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良姜 ...
-
“你是谁？”李姿意虽然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却还是开口问道。
“良姜。申罗氏皇四子良姜。我们见过。你救过我的命。”对方到还坦然。他踢踢脚下自己的尸：“你看，你见过我的。”
他自然不是米蓦山。
李姿意退一步，仿佛失重一般，有些踉跄。
当然不是。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惊涛骇浪。
如果说米蓦山从这个时候，就被良姜取而代之，那么，她在眠山米氏拜师、在吴县第一次见面、包括曾经一次次回闪于时光之中相遇的，根本就不是米蓦山。
因为他早在太初321年的此时，就已经因为皇族争权而被波及，无声无息地在这荒野之中结束了一生，短短十数年的人生，就此划上了句号。
由始至终，都是这个良姜而已。
可是，连她都一眼能看得出米蓦山已经不是他自己，米家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现？
“你在我面前这么轻易就承认，不怕我告诉别人？我现在可是界主，不是无所依凭与母亲相依为命的那个我了。我说话是有人听的。”
“他想回来寻你，我才回来的。虽然他这点残念绝无法再回来，但若我死了，他的那一点点的残念也就一起消逝，你舍得吗？我看，你们是关系不错的，当是不至于要对他这么赶尽杀绝。”良姜好整以暇：“再说，你要告诉谁？”
李姿意正要说话，突然地听到林中有马蹄声，不多时便见人影策马而出，因草丛挡住了人，对方来时并不见她，只以为这里只有一个人在，向良姜大声喝斥：“米……”后面两个字却没有说出来，反而改口叫道：“你还不回去。此时不可到处乱走！”是米幽思的声音。
他策马近些才看到李姿意，一时愕然。
看着他脸色不大好，下巴上全是青茬，眼中有红血丝：“界主……”表情复杂：“先前看到你，我还不敢信。但想来，那时相见便觉得你是有些不凡的。你这么大胆的人，实在少见。只是此时，我尚有长辈交侍的事要交，不能多留。”
说完只对良姜说：“走吧。长辈还在等着。”
自始至终没有叫他的名字。
良姜并不在意，对李姿意笑一笑，转身便跃上马去。
李姿意追了几步：“米幽思！你知道的对不对？”米家的人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
米幽思身下的马突然止步，他回首向李姿意看来。
在他眼中，李姿意与米蓦山不过打了几照面，分别的时候，也说不上什么难舍难分，可不知眼前女子，为什么如此……如此的激动。
这大概，便是稚子之间的情谊吧：“我知道什么？”他只是这么问道。
“你不是米蓦山的大伯吗？我见到你们，你侍他很好。明明是很好的。”李姿意不知道要怎么说，不论讲什么，都似乎不能传达其意：“你是他的大伯你……”你之后又庇护了他很多年呀！
可这一句却说不出来，她知道，这不对，他庇护的从来不是米蓦山。他当家主事，一直笼在其羽翼之下的是这个良姜。
可笑，她在眠山居住五十余年，可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一无所知的是她。
只有她。
她连与自己朝夕相对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只贪恋师徒情谊，只知道风度翩翩的临江君是个好人，待自己天下第一好。只看到他温柔宽容。所以才会得知他犯下吴县案时那般震惊，心中总也无法相信。以为是米氏灾门、阿圆之死种种事端让他脾性骤变。
如今却怅惘。也许，他从来没有变过。
良姜是见过血腥的，且心慧而狡诈。不敌其兄未必是输在心智，而是输在实力悬殊之上，一个是得势的皇子，一个是宫妃偷偷生下来不知道在哪里养大的孩。
并且，他真的败了吗？
经此一役，良姜已死，身后再无追兵。他换了身份又是一番作为。
只是，那个小小的，笑起来憨憨的，连蚂蚁都要看半天的米蓦山不复存在了而已。
米幽思面对她的质问，只是说：“我确实是他大伯。所以来寻他的呀。”他明白李姿意在问什么，但只这样回答。叫良姜：“上马。长辈还在家里等你说话。”
两个人策马而去时，李姿意追出去好远，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米蓦山！”
声音在山间回荡。
一如那个名字在她心中盘旋不知几宿。
“师父，我今天能不能不要练符文？”
“师父，他们欺负我！”
“修习真的好辛苦啊师父。”
“这是灵龟，是我炖来孝敬师父的。”
……
还有无数次的，在时间中闪回时，一次次地那个落魄的人影相逢：“师父，你别难过。阿圆好着呢。”
这个人与她朝夕相对无数日夜。在她心中，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懂道理，怜惜弱小，宽容大度。可现在，她揭开了幕布，看到了临江君这个‘最好的’面具下，他另一张面容。那张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的面穿。
在她的叫声下，良姜策马随着米幽思而去。
马蹄踏过他那几个已死去的随从，也踏过他自己的尸首，毫无顾忌并不迟疑。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良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