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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寻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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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氏所居之地,名为‘济物’,这地方有城墙,但低矮,只是摆设,城门口也没有正经的匾额,只竖了个石牌在路边,写着济物两个字。
车队一路进去,路边便有子弟退让行礼,小孩子们也好,妇人们也好,虽然嬉笑打闹,但也知礼。还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子弟,来去匆匆背着行囊。应是到哪里巡猎去了,这到有些后世修门的气氛。
李姿意在车这一会儿,听老妇人与张频频说话,又与老妇攀谈。一路知道了些落云家的事。
张频频在家时,单名一个‘凭’字,这老妇人是她母亲刘氏用了经年的老人,大家都叫她安媪。张频频的父亲是落云嫡系,他家嫡系一直是一脉单传,到张频频父亲这里,也是独苗一个,名唤定。
落云氏是先太祖皇后的外家,曾在大夏尚未统一的时候,与先祖一道征战四方。因是战场上打过滚的,一向持家严明,子弟勤奋,家中修道的子弟成就,是后来太平盛世时起来的世家们所不能比的。
此时无名,皆是因为先祖皇后过世前,召了当时落云宗主到驾前,说落云有当时繁盛,已是不可再进半步了,以后不要再送女儿进宫去了,族中子弟也不可为官,除每年游猎之外,子弟们更不可在外行走,凡在外仗势欺人者,统统打死了事不可姑息。
李姿意觉得,大概是看到了那些妖修的下场不好吧。
据说当年帮着打天下的,妖修也不在少数。落云氏当年该是见识过不少的。后来皇帝得势,要撇清关系,妖修年年被围剿,看了难免心寒。急流勇退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后就这样,一直到了如今,济物城虽然有些外姓,但都是依附落云氏而生的小户人家,整个落云氏盘踞济物不太与外头来往,但凡族中子弟,男丁到了年纪便得要修习术法。且子弟修为分成十三个等级。每个等级享受什么侍遇,自有章程,每年考核,凡不过关的会降等。最末微的十三等,便只能为杂役。族之中有役事所、库所、弟子处、刑室等地方,一向公正严明,到也算自有法度。
大概因为出身是武将,纪律才更加严明。如弟子处、库所两处,听两人言语间,一个应该管的是修为十阶以上弟子调度,一个管的是各种符文、丹药、阵法、器物供给。三声钟鸣便能集齐整装。
安媪说起这件事,也与有荣焉:“日日苦修不敢倦怠。时时有演习。不论在做什么,只要钟鸣,三声毕,队伍必然整整齐齐。可堪一战。”
张频频听着这些旧事,时不时也会说几句。
她小时候是常见这些的。
李姿意在她们闲谈时,时不时地应上几声,之后试探着问:“那湖黑黑的,里面是什么?”
张频频笑:“还能有什么,水呗。”这一路来,她心情似乎还不错。
安媪也是笑,只当她小孩子对什么事都好奇:“当年小姐顽皮,还潜到水中去呢,说什么非要去看看水里有什么。小小姐可千万不要学,那湖水深不知道几许,据说通着天渊,万一有个什么没见过的鱼啊虾啊的,再自己吓着自己。”
“那母亲你下去就没看到什么吗?”
张频频没好气地说:“都说了是水啊,还能有什么?就因为这么点事,你外公气得三天没和我说话。我还病了好几天。”
说起这个,安媪又想起一些旧事,与张频频低声说起来,感怀过去的时光。
李姿意看向外面的楼宇,却感到疑惑。
怎么会没有呢?
当年她入水的时候,幽府之门就在水下。
不过门的质地非常奇怪,不论是用什么方式都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墨、血也无法挂附。
难道门现在被隐藏起来了?
车子一直进到内院中,才停下来。
李姿意随着张频频一道落车,已有刘氏身边的婢女在等候,迎着两个人往内室去,低声说着:“宗主先几步回来的,前面有客,被请过去了。”
张频频虽然面上不在意,可心里还是在意的,连忙问:“他与母亲说了什么?”
婢女看了一眼安媪见其不阻止便如实道:“并没有说什么,宗主回来时,夫人正在库房给小姐挑东西,宗主随着看夫人在库房里站了一会儿,挑检了几样,便走了。”
张频频松了口气。
安媪也跟着松了口气:“老爷是念着小姐的。之前不过是一时气急。”又怕李姿意记恨:“长辈们也有一时气大了缓不下来的时候,讲的话都当不得真。老爷心里不知道多喜欢小小姐的。”
张频频忍不住:“那可也没有吧。”
安媪拿她没有办法。
李姿意说:“不防,我懂得的。”
安媪见她不似作伪,十分欣慰。
一群人到了刘氏那边,巫马被安置在外头等着,她们还没进院子,就被门外站着的婢女看着了,回头欢声叫:“夫人!夫人!小姐回来了。”一声声传到里面去。
不多时丫头婆子一大群地就‘冲’了出来。
当先的,是个面容贵气的夫人,想必就是刘氏了,脚下初摆翻飞走得非快,下人来扶她,她也不管,拨开人越走越快,因只有走得越近才能把回来的人看得越清楚。
虽然都说是她女儿回来了,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可靠,像做梦一样。
等看清楚真是自己女儿,脚下这才缓了下来。猛地松了口气,捂着胸口蓦然笑了一声,随后又要哭的样子。
张频频眼睛也红了,上去便跪下:“母亲。”
母女两人十多年再见,小的已经长大,为人母亲,老的鬓角也有了几根白发,实在唏嘘。
惹得下仆们也跟着一场哭。
许久都才缓和下来,安媪连忙说:“夫人,进里面说话吧。外头风也大。”冬天还没过去,虽然这几日没有下雪,地上的雪也化不了少,但化雪才是最冷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去,刘氏一手接着张频频一手拉着李姿意怎么看也不够。
看一看又要流泪。
安媪媪在一边打趣:“夫人这一天把一世的泪都流完了,以后家里只有好的了。”
“是。”刘氏高兴得不得了,叫人来赏:“人人都有!”
落云虽然没有官职,也没不大在外走动,但游猎勤勉,大小秘境去得多,出来的东西自己屯一些,卖一些,已经一笔不小的收入。比一般的世家要富得多。
等热闹完了,也到了刘氏喝药的时候,张频频让下仆都散去,叫李姿意:“你去端了药来。”
是私下有话要与刘氏说。
李姿意奉药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外有小厮,想必落云定也回来了。
她对小厮笑,小声问他:“里面在说什么呢?”
小厮受宠若惊,只说:“小小姐进去吧,不防事。”
她一迈进外间,内头的声音便传来。是张频频在交待她受伤的事:“邺山境内,天上有大鱼,老翁不似修道的人,莫明更像仙人,后来阿苗身子就好了,我一听那个侍人说要的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寻常可得来的。便立刻带着她返回家里来。”
之后许久未有人言。
还是刘氏开口:“你到是说话呀!”
这时候,李姿意才听到她那便宜外公的声音传来:“你知道你们闯的是什么地方?”
张频频虽然落云氏,但是妇人,对于这种事知之甚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说女儿家不需得沾染这些东西?”
落云定也不好和她计较,说:“邺山乃蓬壶之境是凤凰居所。”又问她:“你说夜里天上有光闪耀?是何情景?”
“是我小时候在家,看到族中子弟在修炼之所闹出来的东西差不多。”张频频说起来当天夜时原情景,还十分后怕。
落云定也意外:“有人在蓬壶打起来了?”落云氏一向不太与人往来,外面的事也知道得不多,何况是新近才发生的。
张频频不关心这些,只是追问:“这些东西我们能凑得齐吗?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来往路上还需得些时候。”
“有是有的,但……”
此时李姿意走近,大人们的话便止住了。
刘氏一脸慈祥地笑,问她冷不冷饿不饿,叫外面的下仆来:“把阿谷带去看看她的院子。但有少什么的,往库房领取。”
李姿意只好跟着出去。
安置她往的地方与刘氏不远,婢女十分活泼,小小姐长,小小姐短的。
院子虽然是临时才布置,但家什摆得琳琅满目,样样都有来头:“小姐就在隔壁,那边是小姐幼时便住的,这些年一直勤于打扫,并没有荒废,就像好一直住着人似的。小姐若是不喜欢,想母亲了,或要找夫人说话,也近得很。”
李姿意看着墙上挂的一整张雪灵皮,无比的震撼。
这东西是天然生暖的,但得雪灵活着的时候才能剥取,可雪灵十分狡诈难以活抓,她不久之前才在太虚山入门试上经历过一回,九生一死只是其技之一,还有更厉害的。
“这是雪狗子的皮。放在屋子里,一屋子都会暖和起来,也不像烧炭盆那么叫人不舒服。”婢女怕她不认识。
“雪狗子?”李姿意没料到,雪灵能有这么土味的名字。杀就杀了,还要受这等羞辱。
“恩。我听人说,大概和狗长得有些像才会有这个名字,每年冬天都能猎得不少。”婢女因是女眷,虽然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并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想必是见这东西见得多了,语气十分随便,只说:“等天暖一些就取下来了。”
正说着话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出去一看,是落云定,他身边没有带人,进来后示意下仆都退出去。
李姿意不由得有些忐忑。
等人都走光了,落云定才说话:“我有些事要问你。”怕吓着她似的,叫她先坐下来,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听你母亲说,你因缘际会,不怕术法之击?”
李姿意心里咯噔一下,张频频什么都不懂,所以好糊弄,但落云定却不同,他可是宗主,身经百战,见过的妖修异事多得很。只做镇定状:“是。”
“那个老和尚给你吃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李姿意做出迷惑的样子:“实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个药。黑黑的一颗。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落云定见她一脸紧张,反面安慰她:“世间奇缘多得很,说不清楚常有的。不是坏事就行了。”又问蓬壶的事:“帮你的那个老人家已经死了吗?”
“是。”
“留下的这个侍人,姓巫马?”问到这里,落云定明显有些紧张。
“是。”
落云定想必是知道巫马氏的,闻言怔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又继续问:“那天夜里,是巫马与强入蓬壶废都的人打了起来?”
李姿意摇头:“是三皇子宗泽带着世家与守蓬壶的妖修们打了起来,妖修不敌,死了许多。宗泽知道苍狡把界守的位置传给我之后,还使人偷袭打了我一下。但我不惧术法之击所以没事,他们便走了。我拜别了苍狡,便与母亲离开了蓬壶。”
落云定还当她是什么都不懂得,见她口齿清晰讲得清清楚楚,一时愣了愣:“你知道苍狡是什么人?”
“是凤凰。他说他家里人已经全没了,以后没有人可以托付,我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不是精灵,得了花树之身又得凤凰之心,方可受其托。便叫我做了界守。后来巫马从界门中来,成了我的侍人。”事情讲得简单明了,也并不因见过异事而惊惧害怕。实在胆量十足。
落云定看着她,心情复杂,他原以为李姿意虽然亲自经过这件事,但只是个女孩,不懂得许多,大约根本也不知道其实发生了什么。连张频频讲她一个人跑去救人的事,也只觉得是夸大其词,自己女儿以前一心想入道,没能成功,如今又想让自己女儿承其志,于是言词夸大,也正常。
却没料到,她竟然是如此清楚的,说她胆大包天,是真的能包天。便又问:“你说要这些东西,是为了维持身躯,是实话吗?”看着她目沉如幽井。
李姿意沉默了一下,最后摇头:“我说要那此东西维持身躯是假的,其实是要运到界门之中去。我深知母亲的脾性,是不会答应的,所以说了假话。”
落云定听她这么说,表情放松下来。
李姿意一脸不解问他:“阿公,您说界门中那些人,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我问巫马,他说是扎篱笆的。”
落云定听她问自己这些,下意识地想说“女儿家不必知道这些”,可再想想,李姿意已身涉其中,沉默了一会儿,才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身:“你跟我来。”
带着她往前院去。
李姿意跟着进书房时,外头守门的侍从十分惊愕,落云家从来没有妇人涉外事的例子,不说到前院书房了,就是弟子们归了家,也少与家眷讲外事。
一来是觉得妇人们听不懂,二来,叫她们知道外事险恶又要聒噪生事。
且入道启蒙第一课,便是‘慎言’。宗学教导,不可以修行之事为吹嘘谈资,口无遮拦,不可因修行之事生骄躁蔑视他人之心。
犯戒是要受罚的。
今天破天荒地头一回,宗主带了个小姑娘到前面来。
落云定进了书房,在墙角的书卷架上翻了半天,翻出一张帐册来,叫李姿意过去:“界门内事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我们曾与凤凰一族有过生意上的来往,每年凤凰都会向我们进不少东西,运到蓬壶去。至于他们后来是送到哪里,我们虽然有所耳闻,可其详情是不过问的。”
说着把帐册推到李姿意面前:“你所要的那些东西,与这册上一般无二,只是数量上有所增减。”
李姿意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说假话。不然落云定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隐瞒。
她伸手翻看册子,也发现了,两家的交易从很早就开始了,凤凰每年所要的数量都在增加,有几年甚至是前一年的几倍之多。
“阿公,你说界内到底是什么地方?”李姿意皱眉:“巫马说要用那些东西建造篱笆,虽然听上去是无稽之谈,但他不可能说谎。也许他们要建造的东西,哪怕不是篱笆,起码也长得很像篱笆。我觉得,这东西多半是用来驱赶白雾的。因他们每年占据的面积越大,所需要的材料也自然越多。”这也就是她的不解之处:“他们在那里占那么多地干什么呢?”
如果说是因为人口太多,也可以理解。
可她当时看到天空中另一个世界,祭台之下所聚集的人口并不算太多。后来问过巫马,界内生育也管理得非常严格。人口一直在一定数目之间,刚好保证有足够的人手维护所有的‘篱笆’不会更多。
并且他们吃穿,主要还是依靠界门,自己根本不种地。巫马说他们那里是不能种的,种子活不了。这十年,他们是靠着贮备和猎杀雾中的动物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但也因此损失了不少人口,狩猎也弄坏了不少篱笆。
李姿意说:“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既然一不是人口太多地不够用,二不是需扩大种植面积要更多土地。那他们一直扩张是为了什么?那里环境恶劣,占下来有什么用处?如果只是为了抵御雾气,不让雾气顺着门蔓延到界门的这边,为什么不直接把界门斩断呢?皇族一直想做这件事,也许就是出于此种考虑吧,可如果这是真的,那凤凰为什么一直不许?苍狡为人慈和,不可能是存了害世人之心。所有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全不合理。”
李姿意认真地对落云定说:“阿公。有很不好的预感。”
不是看到了可怕的事物失去理智而全身颤抖的恐惧,而是清醒地站在这里感受着由心中生出的森森寒意。
“既然不清楚,就先供着界内需要的东西,慢慢搞清楚就是了。”落云定虽然是个儒士模样,但这句话掷地有声:“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探查清楚的。哪怕光拂树梢,看似毫无痕迹,可其叶之稀、疏,也足以使人窥见光阴之走向。难的是要找一个线头。”
想了想又说:“身为界守,你应该知道事情全貌,但或许有些事根本讲不清楚,也许是不方便讲,也许是没有时间讲,苍狡才没有讲。但他给了你凤凰之心,这也就够了。”
他起身走到桌边,拿出一幅地图,拿着一边往地上一丢,便全幅展开来,问她:“你自问,心中最想去哪里?要得到答案,应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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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东篱没耗费多少里间就达到了九头山,屠家村不是个小村落,他与近侍纵剑而下时,引得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一问是要找阿李的家,一群人抢着给他们引路。
还没走到就七嘴八舌地讲:“她原不叫阿李。女娃娃么,取什么名字。”在家里随便按排行叫一叫。等出嫁生了儿子,儿子有了姓名,她便是XX他娘了。
这倒是与阿李自己说的相符,她原是没有名字的。
“她性子如何?”
“倔强得咧,快到成亲的年纪,她爸就把她说给村头的猎户儿子嘛,她可不听话,半夜里把人给打了,还跑了。后来再说的亲,又跑过几回,那人家要找她家拿彩礼回来,她家又不肯,后来就没人要了。她家里就把她卖给人牙子了。”
指着边喊:“她家就是这里嘛。”
阿李家很小,孩子多,满地乱跑,妇人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吃力地躬身择菜,见人来也不理,仿佛看不见人一样,还是近侍上前,给她一个钱,她才‘恢复’视觉看到来客人了。
却也是个十分泼辣的角色,拿扫把将来看热闹的人全赶走了。
收好钱,问什么便答什么。
中间不停地抱怨:“听说与主家好上了,也没说往家里捎些什么回来。一家子人要吃要喝,她可轻省,过上好日子去了。”
近侍忍不住:“你不是托人牙子把她卖成老头做妾了吗?也算一笔结清了。”人老头不喜欢她,又转了几道手。他当时问案的时候,调查得很清楚。
“我生了她,她不当孝顺我?我便是卖她几次,她就没我家里的血缘了?就不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了?”妇人唾沫横飞质问:“不过她生来就是个厉害性子,半点亏也不吃的。自然不肯叫我们沾她的光,连自己兄弟也不说管管,也不怕死了以后下油锅。”
霍东篱算了阿李的八字,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拿了阿李的画像给那妇人看,妇人也确认,确实是她没有错。见画上她穿得好,气得要死,一直骂到他们走。
哪怕两人都快出村了,还听到她尖着嗓子找人凭理。
可到最后离开,近侍都觉得两个人白来了,因为此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霍东篱站在山坡上,回望村落许久。
有个赶着儿猪出村来的小子,大约是阿李的兄弟,在她家里时,偷偷摸摸地躲在厨房看霍东篱两个过。
此时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怯生生地偷看了好几眼。走出去一段,又跑回来,跟他们讲:“你们是不是新买了她的人?你们不要再来了。我阿姐不会再回来了。她已经不要我们了。我们没钱赔给你们的。”
“谁说的她不要你们了?”霍东篱探试着问他:“你阿娘说的?”
“是阿姐自己说的。我去找她时,她自己说的,说她不要我们做家人了,她也不做我姐了。不过那个买她的主家人很好的,还说叫我在那里吃饭呢,可她很坏的。什么也不肯给我。还叫我滚。”小子口中说的主家,大概是孔不知,霍东篱叫近侍拿画像出来,也果然是。
小子去找过一次,但没收获就只得回来了,再并无其它的事。
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十分有力,看来常这么干,大约是跟他母亲学的。骂了一句:“不得好死的贱货!白吃我家的饭。”骂完就跑,跑得远些,便接着学他母亲大骂。无非是咒自己姐姐要下十八层地狱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