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秘密 ...
-
“把小的交给阿米处置了。我带你回去。”中年男人闭上眼睛，说：“这是他的孩子，交给大梵山是应该的。”
“他是叛逆，被选中侍佛却违背了诺言，大梵山容不下他的孩子，送回去也只是罚做苦役，受人磋磨而死。可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张频频跪在地上沉声说：“我长这么大，求过你两回，一回是我想像家里的兄弟们一样入道进炼山，在你书房外面跪了三天，你说除了这件事，什么都可以 。第二回，是我想嫁给……他，你不答应，我不吃不喝心存死志，你来看我。”
说着突地笑起来：“你怎么说的，还记得吗？你坐在那里，还是那句话，你说，我的儿，除了这件事，什么都可以。”
她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今日我来，不是为自己，是想求你救我女儿。不过，现在看来，你该当还是那句话。”向中年男人问：“是不是？”
只冷笑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叫道：“苗谷，我们走！”
李姿意磨磨蹭蹭出来，她头没梳，脸没洗，披头散发光着脚，张频频猛一回头看到她，好险没给她气死：“我一早就叫你起来，你就在那里装死！叫一声翻个身叫一声翻个身。”
也不理中年男人，推着李姿意去洗脸梳头。
因李姿意头发打结，半天也梳不开，一用力又要大呼小叫：“痛！痛！痛！”张频频实在忍不住要骂：“我还没用力呢。”才说完手上一动，便生生扯下几缕结发来。
李姿意大惊失色，拿着那缕头毛嚎起来，一副马上要死的样子：“你这还没用力？要用力不是要把我头都扯下来！”，见张频频还要上手，站起来就跑：“你可快别梳了吧你！”
两个人围着中年男人赶小鸡似的，张频频觉得丢了脸，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再给我多走一步！你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看着两个人在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中年人表情渐渐缓和下来，见张频频抓到人真的下死手，忍不住：“你打她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
“阿公，您就该骂她！”李姿意仿佛找到了靠山：“她老打我！”把那一撮头毛伸到中年男人面前：“您看她给我扯的！我有没有冤枉她！咱们家，兴这么打人吗？”
中年男人扭头看着她，眼神柔和起来。
苗谷长得很像张频频。只是更年轻，更稚气，就像张频频还没有离开家的时候。做什么事都不顾场合，不看空气，不识人脸色，没有顾忌。
“你几岁？”
“十四。”
这里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吵闹，是有什么人要上楼来。
但中年男人想必是带了人守在外面的，此时与人争执起来，但来人还是如入无人之境，门一把就推开来，进来的却是个老妇人，是下人打扮却也十分华贵了，进来见到张频频显是十分激动的，却强自按柰下去，只躬身说：“老爷，夫人不大好，家里的医者说，恐怕是不济事了。”又转身往张频频那里作礼：“小姐回来了，快去老爷一道回去吧。”
中年男人听却，并没有焦急之色，只是有些怔怔的，最后摆了摆了手，转身就出去，也不说要把李姿意交给什么阿米的事。张频频松了口气跑进去随便抓上了李姿意的衣裳，拉着她跟着走。
李姿意一走出去，嚯。
整个客栈都是人，一色的白衣蓝带，守得严严实实，见她衣裳不整，立刻都垂下头去。
巫马因天冷不舍得用灵气护体，以至于穿得非常厚实，站在其中，十分拘谨。就像是鹤群里站了只棕熊。
见她脚下无鞋，连忙过去将她背起来。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因是下仆，到也没人在意。李姿意算是发现了，这些大世族，是不把下仆当成人看的。只是一样会走动的物什罢了。此时就算他背着人，他也就是一把会移动的椅子而已。
老妇人还要叮嘱他：“你走稳一些。”
一行人出去，下面已有车马在等，老妇人生怕张频频跑了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与母女两个同乘一辆。
等车子动起来，内间无别蛤，她才落泪对着张频频大礼跪拜下来：“老奴还以为见不着小姐了。如今回来，夫人也算是有指望了。”
张频频不耐烦地帮李姿意套衣裳，只说：“我却不信她病得那般厉害。”偷偷瞥了老妇人一眼。
老妇人不尴尬：“小姐回来夫人就好了大半。”又殷切地往李姿意看：“这必是小小姐了。好啊，与小姐当年长得九分神似。夫人见了，不知道多高兴。我出来时，夫人都能起得塌了，亲自张罗着帮小小姐准备院子，挑选下人。还是回来好呀，这出门在外的，实不及家里好。家里要什么没有呀。小小姐但要学琴棋书画，都是便利。”
这便是来安母女两人的心了。
看来张频频那母亲实在殚精竭虑，怕她夫君再把女儿给气走了，派了心腹连忙赶着来。把父女两个都先全兜回去。
张频频虽然一开始就不信她的话，但确实了自己母亲没事，还是微微松了口气，穿衣裳的手不再那么重了。只叮嘱李姿意：“一会儿去了，见了人，要好好说话，不能像前时那般顽劣。”
“那是你母亲？”
“是。你要叫外婆的。”张频频出奇地有耐心：“外面骑马那个，是你外公。”
把李姿意收整妥帖，张频频便静坐出神。
想是有些近乡情怯吧。
李姿意觉得无聊，便从窗帘缝里向外面打量。
这队伍出了城，便直向南走。
外间俱是平地，不见山川。
这对于三修界这种到处都是高岭山脉的世界来说，是很少见的地貌。
李姿意在三修界这么久，也只在一处见过这么宽阔无边的平原。
李姿意看着外头 ，突然心中有一个念头，一时怔住。
猛地掀开了车帘，向外面张望。远处已隐隐看到一座城，这城环黑色的大湖而建，其中屋舍，呈五行之位。
这城她从没见过，但湖她很熟，幽府之门就在这湖中。
她回首，看来时方向。
在第一次到来福镇时她就曾听闻，镇下有古时旧城，因故覆灭，千年后附近游民在旧址上定居，才再生成小镇，讨个吉利自命名为来福，在此再起炊烟繁衍声息。
照黑水湖与郑临的距离算来，那个来福镇下的古城，指的应该就是此时的郑临。她在郑临呆了几日，却没有认得出来，原来此处，正是她的门人、友人们身死之处。
落云氏则是此时镇守幽府之门的氏族。
她一时出神。觉得冥冥之中就像有一只大手，带领着她一步步地，去揭示一切的真相。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她每次传输都一定会是与她相关的地方。
如果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呢？系统并不是真的完全随机而行。
所以，她在传输中经历的一切，关于幽府之门、关于蓬壶，它们是不是存在着什么关联？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世族们，在已经不可查证的年代里，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她以前一直以为，她明明无辜，却被众口铄金打成幽府之门的罪魁祸首，要让她死，是因为她曾经做错惹了众怒，或者因为太阴山里有什么是他们想要的。更或者，游青青的证言只是为了女儿家之间隐秘的心事所至。
但如果根本不是呢？
大阴山再有钱，那些站在牢山指认她的人，又岂会每个都是贪财之辈。不说别人，就说那位灵宝山尊上，他是贪钱之人吗？
若说是贪物，那想得到某物的人，也该先向她打探索要，不成再做别法，更不至于上来就是要她的命。
甚至游青青……两个人明明是挚友，相知几百年，也正是如此，事发后她才一直困惑不解，实在想不出两个人之间何时生嫌，两个人一直是生死之交，游青青为什么要害自己。
可如果根本没有所谓的生嫌，游青青根本不是为了私怨呢？
如果……
是因为，所有这些世族后嗣，害怕她在幽府之门前，看到了什么，岂不是更合情？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被掩藏在黑暗之中。
世族经过了坠魔之乱虽然已是苟延残喘，人丁稀薄，相互生怨的也不少。但就算如此他们有的一些人也能在关键时刻达成共识，一齐至人于死地。以此确保这个秘密，永远都没有人知道。
-
幽暗的牢山监察室，霍东篱放下手里的卷宗，凝视望着桌上的灯火。
近侍进来添水，扫了一眼，发现他看的是吴县案，另一边放的是孔不知的案宗。
“师兄，这件案子有什么不对？”又抱怨：“因弟子峰出了那样的大事，师尊每天都要派人来问，申罗氏内斗有没有结果了，进展到了哪里。您怎么还有闲功夫看这些东西？咱们太虚丢了这么大的脸呢。别的事，师兄也先放一放吧。要不白白被人笑话。”
“这件事怪不怪？”霍东篱却反问。
“哪里怪？太虚出了这种事，师尊自然放在心上。”
“申罗沉静几十年，是什么人从中生事？为什么就不迟不早偏偏是现在？”
“现在？现在怎么了？”
霍东篱看向跳动的烛火：“吴县案才刚刚重见天日，孔不知封卷被重启。我正要重查此旧案时。”
近侍呆一呆：“师兄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人想绊住我们。”霍东篱喃喃地说。
近侍不懂了：“可有什么不对呢？”
“我一开始也没有察觉，但申罗氏在太虚新弟子峰内斗，这件事太过蹊跷。他们就算是内半，最终的结果，也是为再建大夏成为新王，可这件事是要助车的。太虚是何等地位？他们再大胆，也不能如此轻慢，杀我们太虚这么多弟子得罪我们，该引我们为助力才是。如此行事，岂不是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正是如此，我才察觉。”
霍东篱皱眉：“结果看如今看来，正如我所料。吴县案从一开始，我们就判错了，后来因前有吴县案，又有阿李，于是我们一直以为孔不知是想复活死人。”何况他是亲眼见过李姿意的。会这么认定也不奇怪。
“难道不是吗？”近侍觉得奇怪：“我们收查来的物证外加种种迹象看，他确实是作此想，只是未成罢了。”
他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是以不知道李姿意之事，在他眼中孔不知是功败垂成，李姿意也并没有复活。。
从来不苟言笑的霍东篱却笑了起来：“我们都想错了。全都错了。当年吴县案也并不是为了复活死人。”
可这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叫近侍觉得胆寒，茫然地问：“不是为了复活死人？不可能啊。”
霍东篱不理他，起身大步向外去。出门时已面如寒霜。
近侍连忙放在茶壶小跑跟上：“师兄，我们住哪里去？”
“九头山屠家村。”
近侍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是孔不知遗孀阿李故乡，也是她的生身之地。她家中姐妹多，父母把她卖给进山的人牙子，人牙子又将她转手卖给了几个富户后转到了孔不知手中，结下孽缘。这一段还是他审时亲笔记下来的。
且当时，这是个大案，为证实其所说有无虚言，他还带着师弟去问过经手的人牙子，确定真有其事。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