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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一百二十章 错综·第一 ...

  •   幽静的山林间透着森森冷意,薄云如轻纱般环绕在半山腰的位置,围成了一层细腰带。真正的凉山是这座山头背阴的那一面,一年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几回阳光,故总是泛着刺骨的冰冷。虽然未至丛林深处,可凉山的寒意早已席卷于烛陌风身上,他本能打了个寒颤。
      “真够冷的。”
      赵小黑周身缓缓升腾起柔和的金色光泽,勉强还能透出几丝暖意:“柳许怎么办?”
      “你以为我真的会下死手,一点回旋的余地不给他留?”烛陌风尽量将身体缩成一个团,往赵小黑的金光护体旁边努力蹭近了几分,“呵呵,我要是不想活了才会那么干。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各退三尺的——那个封印术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拖延了一点点时间而已。”
      赵小黑咦了一声:“你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
      烛陌风摇头,眼中似乎出了神,饶了半晌才沉声道:“有意义,我希望这点无数次小把戏,能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淌这潭浑水,意识到自己应该知难而退。”他忽地闭口不言了。
      就见不远处登时闪过一道寒光,隐约间已经透出两人的身影。
      烛陌风汗颜。柳许这辈子什么都会,就是没学过什么叫退却。他总是说烛陌风什么事情都往前冲,不能停下来好好思考得失,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那个只知道一味前进而不知后退为何物的人。
      两个倔脾气,真是倔到一块儿去了。
      柳许似乎早有料到烛陌风想要说什么,又或许从只有短短一炷香的封印术中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此番又见面,他却没有丝毫要脾气发作的意思,只是握着掌中墨龙软枪,柔声道:“不是我固执冒进。若有一日,你知进退,我也就懂了。”
      烛陌风本来想要说话,忽地被他这句话给噎了回去,怔然地凝视着对方有神的双瞳,一时间泄了气,笔直的肩膀松松垮垮地往下一落,被这几个无声无息的字句穿了心脏。
      他微微抿了一下唇角,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越发地干涩:“来都来了,走吧。”
      凉山之上没有什么人烟,眼下连张像样的图都没有,几个人只能盲人摸象般在树林中到处转悠。柳许凝望着风烟苍穹,忽地自天际闪过一道紫色光芒,紫魂凤相对小巧的身躯在枝丫间轻易穿梭,优雅地落在了柳许的肩膀上,垂着一片片绚烂的羽毛,口吐人言:“凉山这一片挺大的,属下方才观察了一番,往西边走有个茅草屋,不过没炊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
      “这地方挺人迹罕至的。”赵小黑扭头看向蹲在石头上出神的烛陌风,“陌风,我觉得这茅屋有蹊跷。我跟灵尘先过去探个路,一会儿再回来接应你们。”
      烛陌风倏地抽回神,点头微微示意,随即就见一黑一紫两道光芒冲天直去。见赵小黑和薛灵尘离开了,他怔怔地朝着空中望了望,可见蓝天白云,却不见阳光温暖,心中寒意越发地上来了。顿然失神的烛陌风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几根修长的手指。
      柳许凝望着对方的侧脸,一时间相顾无言。
      凉山之上,徒有寒鸦悲鸣,古木萧萧作响。
      烛陌风不经意地开口道:“为什么一直都跟着我?有些事情你不该管的,也不该插手。”
      柳许眉头紧蹙,望着对方迟迟未能开口,最终还是只能从唇瓣中挤出三个字:“我害怕。”
      习武之人是刀尖上的舞蹈,而烛陌风偏偏就爱用自己的生命到处开玩笑。柳许这辈子就没在乎过什么,有的时候连自己都不能理解——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为何会如此在乎烛陌风的性命,在乎到为了他活下去,自己连天地人神鬼邪统统都能辜负,可以为了他倾注一切。他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迟迟没个准确答案。
      从小时候在清风柳家的时候,柳许还不懂事——直到他失去了自己的弟弟。一个时辰之前还在活蹦乱跳的弟弟,眨眼间就成了死不瞑目的冰冷尸体。他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原来如此之脆弱,只需要一刀便顷刻间化为乌有。
      天下众人之命皆是如此——包括自己,包括烛陌风。
      习武之人都不怕自己死,他相信烛陌风也一定不怕死,可是柳许替他怕。
      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恐惧烛陌风这条脆弱的生命会随时转瞬即逝,连灰都抓不住。
      这唯一一点对烛陌风的生命的敬畏带给他心尖上的痛感,成了日夜提醒自己、慰藉自己的良药:我至少还爱着烛陌风,他至少还在这世上。
      “我说过,你也说过。”柳许哑了半晌,倏地有些生涩地开口,“我毕生什么都没有,除了你,我没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倘若一别再不见,岂不是遗憾?自古来有句话讲‘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恐怕也就这个意思。”
      烛陌风愕然,就连低着头摆弄自己的食指都顾不上了,似乎饶有兴趣地望着对方那张脸盯了半晌。若不是来时薛灵尘也无异样,只怕他会觉得眼前的柳许被人掉了包。
      对方似乎觉察出他的意思,掩口咳了一声:“抱歉,说多了。”
      烛陌风心想:“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兴许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一直埋在心里,今日突然刨开心扉吐露,自己有些不适应罢了。
      就在这时,就见两人不远处的草丛窸窸窣窣动了几下,不像是风声,惊得二人顿时闭口不言。烛陌风的指节扣在墨竹剑之上,倏地一偏头,就见草丛中闪出两个人影。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烛陌风见来者是赵小黑,这才安心将墨竹释回剑鞘。
      对方嗫嚅着,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才放下心的烛陌风登时警觉起来,又细细地察言观色了一番,不像是赵小黑被控制了,倒像是在犹豫说不说。他轻咳两声,掩盖住自己察言观色的神情,眼角却极为细致地在对方身上迅速扫了一眼。
      随即望见了赵小黑臂弯之上的王风铁扇中,反射出几不可见的淡淡蓝色幽光。
      烛陌风心头一凉,随即转过身刚想拔剑出手,就觉得后脖颈上遭一重击。他登时眼前泛起黑斑,隐约间闻柳许唤了他一声,随即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
      “你敢带烛陌风走,我就彻底跟你翻脸。”
      冥冥之中烛陌风隐约听闻几句杂乱的人语,他颤了颤修长的睫毛,费劲地抬起沉重的眼皮。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只是唇瓣微微翕动了几下,并不听有声音,倒是下一秒席卷脖颈后面的酸痛自脊梁骨一直传到脚尖,禁不住稍稍□□。
      还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他就先意识到自己是被绑起来了。
      随即他耳畔响起熟悉的朗声,那人在他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撩了一脚:“哼什么,我对待你这是轻的。要不是看你还有点良心,这手刀可不会跟刚才一样那么轻。”
      烛陌风怔了一下,闭着眼睛流气地颔首几下,冷笑道:“羽联会的人就是不一样,有本事。不过既然说看在兄弟面子上,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慕容离又“极留情面”地给他了一脚,还伴着从地下扬起来的沙尘,呛得烛陌风咳嗽得要把肺吐出来了:“我他妈的有本事,关你屁事。你现在是通缉犯,少跟我套近乎。”
      “我是通缉犯,可你如今不还是有求于我吗?”烛陌风终于是极其施舍地睁眼望向慕容离,显然从那风尘仆仆的面容来看,这人的处境俨然没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慕容离倒像是被吓了一跳:“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慕容大公子,你什么脾气我还是摸得很清楚的。”烛陌风狡黠地一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我们的行程,不过肯定的是你来凉山绝对不是因为觉得这里风景好,九成就是来抓我的。好了,你现在绑住了,赵小黑也在你手上,柳许和薛灵尘还能算个帮凶,简直是大丰收,大可以带着我回去邀功——这是平常的你。”
      慕容离本能地一激灵,手中龙骨鞭上倏地暴起几簇蓝色的烟花。
      “可你现在没这么做,而是选择跟一群想要反过来制住你的人谈天。”他收了收下巴,忽地仰头大笑道,“让我猜猜,你比我们先到凉山,发现了茅草屋,随即就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就算是缩地千里也都失效了——因为这里有阵法,也可以说凉山整座山其实就是个阵——你出不去了,我猜的对不对?”
      慕容离逞强:“对又怎样?”
      烛陌风轻笑:“既然你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才能离开这里,那不如我们先化敌为友,你陪我们收集线索,之后我带你离开。咱们各取所得,公平交易怎么样?”
      望着对方还算是充满诚意的脸,慕容离若有所思地掐了掐自己的下巴,不经意间又看到自己那张根本就没用的缩地千里符。
      “烛陌风,我身为你曾经的兄弟奉劝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我能制服你一次,就能再制服你第二次。”慕容离指尖一挥,所有绳子瞬间化为飞灰,“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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