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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示众(三) ...

  •   我们。

      这个词用的很是微妙。如果说“我”,那就是私恨;而“我们”,也就代表着不只是沈长河一个人,同时也象征着他和他所代表的群体是站在一起、有着相同立场的,是“公仇”。

      沈长河方才说的这句话,如果放在平时李云凌只会觉得他中二病又严重了,可经过今天此前“美人受难”的视觉冲击、心理暗示以及一波三折的矛盾冲突加以铺垫,不只是她,场下所有跪着的、站着的秦人心中也都泛起了强烈的同理心和共鸣!

      陈启明平日里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的“小奸小恶”连同此次当街杀人的“大奸大恶”在这一瞬间被无数倍放大,而它在百姓心中所引发的悲哀、愤怒乃至觉醒的情绪,也如雪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不只是对陈启明,甚至也包括如今的维新政*府。秦人早就受够他们的对外虚伪做作、对内凶狠暴戾,以及“宁赠友邦、不与家奴”这种自私到极致的恶劣行径了!

      “啊!!!”

      不知是谁先爆发出了第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某个人痛哭流涕、委屈至极的悲恸之声。这样强烈的、混杂着憎恨、厌恶的负面情绪洪水泛滥一般瞬间席卷全场,一时之间,哭声震天。

      李云凌听着这一片悲哭之声,怔怔地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也跟着泪流满面。

      奇怪,她明明不想哭的啊……

      “怎么的,还想再对我开一枪吗?”陈启明在几个宪警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还没忘伸出左手指着沈长河:“来呀!小杂种,有种就把公子我这只手也打废喽!”

      尾音尚未落地,一道人影就已欺身上前。陈启明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行迹,还算完好的那只左手就被死死钳住,再也动弹不得!

      “说得好。”

      沈长河的声音在他身后悠然响起:“那我便成全你,如何?”

      见自家主子被人挟持,宪警们手里的枪口立刻调转方向,对准这边。李云凌只觉得自己被颠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就见沈长河一只手揽在自己腰间,另一只手扣在陈启明的手腕上,而后者则疼得龇牙咧嘴:“你你你你你……你放手哇!来人,把这个小白脸儿乱枪打死!”

      沈长河冷笑一声,桃花美眸危险地微微眯起,沉声道:“谁敢!”

      其实不用他开口,也没人敢真的动手:此时此刻,沈长河已将陈启明牢牢控制在手中,无论从哪个方向开枪,都难免会伤及后者。

      “嗷!”

      陈启明的左手手骨发出令人齿冷的“喀嚓”一声轻响,疼得他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泪混着鼻涕稀里哗啦地流了满脸。沈长河侧脸贴近他的耳畔,极轻地问了句:“当初你对别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施虐之时,可曾想过今天?”

      “我*操*你……啊!!!”

      比上一次还要难以忍受的疼痛让陈启明毫无尊严地哭了出来:“别再玩儿我了,求求你!这件事、这件事就此揭过行不行?”

      沈长河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手上却再一次加大力道:“国法无情,你我都不能成为例外,所以就先解决眼前这件事吧。我问你,想留住这只左手么?”

      陈启明疼得几乎昏厥,只能连连点头以示强烈赞同之意。于是沈长河从善如流地接着说了句:“那么,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做、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再伤我,什么都成!”

      “很好。”

      这一次,沈长河声音稍稍大了些,既不过分洪亮,却也恰好能让所有人都听清:“钟志国的家人可在?”

      钟志国正是那个被陈启明枪杀的学生。事发之后,他的家人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踪迹,甚至在宪警队逮捕沈长河时都没再出现过一次。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沈长河这句话话音刚落,便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互相惨扶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怯懦地看着陈启明,哆嗦着嘴唇不敢说话。

      沈长河面无表情地问:“他们就是钟志国同学的父母,陈部长,你可愿向他们道歉?”

      陈启明惨白着脸,缓缓地点了点头,别别扭扭地开口:“对,对不起……人死不能复生,请你们节哀顺变。”

      “有点儿诚意。”

      沈长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同时捏得更用力了些。陈启明又是一声惨嚎,便嚎边吼:“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我就是个杀千刀的混蛋王八蛋!我该死,该打,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饶了我吧!!!”

      说到最后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捂住了脸,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儿。如此悲惨境遇,就连李云凌都有些不忍,悄声劝道:“适可而止吧将军,毕竟是总统的宝贝儿子……”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索性把事做绝,也好出了这口恶气。”沈长河语速极快附在她耳边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才上前半步拍了拍陈启明的肩膀,难得温声软语道:“起来吧。去,叫声爸爸。”

      陈启明被他这一拍吓得险些尿了裤子,连连后退几步,对着沈长河就是三个响头磕了下去,嗓门极大地喊了句:“爸爸!我错了,饶了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场下围观群众终于再也不忍住了,笑成一片。沈长河摸了摸鼻子,忽然发觉伤口又开始痛了,而比伤口还痛的居然是自己的头:“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你杀害的钟志国,就由你替他在二老膝下尽孝吧。”

      “好!”围观群众立刻一片叫好之声。

      就在这时,钟志国的父母却忽然开口道:“我,我们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笑声于是诡异地沉寂了下来。沈长河神色不变,轻声问道:“你们害怕遭到报复,是么?”

      老两口犹豫了一下,才沉默着点了点头。沈长河于是转过身来,面向仍跪坐在地、神情呆滞的陈启明:“如果两位老人家日后出了半点不测,全国上下都会知道是你蓄意报复,那时,我不但会废了你的左手,连双腿也会一齐打残!”

      陈启明近乎麻木地磕着头:“我绝不会那么做!绝不会,真的,相信我!”

      “无需你表忠心。”沈长河冷冷道:“还不快去拜见二老,难不成要我亲自教你么?”

      “爹!娘!儿错了,儿以后定会尽心竭力侍奉二老,绝不让二老冻馁饥寒、老无所依!”

      陈启明虽然脑子一向不太灵光,但求生欲的驱使下也还是无师自通、干脆利落地“认了亲”。沈长河这才又回头看向那对夫妇:“若你们不想再留在上京,也可南下凉州或另寻他处,路费、生活所需尽管开口,西南军政府定当有求必应。”

      老两口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半晌才面向沈长河微微俯下身,不敢相信地问道:“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将军……可您为什么如此厚待我们?”

      沈长河立刻上前扶起两人:“人才自古就是强国根本。而据我所知,钟同学生前也曾资助多位家境贫寒的同学完成学业——这是他应得的善果。沈某虽未曾读过新式大学,但也深知培养出这样一个优秀且品行端正的孩子有多么不容易,所以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至于陈部长么……”

      他话未说完,陈启明就主动接话道:“我认错了!回去我就把府库拨出来一部分给他们……给爹娘!保证他们安享晚年!”

      “如此看来,陈部长也算‘知错能改’了。”沈长河俯下*身去拍了拍陈启明的脸,微笑道:“既然认了错,索性认得彻底一点,怎么样?”

      总统府。

      “总统先生!总统先生!”

      林雪怀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报纸冲了进来,失声道:“近十家外媒报道,称在共和广场上,宪警部对为救学生而误伤陈部长的沈长河将军当众施以酷刑、私刑,引发众怒!”

      “怎么回事?!”

      一向沉稳老成的陈武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眦欲裂地抢过报纸,颤抖着双手读了下去。

      半晌的沉默。

      “……哭泣的共和广场……”终于,陈武还算冷静地开了口:“标题不错,文章写得也颇具煽动力。谁的手笔?”

      林雪怀道:“事发仓促,未曾查明。总统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时间关心这些有的没的!”

      “现在着急,还有用吗?”

      陈武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窗外,口中喃喃:“这个孽障……我陈武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孬种,白白让人踩着当了收揽民心的垫脚石!”

      说到最后,他将手一扬,“啪”地将杯子摔了个粉碎。林雪怀惊愕地看向陈武——这还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见到陈武发这么大的火、这样失态。

      “报大总统!新报道!”

      这次林雪怀先接过报纸,迅速扫视了一遍,眉头皱的更紧了:“这……”

      “雪怀,怎么了?”陈武凝神问道:“是什么样的消息?”

      “……总统先生。”林雪怀神情复杂地说了下去:“报纸上说,沈……沈长河他,他强迫陈部长管被杀学生的父母跪下,还逼着他叫爹……”

      谁知,此言一出,陈武却仿佛松了口气似的往后躺了下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做得好!我儿有活路了!”

      “啊,啊?”林雪怀一脸的懵懂。沈长河如此当众侮辱大总统的儿子,大总统却为他叫好?这世界是疯了吗?

      陈武却并不给他任何解释,随手披好上衣大步走出办公桌,道:“备车,随我去共和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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