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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暴雨将至(二) ...

  •   这一夜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李云凌迅速穿衣、洗漱,随即直奔三楼将军居室而去。

      ——直觉告诉她,昨晚那些鸟群一定和沈长河有关。常识告诉她,那些大鸟虽然看起来很像乌鸦,却也不是乌鸦,而是另一种不存在于上辈子所处世界的生物。

      沈长河的脸色果然比昨天回来时更苍白了些。他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漂亮的脸稍稍偏向一边,半掩着房门斜睨着她:“丫头,你当跟邻居串门呢?”

      他这脸生得本是倾国倾城的妖艳绝美,面容上这惨淡憔悴也是一贯的惹人不由生出一股怜香惜玉之心,可这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让人也心疼不起来——

      面对着赶上门来嘘寒问暖的妹子(起码外表上还算妹子),衣冠不整、邋邋遢遢地就推门出来见人,而且,居然还堵着门口不让妹子进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注孤生”吧。

      等等!李云凌转念一想:虽然目前为止自己看起来确实像个主角,可谁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直男气质挡都挡不住的美人将军……会不会忽然冒出个官配小攻来?万一自己只是个耽美文里的悲催女炮灰呢?

      正胡思乱想着,头顶忽然挨了一记爆栗,却是沈长河毫不客气地屈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又在想什么?”

      “在想给你配个什么攻君比较合适……啊不是,小的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为何两眼发直?”

      李云凌答得一片坦然:“眼中映出的是将军的盛世美颜,心中有一颗为将军赴汤蹈火的忠肝义胆,是故小的目不转睛、两眼发直。”

      “……”沈长河以手扶额:“有什么事,直说。”

      “昨天的乌鸦没吵醒将军吧?”李云凌小心翼翼地问。沈长河被她这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答得有些勉强:“……什么乌鸦?我睡得很好。”

      你就骗人吧!那么严重的黑眼圈难不成是画上去的?

      李云凌压抑着翻白眼儿的冲动,当下拱了拱手:“那就当属下白白担心一夜。告辞!”

      “慢着。”

      两个字就把她拽回了原处。沈长河索性全开了门,道:“今天例会,你也参加。”

      “……啊?”李云凌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我?一个女人?去参会?那帮老头子们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你若都看不起自己,又指望谁看得起你。”

      沈长河态度相当强硬地一把拽起她的手,道:“今天给你出的题不好答,有点儿心理准备。走吧,先吃饭去。”

      上午八时,张俭之正如往常一般老妈子一般哄着乱哄哄的文官,一边心急如焚地等着顶头上司来解困。

      沈将军准时来了。

      来是来了,就是来得姿势不太对:长发散乱,黑袍白衣,前襟大敞,趿拉着一双木屐,要多不拘小节就有多不拘小节。

      这还不算,他左手还拽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年轻女人?

      “昨日之事,诸位想的如何了?”

      将那女子按在旁边的座位上,沈长河才迈着两条长腿在主位上落座,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他一说话,底下闹哄哄的众文官反倒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就像羊群见到了狼一样,却仍是秦朗那个刺儿头先说了话:“我们想得如何了,对您而言有什么区别?反正将军您也都是独断专行惯了!”

      沈长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如今言论自由,别说是秦秘书长,就算是只鸡想多叫几声,也是可以的。”

      “……”秦朗气得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哼了一声,当即拂袖而去。

      “噗嗤。”这么严肃的场合,李云凌还是没忍住先笑出了声。其他文武官员先是一愣,见沈长河没对此加以阻拦,便敞开了纷纷大笑起来!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将军向来爱憎分明、得理不饶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顾及对方的面子。

      等到笑声渐渐止住,沈长河才扫了一眼在座众人,敛去了刚才那副阴阳怪气玩世不恭的模样,温声道:“大家的意思都和盛将军一致,是么?”

      无人应声。于是沈长河转过脸看向一旁看戏的李云凌:“李秘书,你怎么想?”

      “……”忽然“被班主任点名”的李云凌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然后才反应过来:“秘书?”

      她什么时候又成了秘书了?

      可话赶到这里了,底下的一众官员们又殷切地看向自己,她也只得赶鸭子上架一般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将军,属下人微言轻,实在不好置喙。”

      “无妨,我让你说,你直说就是。”

      来这里之前,沈长河已经跟她说了关于上京总统下令西南军政府调军与高昌和谈的事情,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他会给自己出什么样的“难题”,索性就直接开始答题:“属下明白了。只是,这件事还是想先问问裴阁老的意见,否则属下不敢逾越。”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死寂。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右边首席座位上、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的白发老人身上:仅仅三年多不见,裴轩竟似老了几十岁一般,满脸皱纹,眼神略显呆滞。

      听了李云凌问他的话,裴轩也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木讷地开口:“我没意见,你们怎么想,就怎么办吧。”

      李云凌从一回西南就知道了:因着之前裴毓秀生下她和萧子业的独子萧锋之后就发了疯,裴轩也随之被拖累得几乎一夜白头——大概,是后悔自己当年帮沈长河对付萧子业、才连累自己女儿至此吧。沈长河对她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说了这么一句:

      “裴阁老还肯列席会议,不退出军政府内阁,已是给我天大的面子了。”

      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很大,但李云凌玲珑心思几乎是瞬间就猜透了他所思所想,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就是想借着自己之口,让裴轩开开尊口吗?

      李云凌心一横,硬着头皮道:“裴阁老,您是咱们军政府的首席阁老,您不说话晚辈自然也不敢说话。”

      “……”裴轩木然地看了一眼她的脸,仍是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如此,”李云凌道:“我就直接问了:裴阁老以为,将军此行去得还是去不得?”

      裴轩不动。

      李云凌却好似“看懂了”一样,恍然道:“哦!我知道了,裴阁老说,他跟大伙儿的意见是一样的。”

      “老夫何时说过?!”

      终于,一直半死不活当看客的裴轩气得拍案而起:“你这小女子……休要胡言乱语!”

      “啊~抱歉抱歉。”李云凌拱了拱手,满不在意道:“那裴阁老的意思就是,您希望将军他领命前往喽?”

      “他的事情与老夫……!”

      “无关”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沈长河那双碧绿的桃花眼幽怨地望着他,裴轩只觉心口一窒,便什么狠话都说不出来了,改成沉默地点了点头。李云凌立刻一拍手,道:“既然裴阁老已经表明了态度,我就直言不讳了——我和阁老的意见是一致的,也赞同将军出兵西北。”

      “你这小丫头片子,不懂军政大事就休要捣乱!”盛齐身为武将第一人,脾气也是极为暴烈,一听她“口出狂言”当下便发了火:“滚出去!”

      “盛将军,主上已经说了,我可以畅所欲言。”李云凌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我身为将军秘书,和张俭之同样都有权列席发言,与我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何干?”

      说完这一席话,她征询意见似的看向沈长河,后者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李云凌也从善如流地讲了下去:

      “盛将军德高望重,我方才之所言如有不妥帖的地方,还望见谅。客套话说完了,请各位大人、前辈听我把刚才的正事说完:我也知道,国府此举就是要借力打力、坐山观虎斗,也知道西南边境总有百越人在那儿蠢蠢欲动。既然我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赞同将军冒险去西疆‘谈判’?我是傻子吗?当然不是。就算我是,裴阁老总不会是傻的,对吧?”

      “噗嗤!”有些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来。沈长河轻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好好说话。”

      “属下知错了,将军。”

      李云凌冲着他拱了拱手,又转向众人:“诸位请想一想,如果将军不去,会怎么样?想必各位前辈也都知道,这次高昌之所以惹上了我们大秦,是因为边境的扈特人、回鹘人要将两国之间的争议地带献给高昌,现任高昌皇帝法尔哈德·居鲁士欣然受之、而无视我大秦主权利益所在!”

      有人质疑道:“大道理谁都懂,可说到底那也是上京该管的,关咱们军政府鸟事?”

      “是,本来是没有关系。”

      李云凌举起桌面上的一摞文件在手上甩了甩:“可再往深了想,高昌皇帝的老爹克苏勒·居鲁士是将军他老爹一手养大的,而将军他老爹又是高昌王室最尊崇的拜火教教主,将军本人也有一半吐火罗血统,外人理所当然地会认为将军与高昌有脱不开的关系。如今两国有了战事,将军却避而不出,不正落人以口实?”

      又有人大声道:“可那也比赔上整个军政府要强!”

      “目光短浅。”

      李云凌没跟他客气,一字一句地怼了回去:“你以为躲得过这次就能躲过一辈子?下一次呢?迟早都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凡事宜早不宜迟!”

      “什么事?你要解决什么?”

      “当然是……”李云凌闭着眼睛胡说八道:“将军的军功问题!”

      “错了,是血统问题。”

      孰料,她都没敢说出来的实话,将军本人自己居然说出来了!

      沈长河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坐下,自己则站了起来:“在座各位长辈也都了解沈某的家世背景,有些话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

      “从沈某继任将军之位以来,多少人都盯着我这‘杂种’的身份不放。就算这次高昌不找上门来,某些人也迟早会对我、对西南军政府下手。所以,这次我逃不了,也不想逃。”

      他扫视了底下众人一周,神情又柔和了下来:

      “说是和谈,其实根本谈不成。此次西行只有两个结果:一是送死,二是打赢了再回来。先给各位长辈交个底儿,此战我心里没数。沈某年纪轻、资历浅,没带过兵,可既然决定了这仗要打,后方就不能空虚,所以我不在凉州的这段时间,一切政务均由裴阁老执掌,兵权亦由裴阁老随时调配,任何人不得违逆。盛齐!”

      “末将在!”盛齐立刻欺身,肃然行了军礼。

      沈长河道:“盛将军,犀浦、交趾一带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

      盛齐本以为他叫自己的名字,是为了让自己此次同去西境;可万没想到沈长河竟一句话就把自己派到了西南边境,是以愣了片刻才面带疑惑地反问了句:“……将军?”

      “众将领之中,盛将军对百越边境防务最为了解,如此安排最为妥当。”沈长河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淡淡道:“就这么定了。”

      会议散场后过了许久,李云凌却没走,而是呆呆地坐在原位发愣。她的手里捏着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与此同时,凉州城内某座赌坊,地下室内。

      “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一人似乎有些焦虑道:“那小白脸儿不知发的什么疯,把我留在境内,却让您随军西行。难道是发现了我们之间的来往?”

      “发现又能如何?”另一人冷笑一声,道:“自投罗网,他的死期到了。”

      “可若您在他左右,万一……”

      “没什么万一。你就好好待在西南边境,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下定北王的军事行动。”

      “可是大人,您怎么就有把握,这小白脸儿一定会败?”

      “怎么的,你是怕万一他活着回来了,跟百越里应外合的事情要败露?”那人忽然附耳过来:“放心吧,东瀛高手也来‘探路’了,他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过这一劫!”

      顿了顿,又道:“呵,还想回来?这次,我定会让你……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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