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了死敌之后》茉上霜

19、第十九章

　　顾海棠唤她：

　　“四姐姐。”

　　顾采楹张皇抬头，很意外望着她，又忌惮的瞥了瞥另一个少女，才应了一声。另一个少女无声嗤笑，朝顾海棠道：

　　“你就是海棠？我是你芬儿姐姐。”

　　顾海棠仔细想了想，小江氏是寡身改嫁，前头的夫家是地主，她生了个女儿，这是嫁进顾家把前头的女儿也带来了。顾海棠朝她点点头，王海芬不甚满意，白她一眼，用不算小的声音嘟囔：

　　“边境蛮荒出来的，真是没规矩。”

　　小江氏神色如常，一点没有警醒女儿的意思，顾采楹慌张的又望顾海棠一眼，看她神色冷淡，忙朝她摇了摇头，顾海棠便没声张，小江氏便道：

　　“长途跋涉怕是累坏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她扫一眼顾海棠身后跟着的红姑和川贝：

　　“该给五姑娘房里再分派几个人。”

　　顾明月就笑：

　　“倒不必了夫人，五妹妹不习惯有人伺候。”

　　王海芬又嗤笑一声，顾海棠已福过礼，小江氏指了个婆子带她走了。

　　嘉宁伯府的宅子还是多年之前的老宅，当初顾家显赫，这宅子也极阔大。后院正房左右足有十几个院子，顾明月的院子是最好的，而明月居旁边的院子是与明月居规格相同。

　　顾海棠站在院门口望了一眼门头便进去了，红姑左右打量，正房五间，左右各三间，院子里种了一颗很大的广玉兰，这时候树上已挂有雪白的花苞，川贝跑到后面又回来，喜笑颜开：

　　“后头还有两间呢。”

　　“那是小库房。”

　　大户人家都兴有自己的小库房存放体己，不过顾海棠主仆三人的行礼也只是两口箱子与几个包袱罢了。没多久顾家下人把箱子送来，顾海棠指着东边厢房道：

　　“红姑，你们别去下人院子住了，就住这里吧。”

　　正房有正厅两间，左边三间是套间，一个小偏厅进去是外稍间，再里头是卧房。红姑应了一声，从包袱里抓了一大把铜钱：

　　“我去给姑娘打些热水洗漱，川贝，你把姑娘的东西安置好，就去西厢把咱们的东西放好。”

　　红姑是芦城本地人，才及笄就被北徵人侮辱了，她苟延残喘，险些死在屠城大火那日，被顾海棠给救了。而川贝看着小，其实已经十四岁，她的母亲也是被北徵人侮辱，还生了一个与萱草一样的弟弟，一家人同样是当年被顾海棠所救。

　　红姑出门就找了个洒扫婆子，塞了几个铜钱，那婆子顿时高兴，红姑才问：

　　“我们姑娘才回来，这要梳洗，还请妈妈指点，厨房在哪？我去提些热水。”

　　婆子热情，不仅给她指路，还把她一路带到厨房。

　　顾海棠从箱子里选了一块颜色清爽的布料，交代川贝一句就出门了。她朝着记忆中偏僻的院子过去，院门开着，院子里也没人，她正要唤一声，就听见不大的院子里，正房里传出王海芬倨傲的声音：

　　“我喜欢温行舟，母亲已同父亲提过，我和你一齐出嫁，你好歹是顾家正经女儿，名分上我让你一筹，我做平妻。不过到了温家，谁尊谁卑你心里就该有个数儿了。”

　　没有顾采楹的声音，顾海棠在院门处就能看见窗口的顾采楹正呆呆的望着院子里那棵干枯的杏树。记忆里明眸活泼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沉寂落寞的少女无论如何也重叠不起来。

　　“四姐姐。”

　　顾海棠敲了敲院门，顾采楹恍然回神，慌张站起来：

　　“五，五妹妹。”

　　然后她去看王海芬，显然的畏惧。顾海棠已拿着衣料进来，顾采楹迎到门口，顾海棠笑道：

　　“我才回来，给姐姐送礼。”

　　王海芬一扫那块料子顿时眼瞳生光，伸手就要去拿，顾海棠手一避，王海芬就笑了：

　　“我就看看，海棠不会这么小气吧，看都不许看？”

　　“看就看了，但别动手动脚，我这人脾气不好，在边境与人打杀贯了，最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欺辱我的人。”

　　她淡淡笑着将东西放在顾采楹手里，顾采楹瑟缩不已，王海芬见顾海棠这样，竟有些踟蹰。顾海棠忽然抬手，王海芬惊呼一声躲避，顾海棠扶了扶簪子诧异道：

　　“你叫什么？”

　　她眉眼间的肃冷之色让王海芬畏惧，还没吃透她性子，她也怕就挨了打，忙就走了。屋里角落站着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那婆子上前从顾采楹手里接了布料，看顾海棠的眼神充满感激。

　　“李妈妈。”

　　顾海棠同她打招呼，李妈妈眼里就见泪了。她抹了抹仔细打量顾海棠，原以为五姑娘在边境十来年怕是要粗糙黑壮，谁知竟这样细□□致，眉宇间更有一股闺阁中少女少见的英气。

　　顾明月似她的生母，生的娇柔。顾采楹也像她的生母秋姨娘，原本也算顾盼神飞的美人，可惜畏畏缩缩的气度败坏了这份美貌。顾海棠承袭了唐檀的精致与英气，但五官上却更像顾远，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没想到顾家这么多儿女，最像顾远的却是顾海棠。

　　“温行舟是谁？”

　　顾海棠这一问，顾采楹顿时满眼哀戚。李妈妈忙道：

　　“是，是去年给姑娘定下的婚事，秋天就要成亲了。”

　　“顾明月不是还没成亲？”

　　顾海棠不认为顾家人会越过顾明月，替顾采楹安排打算。李妈妈看一眼顾采楹，满是心疼无奈，见顾采楹没制止，才叹了口气：

　　“这温家，原本是给三姑娘相看的。”

　　真叫人意外，李妈妈道：

　　“三姑娘与温公子情投意合，去年夏天圣上金口玉言嘉许三姑娘，温家就想趁热提亲，来府上商议的时候，三姑娘很高兴，叫四姑娘去她房里说话，送了四姑娘衣裳首饰，就在三姑娘房里换了。四姑娘回来路上不知怎的遇上温公子了，撞在一起，温公子以为是三姑娘，将四姑娘抱住了……”

　　顾海棠挑眉，这么巧？顾采楹还能从顾明月手里抢肉？

　　“温家什么来路？”

　　“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温大人如今在光禄寺领着从六品的署正一职，只是他夫人的小妹如今在宫里霍妃跟前做女官，还很得脸。”

　　这是想走后妃的路子光复顾家？

　　“温公子为此事大为恼火，说什么也不肯要四姑娘。可三姑娘的丫头那时候吵嚷的阖府皆知，温家就提让四姑娘做滕妾，三姑娘竟然跪求温行舟，让他善待四姑娘，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妈妈叹气。顾海棠想公主与她说的裕成公府世子霍凛，北徵皇子洪溪，还有……泽衍。顾明月寻的都是世家贵族，她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从六品的门第。恐怕是打从一开始就预备着勾搭上温家，再把顾采楹抵过去，只要温家那位在霍妃跟前做女官的亲戚能牵线搭桥罢了。

　　顾海棠看顾采楹：

　　“你要是不愿意，拒绝了就是。”

　　顾采楹摇头：

　　“父亲说，温家他有大用，我若笼络不住，就打断我的腿。”

　　顾海棠看她软弱的样子，根本没有反抗之心，只得道：

　　“我先回去了。”

　　顾采楹要送她，她已快步离开。

　　顾家唯一的妾秋姨娘是江氏的陪嫁婢女，唐檀嫁进顾家当夜，顾远将她收房做妾。唐檀和善，对她们母女都不错，顾采楹一应吃穿用度都与顾海棠一般无二，顾海棠记忆里的四姐永远都是那个俏丽可爱又率真的样子。

　　眼前的顾采楹让顾海棠觉着陌生至极。

　　*

　　顾远这时候才与恂郡王一同面圣过后出来，但他在宫门口与恂郡王分开后，又转头再度进宫，求见圣上。

　　圣上才将到三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容貌俊朗威仪，内侍通传嘉宁伯求见，圣上就勾唇一笑。顾远被领进来，圣上问他为何去而复返，他便跪下了，将公主被驽骇掳劫一事重又说明，而话中的重点是顾明月忧心公主心怀大义，怕大炎声名受损，所以自请换回公主。而顾海棠为救顾明月身受重伤，又在之后一路贴身保护公主直到大婚。

　　圣上看跪在下面的顾远，眼神发冷。但他不动声色，温声道：

　　“卿养育两个好女儿，尤其是长女。”

　　顾远心头一喜，却听圣上又道：

　　“只是赏赐的事，朕还要斟酌，公主也给朕写信来说了许多，朕只怕赏赐减薄委屈了她。”

　　顾远纳头再拜，口中全是对皇家的感激崇敬。恰此时内侍又来通传，说黄雀卫统领沈渡来了。

　　“卿先退下吧。”

　　顾远躬身退下，在殿外看见了等候的沈渡。

　　黄雀卫历来是圣上亲卫，这位沈渡是跟在圣上身边自小伺候的内侍，同样三十岁的年纪，看着倒还像是青年。他虽是内侍，生的细腻，却因习武而有几分气概。见顾远看他，便朝顾远点了点头。顾远有些惶恐，他虽有爵位在身，却是个没落无权的，不像沈渡天子近臣手握重权，真正的贵不可言。

　　只是可惜了，是个没根的。

　　顾远从宫里出来就急不可待的往家回，进门得知小江氏已预备好饮食沐浴，更加急着往正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