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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番外:金丝雀(中) ...

  •   此前,我曾命玲奈行刺沈长河,她的失败亦在我意料之中。情报显示,庚午之变中他曾以一敌百,其武功之高、体能之强,远超常人,若以武力屈之,几无可能。

      然而,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我对这个道理从来深信不疑。通过对沈长河人际关系网的探查,我得知秦国有个叫做龙泽的曾是他的养父,便定下计策叫人捉了龙泽,带回高昌。对此,高昌小皇帝法尔哈德曾持怀疑态度:“美咲小姐,仅仅这么一个人,就能让他屈服么?”

      我向他保证:“陛下请放心。沈长河此人最重情重义,而龙泽,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我所猜不错,这一次,沈长河确也终于落在了我的手中。

      为了让龙泽平安返秦,他毫不犹豫地放弃抵抗、束手就擒,随后便被高昌王囚禁于拜火教神庙的地牢之中。回想起他还在秦国时对我的敌意、同时也为断绝他一切逃跑的念想,我又趁着他昏迷之际喂他服下毒药,那些药足以让他丧失一切内力,甚至手脚麻软、无法行动自如。而做完这些我还觉得不够,决心连他的视物的能力也一并夺去——

      我喜欢他的眼睛,可我不喜欢他看向我时眼神里的高高在上、冷漠以及嘲讽!

      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我安静地看着他苏醒过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先是缓缓张开双眼,再是抬起手试图遮住直照在他脸上的午后骄阳,然后,他的动作就凝固在了当场。

      无需别人向他描述,想必他自己也该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窘迫了。长长的精钢锁链将他固定在这狭小的斗室之中,他睁开眼,却只能感受无边无际的黑暗……于他而言,这绝望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推门而入时,他正试图曲起腿站起来,可惜没能成功。我微笑道:“沈将军,这一觉睡得可好?”

      闻言,沈长河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来,失去神采的绿眼睛转向我的位置,语气平静而闲适:“承蒙关照,还不错。”

      我的个子不高不矮,可和他比起来却是太低了些,若是平时难免只能仰视着他。可如今却不同,他只能无力地倚着墙壁而坐,手或脚只要有一点动作,那清脆的锁链啷当之声便会刺耳地响起,提示着他如今牲畜一般屈辱的处境。

      如此一来,我便得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了。他的长发有些凌乱,想来是那些粗鲁的高昌士兵所为;衣襟微微敞开着,雪白的一小片肌肤若隐若现,尤其是两道精致优美的锁骨由此显露出来,看得我竟一时有些口干舌燥。因为知道他此时什么也看不见,我便放心大胆地凑上前去,俯下*身赏玩着他那令我魂牵梦萦许久的绝美面容。

      沈长河虽看不见我的动作,但显然也感受到了我近在咫尺的呼吸,颈项间细腻的皮肤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精致的喉结上下动了一动——

      这种生理上的应激反应,意味着他此时正沉浸在某种异常强烈的情绪之中。究竟是恐惧,还是厌恶,抑或二者兼而有之?我此时已不想知道答案了。

      离得太近了些,我总算头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相当之小,轮廓精致得像是西洋画室里的雕塑,却偏偏不似活人。高而饱满的额头下,眉弓同样高高隆起,衬得一双宝石般璀璨动人的绿眼睛愈发深邃如井。长睫毛密密匝匝簇拥着从深陷的眼窝中延伸出来,是一双漆黑幽深的羽翼,再被阳光穿过落在脸上,便又成了两片扇子似的阴影。鼻骨笔直而陡峭,向下经过苍白的薄唇、小巧轻灵的下颌,最终勾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曲线……

      他看上去,美得像是西方神话中的精灵。这种不属于俗世间的美丽,仿佛是造物主与人类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从来倾国绝色皆为女子,而这一次,他老人家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无声地喟叹着,目光最后落在他的手臂上。银灰色的铐环连着铁链,牢牢束缚着他纤细的手腕,可手臂上绷紧的肌肉也预示着他即将做出来的某种事——

      他分明是想袭击我。

      真是只不老实的金丝雀呢。

      我舒了一口气,环顾着这间白茫茫一片的屋子。如果他是一只美丽的金丝雀,那么这里就是囚禁这只金丝雀的牢笼,坚固、可靠、安全,让我这个“主人”能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欣赏我的“玩物”。只可惜,这只金丝雀却并不打算任由我玩弄,时不时还要向我亮出锐利的爪牙,伤我甚至杀我。

      如此一来,危险确实是有些危险的,却也更有意思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将军身为男子,为何不剪短发?”我谩声说着,一边把玩着他垂落肩头的一缕长发。他的脸上掠过一瞬的慌乱,旋即恢复如常:“这种无聊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

      我笑了笑,手中匕首一挑,长发被当中截断:“可我不觉得无聊呢。将军不愿意说,美咲帮你回答。”

      留下的半截发丝在我手里很慢、却肉眼可见地变长了:“你之所以不留短发,是因你无论是头发被割断、还是身体受到伤害,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复原痊愈;如此一来,剪发就毫无意义了。沈将军,我说的对么?”

      “哈。”沈长河嗤笑一声,苍白的嘴角挑衅地向上弯了弯:“美咲小姐还真是做了不少功课——对我的事这么上心,莫不是倾慕本将军?”

      语气虽硬,但这明显是个自乱阵脚的节奏。我已对着他的眼睛出神许久,听他竟说出这种幼稚的、占女人便宜的话来激怒我,便笑着摸了摸他浓密修长的睫毛:“将军,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世上有两种男人不能随便调戏女人?”

      旋即挑起他女人一样精致小巧的下颌:“其中一种是丑陋不堪的男人,因为哪怕被他们在言语上挑逗一下,女人都会觉得恶心至极。另一种么……就是将军这般英俊的男人,因为哪怕他们只是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女人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我继续道:“对我用激将法、故意激怒我,都是没用的。沈将军,美咲知道你现在还不想死,高昌小皇帝也不想让你死,上京国府更怕你客死他乡。全秦国的人,可都等着你回去救命呢。”

      “可是你想杀我。”沈长河平静道:“不只扶桑,大洋国也不希望我活着。”

      “不错,沈将军真是清醒通透之人,比之前那个石头脑子的萧子业将军强不少。若不是法尔哈德竭力阻拦,那日宴会之上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小皇帝根本拦不住你。说吧,什么条件?”

      我也敛去笑容:“将军果然爽快,美咲便直说了。帝国为巩固玄天大陆东部地区儒家文化圈之共存共荣,有意与贵国化干戈为玉帛,共抗列强强权。美咲常年关注秦国政坛动向,对近几年来西南军政府多项举措颇为赞赏,故向天皇陛下多次进谏,天皇陛下给美咲下了圣旨——若将军同意合作,则上京列国会议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可以前嫌尽释,从此之后我们就是朋友。帝国对待朋友一向是非常优待的,将来西南军政府如欲东出逐鹿九州,帝国定会鼎力相助。”

      我已经说的很委婉了。这些客套话的后半句,是“如果你不同意合作,不但你自己不得好死,西南军政府也会成为扶桑帝国的‘靶子’”。

      ——于他而言,这已然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可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如今他已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铁链相击发出尖锐的响声,他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来,左腿随即快速绝伦地踢向我的小腹!我以为他该是没有行动能力的,事发突然之下根本没有防备,竟被踹得疾退几步才堪堪站稳;惊魂甫定地看向他时,他已经重新跌坐于地,双手撑着地面,惨白着脸低低地喘着粗气——显然,刚才那次“突然袭击”已经耗尽了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全部力气。

      我抚了抚胸口,有些后怕地盯着后面忍者在他脖子上架着的两把武*士刀,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将军!你好粗鲁呀,险些伤着人家。”

      “哗啦”一声锐响,沈长河竟挣扎着还想再站起来,紧接着便被两名忍者狠狠按住肩头,刀的锋刃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旋即流出。他疼得皱着眉,眼角肌肉不受控制地一跳,却仍气势十足地冷笑一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本将军向世人宣布亲试天花疫苗,所以不能死、也不敢死是么?我告诉你伊藤美咲,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但若让我做秦奸卖国贼,做梦去吧。大秦人杰地灵,死一个沈长河,西南还垮不了!”

      “……”

      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强硬,可刚才被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这疼痛让我心中怒火中烧。骨子里某种危险的东西瞬间被点燃,我也冷笑了一下,方才柔声道:“沈将军,美咲怎么会舍得杀你呢?只不过,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可是太多了,美咲本不愿将那些手段用在将军身上的,可如今看来……还是不能心太软啊。”

      我向忍者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到半分钟便取回了我想要的物事。从忍者手中接过一把小锤子和十几枚黑漆漆的长铁钉,我笑得愉悦极了:“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沈将军,现在我很想把手里这十二枚‘透骨钉’全都钉在你那双修长漂亮的腿上,不过么……若你肯求饶,说不定我会大发善心,放过你呢。”

      “透骨钉”三字一出,他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惊慌之色:这种古老的酷刑传自秦国,却在世界各地发扬光大,只因它实在有效的很,几枚小小的铁钉便足以让一个人在丧失大部分行动能力的基础之上,日夜不休地痛不欲生!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有了反应:“伊藤美咲,你今日若不杀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连声音都有些颤了——毕竟,无论多么硬骨头的人,终究只是普通人而已,也一样会疼、会感到恐惧。

      见他如此坚决,我也不能再劝。轻轻掀开他的裤腿,露出半截雪白晶莹的皮肤,我举着小锤子,柔和地笑了笑:“没有麻醉剂,将军莫要见怪啊!”

      与此同时,我的手也重重地落了下去——

      “呃!”第一颗钉子不偏不倚地楔入小腿膝关节,那一瞬间,沈长河痛苦至极地闷哼了声,随即紧紧咬住下唇,再无半点声音。

      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迷人,哪怕是受刑之际,也是如此令人心折!

      我眯起眼欣赏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满意地敲下了第二枚、第三枚……

      这之后的半个月里,他的腿都没有停止过流血。那些钉子实在太大了,豁开皮肉之后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愈合,可他体质怪异,伤口只是流血,并未肿胀,而这流血竟也只持续了半个月。只不过,待伤口彻底愈合了,他却再也无法如常人般跑、跳,甚至走路都很困难——

      像是童话里劈开双腿上岸的美人鱼,每走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起舞一般,疼痛难忍。

      随着时间推移,沈长河的精神也愈发萎靡下去,成日里阖着眼沉默无声,久而久之,竟让我有了种他“已被驯服”的错觉。此时,父亲已得知沈长河被我设计幽囚高昌一事,特发信函祝贺于我,同时又通过电话询问:“此人可愿降否?”

      “……女儿正在努力,让他归顺。”有生以来头一遭,我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我们安插在西南军政府的内线目前已被李云凌瓦解,就连盛齐都被她直接处死了。女儿怀疑沈长河对帝国的计划早已了若指掌,所以才会安排李云凌‘先下手为强’得如此及时——因此目前还不能杀他,毕竟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有关帝国的情报、又留了多少后手、做了多么万全的准备。”

      电话那头,父亲甚是平淡地嘱咐了一句:“东北军政府那边情势如今不算乐观,张恕己那个老东西实在难缠得很。至于沈长河,帝国暂时可以等他,但至多也只能等他到年末了。”

      “女儿明白。”

      我明白,父亲是对他动了杀心;即便我不动手,这里的忍者也会动手,而我根本拦不住他们。从头冷到脚的恐惧让我急中生智地接了句:“可是父亲,沈长河身负秦与高昌两国尊贵血统,高昌王对其甚是看重,若能争取过来,想必对帝国以后一统玄天的大业……大有裨益。”

      “美咲!”

      父亲陡然抬高声音:“你这番辩解,是为了沈长河那小子吧!”

      “女儿不敢!”我立刻矢口否认:“女儿是伊藤家的长女,时刻不敢忘怀肩上所负之重任!沈长河现在是帝国的敌人,女儿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很好,记住你自己今天说的话,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说完这句,父亲便挂断了电话。我则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那样害怕父亲大人——这种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剔除了。

      玲奈近些天来总来找我,撒娇似的求我,说她想见见沈长河。我一向是不同意的:因为她太过单纯,怕是会被沈长河利用。可到如今,我却需要她替我完成一项“任务”,因此便痛快地应了下来:“好啊,只要你帮阿姐做一件事。”

      “什么事?”

      “给沈长河侍寝。”

      “……”玲奈的脸登时就红成了煮熟的螃蟹。她结结巴巴道:“阿,阿姐?为什么?我、我、我从没想过……”

      “阿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我问:“告诉阿姐,你还是处子之身吧?”

      “是。”玲奈乖巧地应道。我笑了笑:“甚好。若阿姐希望你的初夜能留给这个男人,你可心有不甘?”

      “……当然不会,玲奈喜欢他。”她难得严肃地回答了我:“玲奈第一眼见到他,就爱上他了。可是阿姐,我无法理解你的深意,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

      “你在甲贺学过媚术,由你来更合适些。”我简单地解释道:“玲奈,阿姐是不会害你的。”

      那天晚上,我站在门外等候着玲奈将他“生米做成熟饭”,可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可我万没想到,玲奈身上的熏香竟解了他的迷药,使得他在最后关头阻止了玲奈的行动,也终结了我此次的计划。虽然知道他没有真对玲奈动杀心,可当我看到他双手掐住玲奈的脖子那一瞬间,我还是出离愤怒地下令将他关押于地牢之中,并且出于报复,在他的手臂上也钉了几支透骨钉。

      这一次,沈长河被我折磨得没了人的模样,长发凌乱,憔悴将死。我到地牢里看他之时,他已三天三夜未曾入睡——在我的指示下,地牢中灯火不曾有一刻熄灭,四周没有半点声音,封闭空间里亮如白昼外加一片死寂之下,他若仍能睡着,那才真是见了鬼。

      囚室正中只有一张铁椅,他的双手被迫向后穿过椅背反铐着,双足分开牢牢地锁在椅子腿上,再向上,膝盖、腰间也都以铁链固定于椅子上;如此一来,他是一动都动不了了。

      这就是活受罪——我正想用此种方式告诉他,我,伊藤美咲,现在是他的主人,而且还能随时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要让沈长河真正地惧怕我。他只有对我感到恐惧,才能真正被我征服!

      正当我想得出神之际,一声低哑的咳嗽将我强行拽回了现实。沈长河咳嗽了一阵才微微抬起头来,幽绿的眸子在乱发掩映之下雪一般的亮,想来视力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我面无表情地将手中最新的报纸递到他眼前,谩声道:“高昌皇帝陛下决定追究娜迪亚国师的叛国罪责。沈将军,这可全都是因为你啊!”

      他略略扫了一眼报纸,沙哑着嗓子说了五个字:“你想说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半开半合,长睫毛沉重地坠着薄薄的眼皮,几乎是要立刻昏睡过去。我甜甜地笑着:“我想说什么,将军应该很清楚才对啊。其实美咲有一事一直不明——将军也算半个高昌人,为什么一定要自认秦族呢?只要你答应高昌皇帝的请求认祖归宗,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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