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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结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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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姿意一行人到达蓬壶的第二天,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冉遗一直在上空盘旋,焦躁不安。
孩童帮着苍狡准备法阵要用的东西,来去匆匆,时不时停下来会望向北方。
老凤凰到是一整天也没有出现。
最后一缕黄昏的余晖被天空吞噬时,孩童过来请李姿意去。叮嘱其它人:“听到任何响动,都不可以出这屋子。”
张频频立刻答应:“死也不会出去的。”怕涟漪和那鲁嬷嬷与阿大会扰乱生事,关上门端了把条凳子拦在门口,谁走近便冷眼盯着。
鲁嬷嬷忍不住:“你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频频理也不理会。
涟漪到是少了些少女的娇横:“这时候不必与她争执。”转身回自己屋中去了。
鲁嬷嬷与阿大也跟着进去再不出来。
孩童引着李姿意越过了草庐,走入废墟的腹地而去。
两人从一片片残垣断壁中间走过,一直走向城中间的高台。
“那里是祭台。”孩子在前面走着,快到时停下步子,回头看她:“阿爷给你挑了花树芯子做身体,要知道花树可是轻贱的东西,你要不喜欢,现在就不用去了。”
眼巴巴地看着她,下身的禽足习惯性地提起一只,像是独立的小鹤。表情看着,是巴不得她马上摇头的。
“阿爷说花树芯子好,想来就是好的。”李姿意说。
他便有些怏怏的,哼了一声,扭头带着她继续住前走。
一直走到祭台外围,才停下来,让到一边:“你上去吧。”
天空的冉遗正在对着北方怒吼,声音震天。
李姿意驻足回望,问:“那边有什么?”
孩童一脸厌烦:“申罗氏来了而已。”
远处有一只驳跑了过来,它头毛束在脑后,虽已有些零乱,但还并不碍事,停在远处,看到李姿意微微颔首。
孩童看到它就生气:“还不是怪你们擅自行事,才有今日事端?!”扭头催促起李姿意:“快去吧。”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来,转身边提剑与驳一道,向北方去了。
李姿意看向高高的、残破的祭台。
石阶已经残缺不全,但上面隐隐能看到一些繁复的花纹与字符,那应该是修为高深的人在上面留下的痕迹,它们有加强阵法的作用。此时大概因为已经启用,整个祭台有氤氲之气从地面缓缓腾空。
在她迈进去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时,一切已经完成了。天空中日月交替,但若日光落在她身上,已经再无异样,反而会暖融融地觉得舒服,这大概是以树心为身躯的原因。随后她看到了祭台之下的的异景。
与其说空中是日月正在交替,不如说是两个世界正在交汇。
在月光出现时,她仍在蓬壶废墟之中。远处是苍茫的山脉。
而在日光出现时,她抬头,便能看到了一个倒悬的世界,那里也同样有着高高的祭台,只是在那个祭台之下是青石的勘成的地面,看上去精心维护。台阶之下,站满了身着道袍、戒衣的人们。
而在他们身后的远处,是高楼!
那些参天的水泥钢铁之城,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虽然已经荒芜,但李姿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是现代的都市。只是建筑已然已经荒废许多年。
天空倒影中的台阶前,那一群望着她的人,也衣着褴褛。
“界守。是新的界守。”
倒影世界中的那些人仰视着李姿意的方向,高呼着。
随后,伏地行古朴的大礼,修修补补的袍角飞起来,露出下面脏兮兮的西装裤角或破洞的牛仔。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翁,并一个青年。
老翁年岁不知几许,看着极为虚弱,身边有人持着几米高状如华盖的巨伞,遮挡在老翁头顶上。虽然他们都很邋遢,但华盖却保存得很好。
青年在一边扶着老翁,他跪下来,高声呼道:“十年不见,阿爷,安否?”
此时李姿意的身边,刚刚施完大术的老凤凰已经竭力,歪在祭台的石椅上,眯着眼睛看向祭台上空交替的景色,但却没有大力气与他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倒影中的老翁垂泪,向他喊话:“阿爷放心,我们也好。”
他们哪是好的样子?实如难民一般。
台下远远之处,还有些老弱妇孺之辈,躲在旮旯里,惊恐地缩头缩脑地偷偷望着这边,个个瘦骨嶙峋。
“我已年迈,但后辈勤勉,已得祖宗之所传,可供新主驱使。”老翁立刻叫身侧的青年跪下:“我见到祭台上有光,便知道门终于要开了,便匆匆赶来,不及收整以致形容狼狈。还望阿翁不要计较。”
老凤凰摆摆手,扭头看向李姿意,用微弱的声音说:“十年前我便无法再开这界门了。他们靠自己,已经苟延残喘了十年。我还以为,到我这里,就算是事败,但日前,你进山时,我感应到你的气息。你非人,亦非鬼,非妖,更非精怪,却有智慧,从我神态言辞,便知道我看破你母亲,当即又能大胆直言,后你与你母亲说话,只言片语便明其中曲直,且对人仁义。”
他微微停顿才有力气继续,说:“慧而无恚,是谓端正。今日我便许你古神之骨为你之骨,凤凰之心为你之心。世间能有你,非人之力能成,皆是天意造化。如今我族将逝,此处无人可托。便托付于你。”
说着指向天空中倒影的世界:“从此以后,便凭你处置了。”
他只说完这些,又看向天空祭台下被扶着的老翁,但并没有言语,老翁含泪跪伏,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主上。”
他笑了笑,随后便化为尘土。
与之同时,天空倒影世界中跪伏的老翁也随风而逝,只一套衣裳从天空、从那个倒影的世界飘落下来,落在了李姿意面前。
刹那间四周传来什么东西的悲鸣,倒悬世界的祭台前,衣着褴褛的人们跪伏下去,高声诵念着庄重肃穆的经文。那声音初如蚊声,渐渐宏大如雷霆,又有躲着的幼童与妇孺们跑出来,跪伏下去,失声痛哭。
华盖下曾扶着老翁的那个青年,在他们的哭声中站起了身。
他一脚踏进上了倒影世界中祭台古旧残破的阶梯,一步步地走到祭台的顶端,一跃身穿透了看不见的屏障,从天空的祭台顶上,落在这边的祭台顶上,在李姿意面前,单膝跪伏:“奴下巫马氏一百二十代嫡传,名重楼,字乐起。自今日起,接替家翁,侍奉界守,担‘侍人’之职。”
他言毕,抬头看来。
李姿意看清他的面容,猛地站起了身——那是孔不知的脸。
她心跳如鼓,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原来这才是一切之始,之后万般曲折,都是从这一刻而起。
她向跪着的人伸出手:“起来。”
巫马扶着这只手,从地上站起来。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原本交替的日月终于停止了下来,巫马似乎感到惊讶,像李姿意一样抬头看向天空。
那个世界已经消失了。
巫马不知道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自己面前比他看上去还要小的少女:“每个月圆时,界守来到祭台之上,便能再开启此门。令侍人送足够的食物与水之类的东西过去。以前阿爷盛年之时也是如此,每个月都会差我家翁来往。后来阿爷重病,便无力再开此门了。”
李姿意有很多问题想问。
就在此时北方有轰鸣声传来,打断了她们。
天空中的冉遗已经不知道正与什么人正在揪斗。
灵气四射带出来浮光阵阵,如极光一般,半个天空都呈现出奇异的彩色流云。
李姿意问巫马:“能打吗?”
巫马连忙点头:“那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无法修行,但我的修为自家传而来,是巫马氏一代代的传承。”
这时一声闷响打断了两个的说话,随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就好像连虫鸟都不复存在。
李姿意示意巫马不要动,侧耳去听。
许久,夜色之中有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李姿意带着巫马正要退走。
但却发现,起先只是一面有人声,后渐渐合围而来。
对方是打定主意要把祭台上的人拿下。
听着人多势众,顿步时还有铠甲铿锵之声。
这应该不是那个少年,他正在被通缉,满世界被缉拿的人,哪来这么大的能量。
皇族?
李姿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不多时,夜色中便亮起了一盏灯。
有人提灯,往祭坛过来。
走近些李姿意才看清,是个身着玄色大袍的青年人,面白、飞眉、气度不凡。目光凝厉。
“你是?”李姿意问。
他没有回答,抬头看向空中,见那里一派宁静,并无任何异样,他这才看向李姿意:“你是新的界守?”十分意外:“本宫以为,凤凰再无后人。”大概以为失去界守便有可趁之机,但现在却没想到生出这样的意外。
“我不是凤凰后人。”李姿意四顾,许多穿大袍持法器的人影,在夜色之中侍立于祭台四周。
有人似乎叫了一声:“苗谷”但那细小的声音很快就被阻止,没有再响起。看来,此次随这个青年来的,应该是皇家培养的世家修士们,因为那个声音很像小时候的米蓦山。
“你们是来围剿凤凰的?”李姿意睥视台阶下的人,她正色之时,自有一股子令人肃目的英气。
见李姿意在自己面前不卑不亢,到令来人有些意外:“不敢,凤凰与我申罗同为创始之族,虽然凤凰出过霍乱后宫的罪人,但我此番只是听闻凤凰将逝,念他孤苦这才前来相送一程。”语气可并没有半点恭敬。
“是吗?我叫苗谷,非人、非鬼、非妖、非精怪,今受界守之位,以后便是蓬壶的主人,蓬壶之民受我之庇佑。那阶下之你,是什么人?”
青年身后有人急斥:“大胆!”
但青年挥挥手,那声音便消退了,他抬头看着高台上的少女,顿了顿方说:“我申罗氏乃是天子,我名宗泽,是当今天下主人之第三子。”自称到是用了‘我’字。
天子,天子是什么鬼?难不成你们祖宗,是天生下来的?
想来是要这样,才更好统领人类,可向世人自称是,上苍派下来庇护世人的。李姿意也懒得与他辩白,只说:“你即不是来伤人的,我那小童儿呢?”
冉遗还在半空,虽然萎靡不振是受了伤的样子,但小童却不见踪影,她高声道:“我这蓬壶人丁稀少,统共,就只有一个小童,一个冉遗。小童若是没了,便算你屠我半城。我虽自知不敌你们人多,到底身为这两人的主人,是不能与你干休的。与其大家同归于尽,不如你早把我的人还来,再快些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她才话到一半,夜幕中不知道哪里飞来一道灵击,也不知道是什么术法,直扑面而来。她拂袖推开了巫马,生受了这一下,一时胸口血气翻滚,她将一口血死死含在口中,许久慢慢咽了下来。压抑下全身的不适与灵气的沸涌,冷声问:“你这样,便是不肯了?”
见她被一击而中,却全不当一回事,甚至完好无恙还能开口说话,一时之间,夜色之中传来窃窃私语。
宗泽没有再与她多说,但显然十分忌惮,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告扰。”他身前的灯应声而灭,所有黑暗之中的人声,也就这样消无声息地消失了。
李姿意快步跑下高台去,只见一只小黄鸡呆愣愣地站在方才宗泽站立之处,两只鸡翅膀被人拿小红绳绑着,不远处的路上还掉着孩童的几件衣裳、一柄长剑。
李姿意一把抓起鸡,快步向曾经有过激战的北方去。
一路过去,到处都是妖修的尸体,或有重伤者,躺在原地挣扎悲鸣。
驳也在这之中。
他如被利器所伤,半片身体都消失不见,内腑脏器落了一地,只揪头看向李姿意,挣扎着动了一下:“我们……都上当了。”指指身侧的人:“我,我只是,听说他想见阿爷,才带他来,没……没想到他被人追击,惹来大祸……我对不住……对不住……”
对不住谁,永远也说不出来,它也无法将这些死在这里的人,都一一念出来。就这样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它身侧,是已经死去的少年,其人颈间有横刀之伤,用力之狠,险些连头都整个砍掉。
他即是皇子,便自当是申罗宗泽的兄弟,但却也正是被自己兄弟追击,斩杀在了此处。
死在他身侧的那几个人,大概是他仅有的随从了。
也正如暖风所说。
他没有过父母宠爱,也无亲人、挚友,心狡而多思,死后亦无人收敛,无人哀悼缅怀。
李姿意呕了一口血,因那一击,她身上的另半边灵脉主脉正在疯长,主脉大成后,又生出无数容貌一样的细径,分延伸向全身格处。
看来那一击,非同小可,与冥眠不相上下,但也许因为她这身体的缘故,痛归痛却并未受到致命之伤。
这灵脉长成之后,渐渐有向心脏处合拢之势。
那些细细的容毛从主脉上延伸出来,一点一点地向心脏蔓延,在第一根灵脉触碰到心脏的时候,她整个人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巨痛,终于忍而耐不得,一下跌坐于地,手中的黄鸡也摔了出去。
随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十根……第五十根……
每一根都会令她心跳暂停一秒。
巫马想来扶她,但她身周氤氲着汹涌的灵气,使得他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静室之中原本沉睡的人,突然发与衣衫齐齐‘膨’地飞腾起来,室中骤然狂风大作,所有的东西都被吹得四处翻滚,连窗中的黑帘也一下就被吹开,从被风吹开的窗口飞落而去。
窗边的人迎风一步步走到塌上觉睡的李姿意面前。
他就这样注视了许久,塌上的李姿意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而正是此时,天空中雷声大作,乌云翻滚。
太虚上下,不过瞬间就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黑暗突然降临。
宝玲珑跑出殿外,抬头看向天际。蓝白色的闪电在云间游走,时不时有金光乍起。劈向东南方面的山头。
侍人吓得发抖:“那不是眠楼方向吗?是有人结丹?但,但怎么会是这种雷。”
结丹之雷,只有一道。
但那里一声声雷落下,足足有十二道之多,从蓝,而白,至金色生浮油似的彩光,至最后,人眼中已一片白影,无法辨物,可这雷仍然也没有停。
整个天际都在轰鸣,颤抖。整个世界都仿佛要倾覆了。
天空中还不知道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游走。
“那是什么?是守山道的圣兽吗。”侍人惊了:“它疯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跑到主峰来?”
悬风殿的侍童带着一大群人抱着东西,从她们身边跑过去,抬头向天空叱骂:“冉遗!还不滚回去!”
宝玲珑掩面高声问:“到底什么事?怎么会生出这种异象。”
侍童脚下不停,只厉声叫道:“是一百零八道天雷!快回殿内去吧。”又沿路高声叫喊:“各峰弟子不得在外游走。就近规避!各大小主事开守护之阵!”声音由微小而生成巨响,在整个太虚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