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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家书(新年好!三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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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回到房间,从腰封里取出了小布包,小心打开,见是一个用蜡封死的小瓷瓶,想是高池怕自己误触中毒,特意将其封好。只是这样一来,就只能等找到真正的行家才能打开查看了。
陈平想写信告知卫翎,又怕山高路远的,信件被有心人截走,反倒害了卫翎和秦府的一干人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好的法子,等秦峥他们打完仗回来,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听高池的口风,公主竟是等不起这么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容摇光不是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吗,怎么也会陷入危险之中?高池说的什么淘洗一新是什么意思,黑莲又在作什么妖?一连串的问题盘亘在陈平的脑海中,搅得他头疼不已。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卫翎。
陈平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白宣,边研墨边思考起来。半个时辰之后,白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排满了正楷小字。陈平从头到尾检阅一遍,确认无误后折叠起来,放进了口袋。随后,他起身走出门,又向郑冲的住处走去。他记得明天是给边疆寄家书的日子,依郑冲的性子,通常都会拖到寄信的前一天晚上才开始发奋补上。
陈平去厨房要了一壶温热的甜汤,提着到了郑冲房门前,天色渐暗,里面果然点起了幽幽的烛光,依稀可以看见有人影伏在桌前奋笔疾书。
陈平敲了敲门,郑冲听见声响过来开了门,看见陈平奇道:“陈大哥,你不是晚上不出门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啊?”
“你呢?”陈平反问道,“你不是天一擦黑就要倒头大睡吗,怎么今天还点着灯,写什么呢?”
“诶,”郑冲说起这个,脸就褶成了一根苦瓜,“这不是要给将军寄家书嘛,和驿站的人约好了明天来取信,我到现在还没写完呢。”
“写不完有什么要紧,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不寄也无妨。”陈平觉得郑冲苦着脸很好笑,有心调侃道。
“那可不行,”郑冲一口回绝,“别的士兵都有家书,咱家将军怎么能没有呢!你想,等信件寄到边疆的时候,别人人手一封信看得百般滋味,将军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左等右等,等信使发完最后一封信,还是没有自己的,那将军该多难受啊!”
陈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很想知道郑冲是怎么认为秦大将军收不到家书会难过的。可是看郑冲说着说着,似乎真的陷入了对秦大将军“爹不疼娘不爱还没有人给他写家书”的悲惨命运的心酸里无法自拔,连眼圈都隐隐有泛红的趋势。
这下陈平再不敢开口嘲讽了,只好对郑冲道:“好好好,你赶紧写赶紧写。”
“可是我好困啊,”这下郑冲真是快哭了,“我还没有写完,可是我手也好酸……”
“……”陈平无奈地举手投降,“你在边上说,我帮你写,行了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陈大哥你人真好!”郑冲破涕为笑,赶紧站起来把座位让给陈平,搓搓手笑道,“你饿了吧?那边有糕点,我取给你拿。”
说着,他一溜烟小跑去里间拎出了那个装糕点的大包裹,拆开摆了大半个桌。
“可惜没有喝的好像有点干……”郑冲看着糕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对陈平说道,“要不陈大哥你等一会儿,我去厨房要壶开水,正好把那包碧螺春沏上。”
陈平摇头笑了笑,把自己手上的一壶热汤提到了桌子上来:“我刚拿来的,拿这个将就一下吧。”
郑冲打开壶盖一闻,惊喜地叫出声来:“酒酿圆子!我最爱喝这个了!”
陈平不过随手挑了一个舀过来,见了郑冲欣喜的神情,脸色也软化了些许:“喜欢就好,趁热喝吧。”
趁着郑冲拿杯子倒汤水的工夫,陈平拿起郑冲写了一半的信看了看,苦笑道:“你这写的什么?将军拿到了也不一定能看懂吧。”
“唔……”郑冲喝了一口汤,嚼着半颗糯米圆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很丑吗?”
“很丑。”陈平毫不客气地拿掉有字迹的纸页,啪的一下拍在一边,展开了另一张白纸“重写。”
“那好吧……”郑冲有些不情愿,不过想到陈平能为自己代笔,也就没有多抱怨,乖乖地替人磨起了墨,顺手还拈了块马蹄糕丢进了嘴里。
“将军安好,近日府上太平无事,丞相府、工部薛家、户部王家有派人拜访送礼,被管家婉拒。上月月俸除去一府开支余额三千四百两,主因府内美人脂粉钱开销甚费,特此来问是否派人提醒美人们注意节制,还有……”郑冲说着打了个哈欠,顿时有些断片,“我刚刚说道哪了?”
“府里美人太费钱。”陈平下笔如飞,头也不抬地说道。
“哦对对,还有什么呢……最近菜钱也涨了,府上来的美人又需人伺候,买丫头小厮又是一笔大开销,你看着写吧,问问将军如果入不敷出,能不能把库房里那个青羊玉樽卖了换钱。”郑冲讲了几句,又端起汤碗就着糕点大快朵颐,闲暇之余想起边上的苦力还一口都没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陈大哥你来喝点酒酿圆子吧,我给你倒。”
陈平却摆了摆手道:“你喝吧,我不渴。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我措辞写上。”
“好吧,”郑冲撇撇嘴,自己又喝了一口,费力地冥思苦想起来,“还有什么呢?管家儿子娶亲,用将军的名义给自家拨了五十两份子钱。其实我觉得老管家干了大半辈子,拿五十两给儿子成家也不算过分,可是家里其他家仆就很是不满,觉得管家以权谋私,闹了好几天,到现在都不得消停。不如让将军写一封手书回来,同意随那点份子钱。然后……就让将军注意饮食,注意保暖,注意……”
郑冲说起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就不消停,说着说着倒把自己说困了,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结果连最后叮嘱秦峥的话都没说完,就磕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上还抓着半块玫瑰酥。
“郑冲?”陈平试探着叫了一声,见没有反应,便立刻转回到了书信上。信已经写的差不多了,陈平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信纸,轻轻叠放进了中间。接着,他将信纸摞好一折,平平整整地放进了特定的信封里,用火漆封了边。
做完这些后,他转身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酣睡的郑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酒酿圆子里被他洒了轻量的蒙汗药,不致于当场昏迷,但对付郑冲这样时常犯懒的人,还是绰绰有余。他看着郑冲单薄的衣衫和毛了一天的头发,终是不忍丢他在这里一整夜,走上前,低着头把郑冲手上的玫瑰酥取下,展开他的手心轻轻拍打掉食物的碎渣,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抱地把郑冲拉扯回了自己的床上,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才转身拿着信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