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有愧》填同学

81、番外一 拾伍与初一

　　“拾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许拾伍刚迈进许府的门，就看见好几个人冲着自己扑过来。
　　许拾伍转了几个身，完全躲过了几人的身影，笑道，“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快，我才刚回来两天，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最后还是一个人勾住他的肩膀。
　　“你能清净？听纯哥说，你可是被你爹赶去太学了。”
　　旁边的这几人，都是许拾伍从小一起练武的朋友。大家都出身将门，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只不过许拾伍十一岁起，就被其父许鹏将军带出去开始四处征战，到今日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少时的玩伴虽然许久不见，但感情仍是有的。
　　许拾伍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你们又知道了？肯定是方纯哥那个混蛋说的，看我有朝一日打得过他的。”
　　几个朋友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把他拉到一边，“哎，拾伍啊，其实去太学也是个机会呢。你没听说吗，那个二皇子，现在也在太学跟着大家一起念书呢。”
　　许拾伍觉得奇怪，“皇子不都有专门的老师吗，跟着咱们干什么？”
　　“嘘——”几个朋友都拉了他一把。
　　“你可别乱说啊。人家那哪是跟着咱们去的，人家二皇子和元家少爷关系好，最多也就是跟着元初一去的。”
　　大皇子早逝。如今的二皇子高巅便成了当今皇上高玄允最大的皇子，传言说很快也会被授予太子之位，这情形下，谁还敢乱说话？不过高巅和元家少爷元初一关系好，从来也不是个秘密。反而像是皇上刻意为之似的。
　　“元初一？”许拾伍想了下，“就是那个跟我爹一向不和的丞相的儿子”他冷哼一声，“我俩小时候好像见过，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够让人讨厌的了。”他转了转眼神，“哎你们都见过元初一？”
　　几个人理所当然地点头，“废话，我们也都是被逼着去太学好一阵儿了好吗。”
　　“元初一啊，没多少交集，但是如果有事问他，他倒是从来没为难过谁。”
　　“对对，上次我问他个事儿，他回答得还听耐心的。”
　　“不过就是脸实在臭。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反正让人不讨厌，但是也喜欢不起来。”
　　大家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哎呦不要说别人，”有人打断大家，“拾伍，你这次回来呆多久啊。上次回来就呆了不到十天，根本都来不及说话。”
　　许拾伍出征这几年，断断续续也曾回过京城，只不过停留的时间都太短，和朋友们根本来不及相聚。
　　“这个啊，”许拾伍想了想，“这次应该可以呆个一年半载吧。”
　　西南方的几处躁动平息之后，眼下的大燕整体还是呈现一派祥和。虽然和西边的西戎仍然有些剑拔弩张，但还不至于到交战的地步。
　　所以父亲许鹏才会将自己放回京城，还喝令让人看着自己前去太学。
　　他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即便相隔千里，父亲不中听却又很有理由的话都在他耳边环绕。
　　——回去之后你给我老老实实进太学学习去，我可不想被人知道我许鹏的儿子大字不识一个。
　　话实在是难听，他许拾伍再糟，也不至于不识字吧。但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许拾伍知道得确实少，他又不得不承认。再加上有个尽职尽责的方纯在一旁照看着，即便他想偷懒，只怕也没有太多机会。
　　其他几人听闻许拾伍可以呆一阵，都纷纷表示十分高兴。
　　但许拾伍却有些不情不愿。
　　——文绉绉的东西，不适合他啊。

　　确实如许拾伍所料，他入太学没多久，就被先生定义为第一差生。他本人倒是不太在意的，但是先生却对他十分严厉，许是受了许鹏将军的格外嘱托。
　　没过多久，许拾伍就因为学业太糟，而被安排在了太学里学术最好的学生元初一的身边。这倒是引起了许拾伍极大的兴趣。
　　这个元初一看起来对谁都一丝不苟的，对二皇子高巅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该不会是个木偶人吧。
　　反正在太学闲来无事，与元初一斗智斗勇，就成了许拾伍难得的乐趣。
　　许拾伍实在懒得完成太学每日颇为枯燥的作业，先生就让元初一监视着他完成，他就想尽一切办法不完成，结果每每还不到半个时辰，京城禁军守卫将领方纯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想来必然也是那元初一去告的状。
　　课堂上，若是许拾伍被提问，他又不想回答，元初一那颇带鄙夷的眼神便会轻轻瞟过来，导致许拾伍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发，不由得说出令先生也颇为惊讶的精彩回答。
　　元初一好好学生的假正经样子实在让许拾伍讨厌。所以，许拾伍忍不住不断地为难元初一，但却被元初一一一不动声色的化解，让方纯来监视自己已经是元初一最低级的做法，元初一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可以几乎不动声色地就激发起了许拾伍的胜负欲，甚至要待许拾伍在反抗失败之后过几日，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拾伍，你最近被元初一管的很严啊。”有朋友这样笑道。虽然笑容里没有半分嘲笑的意味，毕竟元初一也是当今丞相元忌常之子，而且也与未来的太子爷是好友，即便没有什么交集，还是尽量别惹到为好。所以朋友的话，其实是带些艳羡意味在里面，羡慕许拾伍既可以接触到准太子身边的红人，还有机会与太子交好。
　　但或是由于常年在外直白惯了的缘故，许拾伍对此并不感冒，甚至有些逆流而上的意味。
　　元初一看着他完成作业，他想尽办法反抗，就连二皇子高巅做些什么，他都似是也要掺和些一样。
　　这日，太学的学子们便是在太学内的空地里放风筝。大家都距离弱冠还有好几年，难免玩耍的心性多了些，所以经常会在一起玩耍。
　　高巅功课一般，但这些关乎玩儿的事情却跟大家很投缘，包括有时候大家玩蹴鞠，他也是几支蹴鞠队伍都争相竞抢的对象。倒不是因为他皇子身份，只是单纯地因为他的技巧确实高超。
　　同样地，他放的风筝在所有人当中也飞的最高。元初一负手站在高巅身后，是不是与他说几句。
　　许拾伍一行人放的风筝距离高巅的都还有些距离，虽然许拾伍放的也很高，但仍屈居高巅之下。他有些不满，忍不住抖了抖手，动了真气。
　　许拾伍的真气可不比常人，毕竟一直以来与他交手的人都是高手榜前几名的方纯，所以他的真气完全是在没人察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出的。甚至他自己都来不及控制。
　　正是因此，许拾伍的风筝动了动，高巅的风筝也动了动。眼看高巅风筝的走势已经开始下滑、许拾伍眼中也有了一丝期待、旁的人也都颇为诧异时，高巅的风筝突然折了个方向，和许拾伍的风筝齐头并进了起来。
　　众人看着两个风筝相争，本也是十分激动，想看个结果。没成想两个风筝竟然飞到了一样的高度，众人眼中均是有些失落，不过没多久，便都被自己的风筝勾去了视线。
　　只有许拾伍察觉到了自己刚刚动了真气，他有些懊恼，若是自己真的因此才让风筝飞得更高些，那也实在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自己撇了撇嘴，扭头向高巅的方向看去。高巅仍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风筝。但许拾伍却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少年元初一伸手扶住了高巅手里的风筝线，虽然他仍站在高巅旁边，但眼神已经直直地冲着许拾伍飞了过来。那眼神里没有责怪，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是一副了然而平静的样子。他知晓许拾伍不小心动用了真气，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许拾伍就此，将那个平静的眼神牢牢地烙在了心里，直到许多年后他忘记了许多事，却独独无法忘记那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