十万人的性命出去了，那恐怕神鸟族早就灭亡了。这也都是由于形势所迫，才会采用这种小规模决斗的方式，每一次出场都是本地区的精英，甚至是地区首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入赘到阳母殿来吗？”
　　烛陌风用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小黑，冥皇见他这副天真单纯的面孔，也是笑了一声，说：“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初露头角，一瞬间各大地区的首领都抢我，如果我加入了他们，那么像这种斗争就是稳操胜算。所以一开始我加入阳母殿的时候，其实跟阳母只有利益关系，没有爱情。”
　　“那后来呢？”烛陌风追问，“你现在爱阳母吗？”
　　赵小黑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远处茫茫雪原和天际相接的地方，怅然若失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水雾，静静地等它消散在寒风中，缓缓开口道：“也许吧……我年纪也不小了，时间越长对爱情这东西的看法就越不太一样——就好比说我吧，你现在就很难分辨到底这个利益是建立在我本来就对阳母有仰慕之情，还是当初是因为有了利益才促使我有了爱她的念头。总而言之，爱情这东西你很难给一个‘为什么’的定义，有点太矫情了。”
　　他顿了顿，忽然将目光收回到烛陌风的身上：“所以说，陌风，爱情还是要趁着年轻的时候疯一把，很多时候别把自己的情感拖拖拉拉的，若真想脱离开这些繁杂的世俗烟尘，那就护着你的心上人赶紧退出战场。只有真正地离开，才是真正的结束。在凡俗纠葛之中待得越久，你失去的越多——不要等到有一天你什么都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周围的风停了半晌，又从烛陌风的脚边遛过，带着遍地白雪纷飞而去。
　　一声细弱的喷嚏声顺着风飘进烛陌风的耳朵，他顺着声音朝身后望去，这才记起随行还有一位峨眉派的小姑娘。他皱了皱眉头，起先几人都是不同意唐燃雪掺和进来的，一来顾忌到天格尔比较寒冷，二来她的身手和灵力水平也都不如众人，带上她只怕还要拖后腿。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执意一定要跟着，众人也就只好答应了。
　　一般的决斗尽量都会让城主安稳地待在本殿，所以阳母就留在阳母殿等他们的消息。这样一来照顾唐燃雪的担子就落在了白清溪的头上。
　　见唐燃雪打喷嚏，白清溪也是只能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可白清溪身上全都是铠甲装束，连刀枪都刺不穿，就更透不出热乎气来，靠在上面也只是冰冷冰冷的，还不如自己抱自己暖和。唐燃雪婉言拒绝了白清溪，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搓着手。
　　“当初真应该多穿件衣服……”唐燃雪自悔地嘟囔了一句。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天上掉下来一件黑色的长袍将唐燃雪瘦小的身躯裹在里面，温暖一下子就顺着毛茸茸的围巾传遍四肢。天上总不会真的凭空掉衣服，唐燃雪还在愣神的时候，就见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没了知觉的手，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冷不冷？”
　　唐燃雪一抬头，正对上烛陌风的目光，一下子就呆住了，本能地将手从对方手里抽回来，却不料烛陌风力气大得惊人，她居然挣脱不出半分。唐燃雪一急眼，喊道：“你放手！”
　　“放什么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就满脑子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烛陌风呵斥道，“你都不看看自己嘴唇都紫成什么样子了，在这样下去你就得冻死在这儿，到时候还要我们分心来照顾你。”
　　唐燃雪抿了一下发紫的嘴唇，逞强喊道：“我堂堂峨眉派弟子用不着你来照顾，你放手。”
　　“嚯，年纪不小也脾气挺大。”烛陌风给她气笑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是狗呢？！”
　　“说你呢，狗都比你听话。”烛陌风瞪了她一眼，“怎么样，手有知觉了吗？我刚刚传了点灵力给你，省着一会儿冷得连剑都握不住，那就丢人现眼了。”
　　唐燃雪猛地将手抽回来，烛陌风两手往旁边一开，就看见那小姑娘先是将手护在自己怀里，极其警觉地又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才缓缓抬起手反复握拳松开了几遍，几根手指还都挺灵活，这才又倏地将手护在怀里，强撑着面子说道：“谢谢啊。”
　　“一点小事情而已，我也用不着你给我跪下痛哭流涕感谢什么的，就这几个字我也能委屈收下了。”烛陌风嘴贫道，下一秒就差点又被唐燃雪撩了一脚。
　　小姑娘耳朵和脸颊都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羞。
　　好在神鸟界的人也不是不守时，不出一个时辰的工夫，远远雪天相接的地方就走出一个影子。起初烛陌风以为是因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待影子渐渐轮廓清晰起来，烛陌风才倒吸一口凉气——来者居然真的只有一个人。
　　冷峻的双眸中透出令人骨寒的光，乌黑的青丝顺着鬓角垂在身前，眼中除了杀意别无其他。烛陌风定睛在眼前人的身上扫了几眼，目光赫然在他的手腕骨上顿住了——漆黑的手套和袖口之间只有那一处皓腕白得如雪，隐隐约约可见一条似蛇非蛇的纹路攀在上面。
　　烛陌风倏地心头一冷，转过头问赵小黑：“神鸟族居然也有魂宗的人？”
　　“神鸟界向来没个统一的君主，所以管理相对松散，信仰哪个门派也都是个人自由。你们眼中的正派邪道在这里都是一视同仁，只要不是每天杀人，谁也不会管你。”赵小黑从袖间滑落一柄铁扇，“不过我倒是从未听说虚空阁还有魂宗的这么一位人物，既然魂宗肯要他，这家伙的实力必定不弱，还是小心为妙。”
　　男子一身银丝软铠，在雪的映衬下如同白纸上的一滴墨点。他谦谦有礼地将手放在胸口，俯首道：“在下虚空阁右将军凌，见过冥皇殿下。久闻冥皇大名，却始终无机会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不过今日在下有任务在身，不得不跟您兵刃相接，实属冒昧，还请您多多海涵。”
　　“虚空阁就会整这些虚的东西，嘴上绣花。”赵小黑一抖扇子伏在烛陌风耳边低语一句，随后直起身郑重其事地咳嗽两声，摆出一副帝王相：“无碍。”
　　下一秒没有丝毫的预警和征兆，轰然间一寸黑光如同闪电一般从烛陌风和赵小黑二人的鼻翼前穿过，很不凑巧蹭掉了烛陌风鼻梁上一小层皮肉。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一下子脚下闪雷噌地飞了出去，同时掌心一拍腰间，墨竹剑卷着飞雪直奔远处的对手。
　　凌的掌心飞出一道漆黑的雷电，如同鞭子一样无情地抽在了墨竹剑的剑身之上。好在烛陌风灵力足够强悍，这一鞭没让墨竹剑费了，还能歪歪扭扭地转个头重新刺向他的胸口。
　　凌也没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手，被迎面飞来的剑打得有些猝不及防，眼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尖就离心口之差半分的距离。
　　就在烛陌风发力的同时，突然一双冰冷的手攀在他的晚上，耳边急促地响起一声：“别要他性命！”烛陌风望着赵小黑一怔，同时墨竹剑也是在半空顿了半秒。
　　事先赵小黑没同烛陌风说清楚，这种战斗只是以对方倒地不起为判断标准，并不是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但在出手的同时他就后悔了，毕竟在战斗过程中哪怕是细小的暂停，也会给对手留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
　　下一秒墨竹剑轰然被崩了出去，漆黑的雷鞭瞬息间抽在烛陌风单薄的脊背上。他耳边轰然一阵蜂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就栽倒在雪地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赵小黑多想了，烛陌风在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中似乎流露出几分杀意。
　　烛陌风伸手召唤过飞来的墨竹剑，将自己麻木的身体强撑着站起来。赵小黑本以为他要劈头盖脸地骂过来，结果他居然一扭头看向凌，冒出来一句话：“你……”
　　“你……认不认识有一只三足金乌，叫子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