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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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崎红叶接过森鸥外递过来的一份报告，薄薄的两页纸。
“红叶，那个孩子你怎么看？”
尾崎红叶快速扫完了手里这份还热乎的加薪申请——是小町攸奈刚提交到后勤部的报告，大致内容是声明当初签订合同时明明白纸黑字写清楚了来Mafia是当医生的。对于前几日情报部的特殊任务她申请额外加薪，并且委婉地表示拿着一份工资干着两份工作这种事情，她的前任·有良心·资本家·老板不会允许她做，因为太傻瓜了。
感觉整个港口Mafia上下都被这个“傻瓜”的粗箭头命中了呢。
红叶垂眼，将纸压在桌上慢慢推了回去，“那个小丫头啊，太弱了。”
森鸥外低头看了眼署名，这份申请她很清楚会最终交到他这里来，很明显是为了告诉他，自己只想发挥作为一名治疗师的功能，顺便当一颗不怎么有用的棋子一起完成那个局。同时在暗示着，如果硬要她接手其他任务也不是不可以，但医疗组那边就可能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担负重任了。
说到底，治愈系异能者的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治愈”，哪怕她的确有着其他方面的才能也无法替代。
小町攸奈跟这个组织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既不需要以这份工作谋生，又没有什么野心和仇家，更别提对这座城市有什么情怀——因为她父亲，她大抵是不喜欢横滨的吧。
中也说的没错，治疗者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话，意义也就不大了。森鸥外如果想让她尽心尽力为港口Mafia工作除了和她合作还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
一来她的出现盘活了他策划已久却少了关键一步的一盘死棋，所以在抓到那个人之前她还不能有事。
二是能够用来威胁她的“人质”港口Mafia却不好下手。黑白两道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迹部一氏毕竟是日本顶尖财阀，一旦对他们出手，怕是会引起整个白道的警觉和为了防范未然的同仇敌忾，连异能特务科都不会坐视不理。
同时还需要注意一点，小町攸奈虽然自己断了跟那边的联系但从现有的情报来看，迹部那边也不只是拿她当个普通的集团资助生来看。
森先生其实很心累。
原本太宰在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需要考虑部下的智商问题，但他一离开森鸥外就立马发现了一个大漏洞——他的部下，似乎都太过单纯了些，港口Mafia几乎变成了武斗派的天下。
此处的单纯说得好听些，是特指直来直去，不擅长耍计谋和一石N鸟。以他们港口Mafia的战力天花板和直属游击队队长为典范。
硬要举个生动形象的例子的话——
如果是太宰，尸体鞋底的泥巴，现场掉落的香烟烟灰，头发里不小心蹭上的细叶，足以判断推导出一切，把对方头目今天的底裤是什么颜色都能扒得干干净净，换了其他人大概是……
芥川：罗生门！统统杀死！！！
中也：想被重力碾碎吗？
前者满心满眼只有太宰治，后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份正直。
他作为首领护着犊子来讲也得承认自家崽子实在是太好骗了。
心好累。
森先生又很忙，不可能事事都管，这时候就更需要有个脑力型的下属来分忧，有时感觉自己的头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但还需要告诉自己那是错觉要坚强。
不像他那个师兄福泽谕吉，手下有个江户川乱步，连从他这里“叛逃”的太宰治都去了武装侦探社。
麻蛋，他堂堂港口黑手党首领，年薪百万，豪宅跑车样样有，绝对没有嫉妒。
这两年他就这么一个人操完了整个组织的心，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凡事都要留后手，万一自己出了点什么事，港口Mafia还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大脑”来及时暂时地稳定局面以防被坑得太惨。
然后小町攸奈就这么出现在他视线中。
她跟任何势力毫无瓜葛，身份干净，还有几分死心眼，一旦认定了那么就会把命压上，从这点上看她跟中也有点像。
换言之，是个极其护短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如果没有几分胆气和脑子，根本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破了那个男人精心布置多年的局躲开追杀之余还回赠了个漂亮的绝地反击，那时的她不过十一岁，即便其中有她母亲的助力也能称得上一句了不起。
也不会安排好一切甚至拿AX709作为投名状孤身一人来到横滨跟他一起合谋设一个三年为期的局。
小町攸奈心理防线崩溃过后迅速冷静下来，不得不说她抓住了重点——合格的部下不等于有用的部下，在森鸥外这里，她的有用会比她的合格更有价值。
所以才有了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份名为加薪申请实为握着筹码来协商的报告。
美人如剑。
有着那样身世的人若是活在镭射街，在贫民窟里挣扎过，现在肯定可以成为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剑。
森鸥外的确有几分培养她的意思，但目前来看似乎不太容易——她的归属感也好，狠心度也罢。
现在的根本问题在于，她明明看透了一切，却压根不想接受培养。
终归还是被迹部一家养得太过心软了。
“奴家觉得她可能会让您失望。”尾崎红叶开口，“她站在拷问室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抖，连最后的杀人也是知道这个人不能活，为了让他少点痛苦才动的手。”
这次的事情与其说是让小町明白黑手党的性质，更不如说是在测试。测试小町攸奈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现在的她内心到底有多少黑暗。
“她已经十七了吧，价值观人生观基本上都定型了，再去掰过来很费劲，又不能下重手。”若不是因为不能下太狠的药，毁掉一个人多容易，黑手党的手段从不会少。
森鸥外抬眸，几分兴味地笑了笑，“红叶你似乎还挺喜欢她的。”话里话间似乎在劝他放弃这个念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不。我讨厌她。”尾崎红叶一字一顿，缓缓地强调，“非常讨厌。”
怎么能不讨厌？
从肮脏的淤泥里挣扎着爬出来，满身伤痕，被黑暗禁锢，被恨意吞噬，像他们这样的人呐，连触碰阳光都会被灼伤。
而她明明有理由恨这个世界，却活得依旧明媚温柔。
——那是尾崎红叶曾经想活成，却永远不可能活成的样子。
尾崎红叶第一次见到她并不像小町攸奈所记忆的是在情报部。
那时她刚收完一个任务的尾，五大干部各司其职，人事部严格意义上是归属到她手下统管的。
自她加入组织以来，港口Mafia未曾有过什么出色的治愈系异能者，这个世界女人总是活得比男人更辛苦些，更何况是里世界，故而女生也是少之又少。
小町作为这两点的结合者，让尾崎红叶对这个还未见面的人留了几分在意。
尾崎红叶见到她的那天，天气很好。
她的一个部下，港口Mafia总部里两只手数得过来的女性之一，办公桌上多了一个秞蓝色的小花瓶，里面长着几朵白色的水仙花。
在昏暗阴沉的办公室里，
突兀地刺眼。
她说，那些花是受重伤在病房休养期间小町攸奈摆在她床头的。
她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斜斜的刘海垂下来，挡住右边的脸，说，我今天走的时候她把花送给我了。
尾崎红叶记得她右脸上的疤还是她小时候被酒鬼父亲拿热水生生浇出来的，在大夏天，骄阳似火的一个下午。
现在看上去那凹凸不平的纹路似乎浅了很多。
在情报部工作眼力必不可少，部下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手抚上右脸，“那个孩子跟我说，花谢了会再开的。”
“我不相信。”她轻声道，“但还是很高兴。”
尾崎红叶去了趟治疗室。
病房在小町的争取下被挪到了第五层，有着敞亮的玻璃窗，飘纱的白窗帘，床上的伤患闭着眼，病床边的每张桌子上摆着不一样的植株。
不是被摘下来的、随意插在水里、过几天就会凋零的花，而是确确实实有着赖以生存的土壤、被人养护着、花谢后来年会再开的生命。
恍惚间红叶竟也荒谬地看出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高岛是港口Mafia里的老医生了，经历上任首领发疯还存活下来的医疗组唯一一个幸存者。
只是跛了腿，但好歹活下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进去，“开得很漂亮，不是么？”
“是个奇怪的孩子啊。”高岛医生是这么说的。
红叶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想的了，高岛告诉她小町刚走，她跟了过去。
红叶看着她走过长长的街道，捡了一片掉落贴到她驼色呢大衣上的叶子，夹进了小本子里。
她坐在喷泉旁的花圃，卸下了黑色的小背包，手里拿着一个口风琴，右脚随着小童谣轻轻地点着拍子。
那群小孩便围在她旁边跟着乐调唱着新学来的歌。
稚嫩的歌声召来了一只白色的鸽子，静静地待在她身侧。
有那么一瞬间，尾崎红叶是想毁了她的。
毁灭能给人带来满足感，越干净美好的东西毁灭起来越是。
她承认自己在嫉妒。
没有人死于一场绝望。
他们是被不断闪现的希望，及紧随其后的巨大失望，之间的反复交替给消耗而死。
她不会懂的。黑暗永远无法被萤火之光照亮，却依旧贪恋那点温柔，所以选择拉其一同下地狱。
那个念头稍纵即逝。
因为红叶觉得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人类太过软弱，无论如何伪装都无法完全抹除掉这种本性，所以贪恋温暖。
她的身上有着跟中也一样的光，耀眼到让人几欲流泪。
再等等，尾崎红叶告诉自己再等等。
在那缕光消失之前，
允许她久违地再做一场梦吧。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