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祸》一点飞鸿

5、第5章 神秘少年

　　少年坐在地上羞愧难当，懊恼不已，无视她的好意，却把手伸向了身前护着他的寒冰。

　　紫云萧心中甚是明了，如果少年不顾怀中寒冰，风儿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看他那如魅的身形，出手如电，竟能硬生生的接住风儿一掌。小小年纪内力就如此深厚，将来定是人中龙凤，独啸武林。就不知这少年有何来头，是邪是正？

　　须知天地正道，朗朗乾坤，正邪皆在一念之间！看这孩子心中仇根已种，黑瞳森冷游曳似是游走于正邪之间，怕是稍有闪失便会误入其道。虽然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对寒冰似是毫无防备，甚是喜欢，宁愿自己受一掌也要挺身相护，也许她可以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呢！

　　寒冰握住少年的手，亦将他扶了起来。少年的眼神再也不曾离开过寒冰，视他人如空气。

　　看得紫云萧心跳陡落，脑中闪显出一个俊朗豪气的身影，淡然已久的柔情微澜轻漾。

　　十五年了，转眼间，岁月蹉跎，许是已经两鬓斑白罢！不知他可好！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当年你我泛舟湖上，听风观雨，琴笛互诉，把酒吟诗，笑傲人生。一对珠联璧合的英雄红颜、才子佳人是多么令人羡慕。

　　哪知年少轻狂，刁蛮任性的我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竟然一意孤行，不听解释，举剑伤了你。最后只得为情流落天涯，隐于偏山，徒留空悲。

　　你可知，当年那一剑刺在你身，犹如伤在我心。久久的疼痛隐于骨髓，以至今生今世都无法消失。你那绝望，哀伤，痛苦的眼神让我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就像深深烙印，永不磨灭。这么多年来，我后悔过，自责过。心灵的那份寂寞因为对你的思念而膨长，越发的深厚。极力想要遗忘我们的过去，却总是控制不住想要见你的渴望！我再也提不起那份勇气去面对你，只能这样默默的守候着你深刻在我记忆中的一切。不敢奢望你的原谅，因为我无颜承担那份情意……。

　　暖阳落幕，晚霞退尽，一弯新月挂在树稍，远处稀落的星火已然点坠天边。寒冰和少年伏在窗台上昂望夜空。

　　“哦，原来你是哥哥”。

　　“对，叫我哥哥！”听到身边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少年嘴角微微牵动。

　　少年的身世是个秘，严然寒冰的娘一样。紫云萧几度试探，少年都闭口不语，也不答话。连对寒冰，他也不曾多言。只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至始至终都不曾放开过。哪怕吃饭，也是如此，惹得落风视他为劲敌；怕他别有用心总是跟随左右寸步不离。而他却熟视无睹，依然我行我素。

　　寒冰却很快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感觉到少年对她的依赖和顺从，她觉得自己长大了，能够像姐姐一样保护别人了。于是她不厌其烦的带着他赏竹、听风，不知不觉便是夜幕低垂。
　　“男人？”孩子都是有好奇心的，特别是从没下过山的寒冰。虽然对身外之事甚是淡泊，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学不问，至少六岁的她弹琴弄墨就胜过落风。

　　少年一直抬首望月，有些魂不守舍，神思恍惚，深邃的眼神仿佛看过这漫天星幕，飘散出天外，被茫茫的黑海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哥！”

　　“嗯！”

　　“你喜欢看星星吗？”

　　寒冰见他一直盯着夜空默默无言，心中有些好奇。

　　“不，我只是喜欢这样呆着。”

　　“哦！”

　　寒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去，深山中夜晚独有的静谧让彼此间都感受得到那轻微的呼吸。

　　月光落在窗棂上，氤氲的薄雾笼罩了玄竹林，林中隐略亮起了点点萤火，慢慢的越来越多，仿若是瑶池的仙子将夜空中的星火摘了撒在人间。

　　“哥哥。你看！”

　　“嗯，喜欢吗？”

　　“当然。”披着皎皎月辉的寒冰全身笼罩在柔光里，丝薄的雾气萦绕在她身边，似仙童般。少年转首看见的一幕让他有些移不开眼，手中不由得加紧了力道，惹得寒冰奇怪的望着他。

　　“我帮你抓来，好不好？”

　　少年避过令人慌乱的眼神，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想也不想就脱口问道，他很惊讶自己会如此问寒冰。之前，这种逗小孩子的游戏他会不屑一顾；而今晚，他竟然有了一种冲动。

　　寒冰赶紧摇头阻止：“不，抓了就没了，不好看了。别抓。”

　　少年脸上有了些失望之色。

　　两人再也不语，倚窗而立，静静的望着林中若隐若显的萤火，就像晨光中的光波吸人心魄。夜阑人静，虫鸣已竭，露珠儿爬满草尖；山风紧一阵慢一阵的吹动月下双影……。

　　“哥哥，你不困吗？”

　　寒冰倦怠的脸上睡意憨然。

　　“你累了吗？那你先睡吧！”

　　“你呢？”

　　“我还不困！”

　　是不困吗？也许是因为害怕而不敢睡，怕一躺下就有恶梦不断袭来！

　　梦中那无助、血腥、死亡的感觉如此清晰，逼真。

　　那一个个奸诈的嘴脸；邪恶的狂笑；冷酷的逼迫；残忍的手段，时时刻刻将他围绕在狭隘的空间里，似有无数只大手紧紧的勒住脖子，没有空气，无法呼吸，肺中因空虚而绝望的抽搐着，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透骨的恐慌、彻夜畏惧。

　　每次从梦中惊醒，仿佛受了虚脱般，全身软弱无力，冷汗淋沥，脸色苍白如纸。梦魇中的情景就如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扰得他安生不得。每每都是抱着手臂坐到天亮，当那一缕霞光从天际升起，那种孤独害怕的感觉才稍稍弱了下去……。

　　尽管如此，昨夜的杀戮与逃亡仍是令他失魂落魄，深刻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浩渺的黑夜，轻云间游走的弯月，东一点西一点将微微月辉遗落在了众多黑影之中，与浓烈的杀气激烈的碰撞！

　　少年站在层层叠叠身体围成的圆地之中，就像立在坚固的城墙内。他看不见追杀他的人，也不认识围着他的人。只能躲在人墙中等待，就像开始逃亡的时候一样，等待着下一次逃亡的开始。

　　可是这一次似乎有了些变化，因为他感觉到层层叠叠的人墙在变薄，有些不堪一击！

　　眼前有芒锋不停的划过，又陡地消失，接着就有一声沉闷的声响传至耳际。芒锋越来越多，沉闷之声也渐次增强。

　　忽然，脸上一点温热，彷徨的抬头，守护着他的城墙早已消失，出现在眼中的只有一道冷芒，寒光闪烁，森森阴冷，夹杂着片片殷红向自己极速飞来，那么快，那么诡谲；甚至已经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那么真实，真实得极近虚幻！

　　抬头望月，头顶上黑压压一片，没有一丝光亮，空气中似有细绒飘飞，抬起修指轻拂华衣，原来早已是潮湿一片……。

　　这担惊受怕，命在旦夕的逃亡生活，让他早已心生厌烦；如果可以一死了之，对于他，未尝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如果这虚幻冰寒的利剑能让他摆脱终日纠缠的恶魔，那么就让它来结束这一切吧。

　　闭上双眼，缓缓的抬起头，将弱小的胸腹挺立起来……。

　　“铮——”有形有质的金属声撞荡开来，震得四周嗡嗡作响，流雾乱舞！

　　“有我在，休得伤他分毫！”一个坚强不屈的声音铺展开来。

　　……这是他在黑深的暗夜里第一次听到的声音。

　　许久，才把他击回真实中，呆傻绝望的他才有了一丝颤动。

　　这一切原来是真的，不是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