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22、第一百二十一章 错综·第二

　　当年几个人闯荡江湖，在太学院里面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感情虽然称不上两小无猜，可基本的患难之情还是有的。尽管时间流逝，这点情感总是能在几人之间牵起一条无形羁绊。哪怕是分道扬镳，同道殊途，反目成仇，这种奇怪的感情还是能时刻牵连起他们。
　　望着熟悉的几人，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来。
　　这点仅存的幻想很容易就被现实碾碎了，慕容离见烛陌风痴痴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不冷不热的微笑，就先发制人说道：“别看了，你我殊途，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你现在是我手下俘虏，倘若这阵法走不出去，我就把你杀了烤着吃。”
　　是啊，殊途，美好的梦境终归逃不出殊途的……褔因它止，祸因它起。
　　恍然浮生若梦的烛陌风怔了一瞬，苦笑道：“神鸟的肉不比我的肉好吃？”
　　“说到这个。”柳许倏地先插过话来，“离，我似乎也有段时日没见到白清溪了。进入羽联会之后，为何不带着她一起出外勤？”
　　慕容离浑身上下蓦然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心头如同被针重重地挑了一下，他也不吭声，就那么直愣愣地跟个棒子一样杵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见慕容离这副模样，柳许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眼下又不敢肯定，也就没了说出来的勇气。至少从对方紧蹙的眼角流露出的痛苦，他能感觉到白清溪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他倏地冒出来一句：“为什么加入羽联会？”
　　慕容离紧锁的眉头上红色青色轮番乍现，登时转过身怒道：“柳许，别他妈给我多管闲事。烛陌风落在我手里，别以为你就能撇得一干二净。”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就听长空之中扫过一道黑影，席卷着尘埃落下。赵小黑颇有帝王之相地甩下一道“谕旨”，手中炭笔往天上一扔，正色道：“朕画好了。”
　　一炷香之前，烛陌风亲自恭送冥皇到凉山空中画一幅地图来，否则在错综复杂的山间只会举步艰难。一同和冥皇去勘察地形的还有薛灵尘，就见稍晚归来的薛灵尘饶有兴趣地揣摩了一番这几人脸上的神情，别有深意地沉声说道：“……属下方才又把地形默背了几遍。”
　　他话音戛然而止，就见那三个人望着赵小黑的图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拧紧了双眉。
　　“这简直了……”烛陌风觉得自己牙根疼得厉害，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赵小黑，我说你也别当冥皇了，去当抽象派画家吧。你这哪里是一张地图，分明就是……”
　　往日巧舌如簧的烛陌风面对这张极其抽象的地图，一时间也有些词穷了。
　　柳许艰难地在他耳边低语道：“上下翻飞的毛线，外加一个大墨点。”
　　蹭了一耳朵的慕容离也不得不苟同：“对，是这个意思。”
　　赵小黑：“……”
　　他气呼呼地一扬手，朝着密密麻麻的树林子里面一指，堂堂王风百件中的王风铁扇愣是在他手里被转成了风车。赵小黑怒道：“朕是冥皇，在神鸟界是有御用画师，哪里用得着自己亲手来画？朕尽力了，就这样子，你们爱看不看——往那边走就是那间破屋子。”
　　烛陌风望着“朕亲手画”的“大作”，着实有些不敢恭维。不过眼下只有这个，他细细地听着薛灵尘在一旁对大作加以补充，圈圈点点了几处。他犹豫了一下，沉声喃喃道：“先前听陈诚说这里是个阵，如今看来，倒真是个巨型法阵。”
　　“这是个什么阵？为何会连缩地千里都用不了？”慕容离问，“我先前是缩地千里来到这里的，如今离开就失效了，是个什么道理？”
　　柳许插话：“金锁，还是个连环阵。”
　　从在翼峰太学院学习的时候，慕容离对于阵法和封印这方面的修习几乎天赋为零，从来就没学懂过，平日里也就是打马虎眼勉强混了个通过，唬一唬那些从来没学过法术的人。如今到了实地操作的时候，这人就不由得抓瞎了：“什么金锁？连环阵又是什么？”
　　望着慕容离基本上一头雾水的茫然神情，烛陌风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忽地抒发两句感慨之情：“书到用时方恨少，说的就是你。”
　　“金锁阵是种很普遍的阵法，一般实践中也没什么大作用，就是在阵中所有的瞬移一类的法术皆会失灵。”烛陌风又指了指上面几个小圆，“整个凉山就是个金锁阵，可阵中却还有些中空的地方，在金锁阵范围之内重叠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小圆内还有乾坤。”
　　柳许又插话：“这是聚灵阵。”
　　“嘀，他答对了。”烛陌风朝他打了个响指，“这些小圈虽然看不清内部结构，可根据空洞外形来看就是聚灵阵，它们零星分布在凉山之中——包括那个小茅屋在内。凉山之中最大的那个聚灵阵就是阵眼，也就是说，无论你身处哪个聚灵阵中，只要发动法术，均会被传送至中心的阵眼之中。”
　　烛陌风倏地把“抽象画”一卷，说道：“这么精巧的巨型阵法，我还真不信这是浑然天成的，定然是有人刻意动用天地之力强行改造，将凉山中的野兽统统困在其中，量其有再大能耐也逃不出去。咱们先去茅屋，看看聚灵阵还能不能启动。”
　　慕容离好生琢磨了很久，倏地脑子里灵光乍现，急促地问道：“依你这么说，这凉山之中的巨兽应该都会被传送至阵眼之中，那你要通过聚灵阵去阵眼，岂不是凶险异常？”
　　“没办法。”他一耸肩，“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若无凶险，我还来这里干什么？”
　　慕容离把嘴一撇，倏地掌中蓝光一起，紧紧地缠在对方的手腕上：“我可不是来玩命的。”
　　烛陌风猛地噎了一口气：“你，咱俩刚刚怎么统一意见的？”
　　对方登时闭口不言，望着掌中龙骨鞭好生怔了许久，迟迟是不说话。毕竟他此行只是奉命把烛陌风带回去，人已经到手，如今平白无故给自己添生命危险实在是划不来。可如果不陪他去，自己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走出凉山。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耳边忽地飘过一句：“你怕了？”
　　这人腾地几乎从地上跳起来，瞪着柳许的眼角隐隐约约泛起几抹血丝，噼里啪啦的水渍在龙骨鞭上欢腾地跳跃着。一收鞭子，他怒道：“我怕，老子我怕过什么？！走就走。”
　　烛陌风赶忙嫌弃地将湿漉漉的龙骨鞭从手腕上揭下来，望着对方踏步有声的愤愤背影，他蓦然转过头嬉皮笑脸地冲柳许比了个大拇指。
　　显然这幼稚的动作没人买账，柳许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古话说得好，兵不厌诈——更何况这激将法对于慕容离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方才还听冥皇大人怨天怨地地说茅屋如何如何简陋，现在真正到了这地方，其实打眼一看跟自己在青耿山落红崖之上的那个“作品”如出一辙，放到一起还真分不出个伯仲来。烛陌风跟这间屋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除了风景没自己住的那个好，其他的真心是差不多。
　　进而他将审视地目光投向赵小黑，心想：“莫不是最近把冥皇大人宠坏了？” 才刚过去多久，就不知道劳动人民的清苦日子怎么过的了？
　　一旁的薛灵尘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茅屋，璀璨的七星双瞳中反射出零碎的光斑。他大致扫视了一番，又极为谨慎地附下身撮了一把土，细细地放在鼻下嗅了嗅，起身掸掸手，说道：“这里的确有阵法，用血画的，不过已经有一定时日了。”
　　柳许问：“能大概估计一下吗？”
　　“不算太久。”薛灵尘指着周围隐约可见的泛着暗红色锈迹的土壤，“还有残留血迹。我估摸最后一次使用大概是在四到五年之前。”
　　四到五年前……烛陌风正琢磨，就听柳许先开口了：“你觉得是陈诚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地方挺偏僻的，应该没什么人来。也不会有人特地来这里放血，除非他们都有先丛林探险完了之后风流洒热血的怪癖。”烛陌风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压着声音说，“我觉得是陈诚的可能性还挺大的，有个七八成吧。”
　　慕容离隐约捕捉到最后几个字，轰然一怔：“七八成？烛陌风你可考虑好了，你确定你要找的那个陈诚就会在中心阵眼给你留下什么线索？我阵法没学好，可阵法不可逆这个我还是清楚的。到时候去了中心阵眼一无所获，我可不陪你再走回来了。”
　　烛陌风轻哼一声，倏地墨竹剑出鞘，被他握在掌中猛地一抽，就见成串的血色珍珠顺着紧握的拳头一滴一滴涌出。他一边在地上描摹着已经有些污浊的血迹，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鲜艳红花，一边说道：“七八成已经足够大把握了，我要赌一回。”
　　“我这辈子跟陈诚打过很多赌，都是他赢。可我不信这人死后，还赌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