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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但愿人长久,中秋小团圆 ...

  •   南如斯一行人的悄然离去,过了十多日才叫人觉察。那段时间乃至现在,郴州会馆一如往常,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就像从未多过什么人,也没少过什么人似的。
      之所以有人察觉到南先生一家人的搬走,还是那个书店的老板许久不见其光顾,以及邮差小伙子对林氏的惦念。
      不过,他们离开便也离开了,对寻常人家倒没什么过多的牵连。倒是声势浩大的北伐对于芜城乃至整个两湖地区更具影响力,芜城的晚报几乎每日一个号外。
      左氏率部北上,只余三个独立师的兵力驻守江左,芜城则交由张若水镇守。
      易帜北伐是张多年的夙愿,用个不好听的词来说,他一直盘踞芜城一带多年,无非就是在稳定华中局势的基础上,期待着新局面的打开;这个新局面,毫无疑问,正是易帜北伐、统一南北。
      春暖花开,春去秋来,岁岁复年年。转眼,白露又长高了不少。如今,二哥就读于中央大学,虽距芜城也不很远,但只能一两个月回一趟家。倒只有三哥还在同一个城。
      不论寒暑,这六七年来,父亲每每交代子川,散学后不可随性贪玩,要与妹妹一同回去。虽然白露觉着没多大必要。
      不过,见着父亲语气坚决,“这几年来,北伐局势虽已尘埃落定,但整个江南地区风起云涌,不太安定,故务必当心。”便无二话了。
      中秋节的前一天,白露下午散学后,和一众同学道了别,和往常一样站在路灯下等三哥。
      芜城府公立中学正好经过白露的学校。大概等了半个钟头的样子,便见着一身学生装的三哥由远及近小跑而来。走近的时候,白露才发现,三哥一直大口喘气,还一身热汗。
      “三哥,你干什么了,怎么一头汗?”白露扔过去一方帕子,佯装不悦地嗔道:“你这个汗津津的样子,回家了只怕妈妈要骂你!”
      子川嘿嘿一笑,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神情飞扬,眉眼带笑。“我们学校的体育主任组织了一场秋分篮球联赛,我也参加了,放学后练了十来分钟。”
      “你们学校可真好,又是联赛,又有汇演。我们女师附小什么有趣的活动都没有。”
      “那还真是应了你们的校训啊!”
      “对于我们的校训,我倒不敢苟同。女子读书一定得‘温良恭顺,不争于世’么?那女子解放有何意义?”
      子川大为赞同,他虽然佩服女师附小里那些女先生的才学,但却瞧不上那些固步自封的思想,就像蚕吐丝,春蚕固然令人敬佩,然终究“作茧自缚”。看着眼前年纪不大,却语气老成的妹妹,子川忍不住笑了。
      “阿霜,你今年芳龄几何啊?知道什么是女性解放么?”
      白露闻言,不生气反怔愣了。两人并肩而行了半晌之后,满脸心思的白露不知不觉间稍落其后。她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起背影逐渐高大的三哥子川,“三哥,你们学校,有女学生么?”
      “当然有啦!男女同校早在前些年便有了。我们学校也有女先生呢!”
      “等明年我高小毕业了,也去你的学校读书。”
      子川摸了摸白露的头,将她一头青丝揉成了个鸡窝,白露嫌弃地绕开了,并用手不停地拍打。子川瞧着,哈哈笑道:“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公立中学可是全城最严苛的中学!对了,下个月,我们学校的话剧社将组织一次夜校文化汇演,你来不来?”
      白露一听,此等好事,怎能不去,便欣喜地点头。但她很快又苦恼地沉默了,子川问她何故,她不答反问道:“你们学校校规森严,我真的能去吗?”
      子川被逗得差点笑了,“自然是没问题的。”
      “可我,我还能带一个同伴吗?”白露依旧蹙眉道。
      子川摇摇头笑了,他揽着妹妹的肩,两人继续往前走。秋叶簌簌,落在他们身上,又飘落在青石板路面的街道上。“多一个人和多两个人,有何区别?再说了,这不是有你三哥我呢么!”
      白露一个白眼翻过去,表示想离某人远一些。
      很早之前,老何就曾表示自己其实是可以安排好时间每日早晚接送阿霜和子川,却不知为何,先生一口便否决了,难不成是担心他上了年事,身体欠佳?
      于是这六七年来,除去留学德国不曾回家的平川不谈,其余三个孩子寒来暑往、上学下学皆是自力更生。真是不得不惊叹于先生独到的理念。
      两人到家大概是半小时之后。每天这时候,绿兮都会坐在门槛上,等候少爷小姐散学归来。十七岁的绿兮不再像初次出现在落鸣轩时那般瘦弱可怜,狼狈不堪;如今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娇艳欲滴。
      “哎,过尽千帆皆不是,望穿秋水满眼愁……,你等了多久了?”虽然早已习惯有人等候,但白露心里仍旧如春风拂过,浸润心田。
      绿兮接过白露手中的书袋,笑道:“快进去吧,来客人了。”
      来客人了?
      “谁来了?”子川道。转念一想,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来客人倒是常事。
      客人们都在上房,且父亲母亲都在,看来不是客人多,就是来了贵客。白露让绿兮去给母亲先通个气,自己要回房收拾一番。子川对绿兮也这般交代一番,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回房去收拾整理去。
      白露想着,既然来的客人如此重要,必然得认真梳洗一番。她将身上的校服套裙换下来,从衣柜中拣出最近新定做的一条裙子,藕荷色配青豆绿——很中庸的颜色。
      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嗯,是乖巧待客的样子。倒是头发……
      原先,她一头瀑布似的青丝垂到腰下,结果这长了十几年的头发一朝被人强行拖着剪了去。落剪前的一瞬,她急得哭了,眼泪涟涟;可头发落地,她一照镜子,便莫名地止住了泪水,镜中的她仿佛获得了新生。
      青丝垂耳,眼波流转。那个“逼”着她剪了头发的女同窗呆呆地看着她,竟只会重复一句话“阿霜啊,阿霜,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郎了,没有之一”。
      可是回到家后,白露被母亲狠狠地训了一顿,说她很不成体统。这大概是母亲第一次对她发火,还是大发雷霆。她能怎么办,难道要告诉母亲,是她的同窗们迫的?可她自己不也很欣然地接受了?
      后来,母亲曾一度要为白露添置一顶假发。当然,这也不了了之了。
      镜子中,短发的自己,显得精神而青春,甚好。她拿了一根浅色饰带绕着发际打了个结,这是当下时兴的西洋妆饰法。
      上房的客厅中,谈笑声渐渐入耳,日头瞧着也快要歇下去了。果然,不出白露所料,舅伯一家都来了,除了舅伯舅母,大表哥和大表嫂皆在,就连表姐和表姐夫也都来了,几个侄子侄女在一旁角落里自顾自地玩耍。客厅中好不热闹。
      还是大表哥家的阿轩先跑出来,扑到白露怀里,大声叫着“小姑姑”,这才让众人注意到门外的她。
      进去后,白露才发现三哥早就到了,他和衡表哥坐在右侧下首,竟然规规矩矩地,叫人不习惯。
      这番热闹的场景,让白露有些恍惚。众亲皆在,唯独没有大哥和二哥。她知道二哥中秋已经放假了,路程缘故,今日是回不了家,但明日能到。明日中秋佳节,怎么着也不会有大哥的身影……
      白露低下头,看着小阿轩,心里又欢喜起来。轻轻地揉着他的小脑袋,然后牵着他进去了。
      与众人见礼后,只见舅母起身上前,一把抓着她的双手,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嘴里不住地唤着,“我的儿,这是入学操心了,竟消瘦至斯!”
      母亲笑道,“这孩子哪就操什么心了。倒是衡儿相较从前,用功刻苦得紧。”
      闻言,白露看向衡表哥,见他一身长衫马褂,比起前两年,倒确实瘦削了不少。他和三哥坐一起,个头一般大小,都一身玄色衣衫,叫人乍一看,能看走眼。
      白露被舅母拉着到自己身边坐了一会儿,又让她坐回到大表嫂下首,正好和三哥他们面对面。
      说实在的,从前白露去泠岚做客,倒不见舅母这般过分殷切的,她确实不太明白。
      听长辈们谈话,白露方知道舅伯一家一早便出发来芜城了。早在端午之前,母亲便托信客捎信回泠岚,邀约舅伯舅母一家中秋佳节时来芜城一聚。今年芜城的花匠培育出了菊花名种,澜湖的蟹产到滞销。
      而舅伯恰好也有点事要托付给父亲。于是,今年的中秋无比热闹。
      用过晚饭后,长辈们似乎总有谈不完的话,小孩子们则个个都要缠着白露。晴朗的秋夜里,十四的月亮已然趋于饱满。白露一个人带着三个小不点,给他们小玩意儿,小人儿书,还给他们讲故事。当然了,最能吸引他们的,还是那方于几个小孩来说,无比神秘的皮影匣子。
      原本,白露希望三哥和衡表哥能陪着她一起的。谁知三哥那厮,说两三年没见着衡哥,想得紧,非得拉着衡表哥出去浪。哼,无非是去会他的那些狐朋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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