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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补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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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马追上来时,只剩下李姿意一人站在原地。
“发生什么事?”他看向夜色下的山林,似乎就在他来时,有什么人离开了。
李姿意摇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平复心情,转身带着巫马向草庐去:“走吧。”
巫马觉得她与之前来时有些不同了,说不清是眼神还是细微的表情,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坏心情,但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走出蓬壶废城的时候,冉遗在云层中探了探头,可能是想知道她要去哪里,它身上有伤,耳朵上缺了一块,见她只是往草庐去,便又缩回头,重新隐于云层之后了。
小黄鸡在她走近草庐的时候从她肩膀上跳下去,钻到草丛里就不见了。
张频频虽然听到外面响动,又从窗户看到天空灵光闪闪,但她们全在屋里,没有擅自出来。确定是李姿意在外面,张频频才一把拉开了门。
此时天已亮了,她看到李姿意站在日光下,一时泪如雨下。
从人去后,她拿刀抵门而坐,只在想着,如果不行呢?如果女儿没有了,自己该如何?一切不可挽回,自己又该如何?如果不是自己这般倔强,女儿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还好,人没有事。
她扭头到一边拉袖子拭去眼泪。
涟漪带着鲁嬷嬷与阿大也出来:“二小姐,如何?是不是大好了?”鲁嬷嬷老泪纵横,伸手摸摸李姿意身上,对着涟漪叫:“没事,没事了呀,大小姐您快看。”拉着李姿意说:“我们听到外面,又是兽鸣,又是天上发光的,十分骇人。想出去可又不敢,生怕扰得施法,坏了二小姐的好事。”
涟漪显然也是松了口气。但不肯和她说话。
李姿意说:“好是好了,但老人家为了救我,已然离世。去前托付我了我一桩事。”
张频频紧张起来:“是什么事?”并不问老人死在何处,后事如何打算,也没有半点难过。只伸头看看李姿身后的巫马,狐疑问:“难道是把他的什么亲人托付给我们?”
顿时紧张,怕是要她女儿给人做小媳妇,且看面前这个人,穿得很差,不像是有权有势的富户子弟,便说:“但你年幼,就算是有心要完成他的嘱托,恐怕许多事情,是不成的。”
巫马着急:“怎么能不成呢?”
她骂:“怎么不能?那老头人都死了!还要毁我女儿一生啊,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李姿意连忙打圆场,说:“阿母,这托付说是托付,其实与我性命相关。我可是换了俱身体的,身体换着容易,可要维持却是难事,除了每月要回到蓬壶之外,还得带回价值不菲的祭品,供奉给……给蓬壶神祇。不然这身躯便当场化成灰烬,我也永世不得超生了。”
张频频虽然因为不是要她女儿嫁给这个穷鬼松了口气,可此时一听,却是大惊失色:“都要些什么?”
李姿意给巫马打眼色。
巫马懵头懵脑地又把货单念了一遍。
张频频哪懂这些,李姿意这么做,无非是为自己以后能每月到这里来做个铺垫。不然她肯定要多加阻拦。
但张频频听了,表情却变得很奇怪。抬头见李姿意还在那儿不知轻重的样子,实在火大得很,本要骂她几句,想想却不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便好,我们也好归家。以后每月都过来就是了。”鲁嬷嬷连忙说。
涟漪虽然不理人,但立刻就转身要去收拾东西。
张频频讥讽:“奚氏如今是什么败相了,归什么家?再者了,我们也不配做你们奚家的人。”
鲁嬷嬷憋了半天,还是没有忍得住:“夫人,奚家固然被围,那也还是要有人证物证才能断案的,且这也不是抄家之祸,咱们家又不是什么贪官污吏,更没受过不义之财,便是全家人都下了狱,那家产也与事无干定然是尚在的,想我奚家数代,家财不只看上去哪些,但凡要什么,哪有凑不起来的?二小姐如今是需得用钱的时候……你有又何这么说话呢?”
这时候张频频只是一脸不耐烦:“你们有钱又怎么样?老娘我不乐意做你们家的人。”很是硬气。
说起来李姿意不觉得张频频搞不清楚奚家现状,她之前突然翻脸,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的,这大小姐要是气走了死在外面,她到时候带着女儿回去,仗着肚子里有一个,霸占奚家家财轻而易举。
李姿意也不相信,她一夜之间就这样视金钱为粪土。
倒是觉得,她是不是知道巫马说的这些东西是什么,明白就算奚家再有钱,也没有大用,只是普通富户而已不顶用。毕竟其中许多东西,在以后人人能入道的时候都难买到,更别说如今只有皇亲贵族才有资格修行的时候,更不可能在世面上流通了。
她原是想,自己去找秘境弄这些东西,现在却觉得,张频频也许可以依靠。
“我们走我们的。”张频频全不理鲁嬷嬷的善意,拉着李姿意扭头就回自己那间屋子去。巫马连忙跟上。
张频频回头瞪他:“你干嘛的呀?”
“老……阿爷不在,以后我便跟随……姑姑为侍人。”
“姑什么姑?”张频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李姿意:“真是侍人啊?”
“对。他算是老爷子的遗产。”
张频频这才不多话了,大约觉得两个女人家身边有个成年的男人在外行走会方便一些。
只是回去屋子收东西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李姿意趁她不注意,退出屋子往涟漪那里去。
鲁嬷嬷还在那里担心:“我听那一长串的东西,什么什么之珠啊,什么什么之骨啊,什么气炼琉璃的,一听就贵重得很,现夫人这般不知道是不是拉不下面子……”本还想说,如果李姿意与张频频和主家一起回去,多少也算有人相帮衬。这两个,一个彪悍过人,一个聪慧果敢,有什么事办不成的?且张频频便是有歹心,有李姿意在,也不怕她做什么坏事。
涟漪背对门坐着,手上在收衣裳,闻言停了停手,说:“她这样未必是拉不下面子,大概只是太知道我们家的情形。上次她跪在父亲面前说的话,也不全是虚言,我当时不懂事,现在回想,字字珠玑。”说着微微叹息:“此次我们回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万一族亲们见我父亲不再,为难我们,那一时半会儿的我们也带不出多少钱来。她怎么会没有计较?是不想搀和这些事罢了。她既然说,要带着阿苗走,想是有去处的,就由她去吧。等我们打理好了家里,再去寻她们也不迟。她……她即是逐利而往的人,到时候不需得劝,也会回来的。到底……”
顿一顿才又重新收拾起东西,但口中去轻声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是该在一处的。父亲与我说过,苗谷是妹妹,从她进家门,我便该当她是亲妹妹一样。自然不能不管。且我想,她待我也是同样的。”
鲁嬷嬷连忙点头:“是该当的,是该当的。二小姐为人如何街大小姐如何,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不停叹气:“怎么就倒了这样的霉,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呢。”
又见涟漪身上有了沉稳的气派,说话行事并不像以前那样稚气,虽然高兴,可也心酸。因为主家,如今是没有父母在世的人了。那些族亲,有还不如没有。但不论如何,在心里多个亲人,也是好事。
转头便见李姿意进来,连忙起身:“二小姐。”
李姿意走到涟漪前面,她却不理人,只顾收东西。
李姿意不介意,帮她叠衣裳,问她:“阿姐,如今我急着找祭品,也没法陪你回去,一个人回家你怕不怕?”
涟漪不看她,只说:“怕什么?那是我们自己的家,外头的东西,我不多抢人一分,家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一样,那是父亲、爷爷、太爷爷一辈一辈挣来的,都该当是我们的。”
她说着,总算抬头向李姿意看来:“你要小心些。等在哪里落了脚,就往家里送信来。我得了闲,便去看你。但有什么难处,我们再想法子。”
“那你可以仔细些,别太轻信,受人所害。”李姿意还想多说几句。毕竟这小孩,挺不容易的。虽然成熟了不少,恐怕不知道世事污糟。
但此时张频频又在外面骂骂咧咧:“死到哪里去了,那是哪门子的亲戚?”
涟漪便翻白眼,对李姿意说:“不用你叮嘱,我又不是傻子,且我想,只是府里被围,家店里面,还有许多跟随我父亲多年的人,父亲有与我提过一些,也是可以依靠的,哪里就孤立无援了?你自去吧,不用担心许多。”
李姿意出去,张频频已经带领巫马收好了东西,拉着她就走,巫马大包小包地背着连忙跟上。
“母亲,你怎么把别人当下人用?”李姿意问。
张频频冷笑:“那就好笑了,他以后跟着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穿我们的,难道不能干活了?这是侍人还是祖宗啊?”
巫马立刻打圆场:“不防事的。”
“你看,他乐意着呢,他也知道吃干饭不像样子。”
李姿意无语。
巫马笑得灿烂:“真的不防事,我本来就是侍人,做这些也是应当的。界……姑姑身负重责,我分担一些琐事并没有所谓。”
李姿意也只好算了。
这孔不知……什么时候都是个老好人。
她想把自己那一包拿过来,巫马不肯:“没事就让我拿吧。”
一行人先去祭台,因为老凤凰化为尘土飞散,已没有尸骨,也无法安葬,李姿意只能以杂草为香火,在祭台上与他做别。
又向天空上的冉遗喊道:“我不日返来,你与那只……那小童一道,看好这里。若有人打来也不要硬拼,只找地方躲藏起来。等我回来,再与你们讨个公道。”又把孩童的剑放在祭台上:“等他好些,便能用了。我阿姐尚在此处,一会儿才走,你们也不要吓着她们。”
冉遗从云间探头,只微微颔首,又隐到云后去。
张频频吓了一跳,到不敢出口伤人。
连去牵马的时候李姿意要留下两匹给涟漪,也不敢开口多说话,声怕惊动了‘神兽’,李姿意要说话,她都要拉着叫她:“低声些,那那些东西从来性情多变,你别惊着人家。”
李姿意好笑:“母亲也有怕的东西啊?”
张频频白她一眼,要骂又不敢在这种地方口出狂悖之言,只揪她的耳朵:“无知无畏!你是没有见过它们的凶残才会如此大胆。”
“那你以前还想叫我修仙呢。”
“修仙也可以躲着修!不使人知道,难道还得日日对着这些庞然大物找死?”张频频忍不住,骂完又连忙闭上嘴。
等出了蓬壶,她才放松一些。
巫马用草枝编了个竹马,以灵力催化,落地便长得半人高,嘶鸣顿蹄,如真的一般。他自己十分高兴:“我……我以为前没有试过,只知道这样是可以的。”
那边世界,灵气匮乏,他虽然得家族之传承,但不敢随意浪费。可在这里就不同了,这个世界灵气充沛,就算有所消耗,只要运行功法又很快就能补足了。
张频频看到他变出来的马,十分意外,但也只是对他客气了些,不像是什么也没见识过的人。只问他:“你是那位老神仙的侍人,是仙人,还是凡人入道?”
巫马说:“只是凡人。”且他不懂,世间哪有仙人?
张频频得到这个答案,点点头,并不再多问什么了。
想必在她看来,老人是个神仙,巫马虽非皇族贵胄但因为伺候了仙人,会些术法也是应该的。
只是一路出去,都在沉思,时不时忘着远处出神,又叹气,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山路走到一半,边便到几个樵夫,在路边坐着。
见到他们便让开来。
李姿意错身过去,不动声色地回头,那几个人连忙移开视线。
但却也并没有跟上来。只在原地远远看着他们走。
不多时巫马却突然说:“有人跟着我们。”回首四望,却没有找到人影,但必是会术法的人。
李姿意说:“不用管。”
无非是皇族留在这里注意她行踪的人而已,因有祭台上她硬接一招的前事,这些人以为她深不可测,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是不敢做什么的,
反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甩也不大可能完全甩掉。
一行人出了山,在水都休息几天,张频频是带了不少贵重之物出来的,先是找了地方卖了,又拎着李姿意去置办了一身衣裳,连巫马都穿得像模模样的,不过没给他买马,只叫他还骑着那只草马。
于是所经之处,人人都都街这一行人客气极了,总以为家里下仆能用术法,这可是大贵之家的家眷,便算是看上去衣裳虽贵重却都是成衣,并不太合身,也只以为是在外遇事,而只得临时买办。
张频频换了衣裳,又置办了一套之后,那气度便又上去了,似哪里来的贵女般。
买了马车,又从牙人处,买了会驾车的人这才带着李姿意上路。
不过坐在车中,吃了点心,时不时挑开窗帘看看外面骑着草马的巫马,时不时会出神。
李姿意问她:“母亲在想什么?”
她喃喃地说:“有时会觉得,已经回到家里了。”
李姿意正要问,马车便猛地停下来。
外头人高声道:“请问尊号?”
李姿意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发现外面正是城门,拦着她们的腰上有玉印,那应该是城镇中的镇守所持的东西。
她们来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在城中来往也自如,并不受人盘问,这时候却被拦了下来。想必是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些人,要在这里试一试她。
巫马很了不解,策马过去,问:“有没有尊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私习术法,是大罪过!”那位镇守已拿出法器来:“请问你主人尊号!是否在可研修天法的名册之录?”
李姿意到是不怕,试就试,反正被动技能还在,打也打不死她,吓到是能吓死对手。正要掀帘出去。
张频频马一把拦住她,只高声道:“金陵落云氏。”说着,手伸到颈间,从内衣拉出一只吊坠,从脖子上扯下来,伸到车外:“还不滚开!”声音凌厉,自有几分跋扈。就像这一瞬间,她不再是她自己,也不再是那个逐利而往的毒妇。
自她说出这名字起,就不能再辱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