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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萱草怔了怔,就应声出去了。

      以泽衍的谨慎,即便得到了,也要去验证真伪,所以顾海棠的人马就埋伏在图上显示易守难攻险峻之处。

      泽衍必然熟北境地形,正因险峻所以唐家安排的兵马薄弱些也在情理之中,北徵要找的就是这条镇守薄弱可以攻入的道路。

      顾海棠换了一件雪白的斗篷,连头发都被紧密包裹其中,她提起弓走出房门,走出将军府,走出城门,便彻底融入积雪中,很快便找不到身影。

      此处在两边山岭中间夹道上,形如关隘,又地势起伏。顾海棠就埋伏在低洼的边缘、泽衍想要不惊动的试探,只能假装误入的百姓,在白天前来。

      这个地方是她给泽衍选择的葬身之处。

      顾海棠躲在寒风里,很快听到马蹄声,然后几个猎户打扮的人骑马而来,在踏入低洼的一瞬间,四面忽然而起的人将这几人团团围住。

      顾海棠清晰的看到为首的那匹马上,就是泽衍。

      泽衍意识到中伏便在围拢的人中搜寻,很快就搜寻到了身后的顾海棠。顾海棠这时候才站起来,四目相对,她眼底的淡漠疏离,一如曾经的泽衍。她退开几步,摆了一下手。

      于是箭矢齐发,顾海棠看到有人中箭掉下马背,看到有人就地打滚躲过箭矢,又迅速窜上去与人战在一处。她始终盯着泽衍,看泽衍挥剑逼开所有箭,看他忽然策马朝自己这边而来,她即刻抽箭搭弓瞄准泽衍,可她的手却在颤抖,一直颤抖,不过片刻他就逼近自己,从她身边一跃而过。

      “顾海棠!”

      呼声响在耳边,顾海棠霍然转身,瞄准马背上的人一箭而出。她看着箭射中他背心,看着他整个人直起的身子,但马丝毫未曾减势,他就在奔驰的马上回头,朝她一笑,但眼底却是冷漠戏谑,然后疾驰而去,迅速在大雪中消失了身影。

      他们总算将泽衍带来的人尽数格杀,萱草气急败坏的过来:

      “射中了么?”

      顾海棠点了点头。

      她射中他的背心,箭势之猛,足以穿透。但她的心却仿佛中箭一样疼痛,原来被欺骗是这样的感觉。

      萱草松了口气点头:

      “以你的箭法,他大抵活不了。”

      顾海棠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了下去。

      *

      泽衍侧身伏在马背上,马奔跑出去两里多地,林中忽然窜出几道身影拦住马,几人看着中箭的泽衍脸色难看。泽衍奄奄一息:

      “中伏,图是假的。”

      几人忙将他安置进一辆马车,调转车头往就近的城镇而去。马车上有人看着泽衍的伤脸色难看,朝另一个人摇头。

      “现在赶回定都肯定来不及,世子,咱们只能去就近军中让军医先给您治伤,稳下来再回定都。”

      “庆杰,你先回定都报信。”

      泽衍气息越来越弱,胸口疼痛剧烈,比上回洪辙派来的人扎进的那一刀仿佛要疼的厉害。不仅仅是疼,从后背射入的箭从前胸穿出箭尖,整个伤口还仿佛有火灼烧。泽衍喘息着心里暗笑,她这么想他死么?箭上涂了毒么?

      是他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叫醒她,是他判断她的箭势微微躲避,那支箭才避开心脉。他回想最后一眼她眼中微微水光,神情却坚毅冷厉。她伤透了心吧,可他必须要这么做。

      洪溪真是该死,竟然让顾海棠伤心。

      都以为泽衍会昏厥,但他一直保持清醒到拔箭。

      军医见过不少这种伤势,但穿透胸膛贴着心脉的箭他还是头一回拔,尤其这人身份贵重。他要叫人帮忙,这位世子的两个护卫却拦着,就那么按着人让他拔箭。军医看半晌伤势,手上套了一截羊肠衣。

      “两位大人,我教你们拔剑,这伤里头不知伤到哪里,我得预备上药。”

      庆杰二人见过这种治伤法子,遂听军医指挥,握着箭快很稳的拔出来,血一下涌出来,军医的手指带着药膏顿时又从伤口戳进去。泽衍死死攥住扶手,颈间青筋迸起,却咬着牙硬是没有发出声音。

      军医将药膏塞进伤口,又忙铺了厚厚一层药粉,但药粉很快就被血濡湿,军医便又铺了一层,并用手死死按在伤口上。按了许久,觉着涌出的血渐渐少了才松手。

      一直到这时候,泽衍才昏睡过去。

      *

      顾海棠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将军府,进门就觉头重脚轻,一头栽倒。萱草大惊,把她拉起来就觉着隔着厚重衣裳都能感到的滚烫。

      她之前的风寒本就没好透,今日在荒郊雪地设伏一场又招寒风,兼之灰心难过,这一回病的比之前越发严重,哪怕请医延药,也一直昏昏沉沉,似梦似醒。

      泽衍在北徵边境军中一直待到二月初,军医仍觉着他伤的太重不能跋涉时,他却启程回定都去了。

      而永城直到二月中旬,雪还没有要消融的迹象,恂郡王却觉着不能再拖延了,哪怕现下出发,回到盛京恐怕都要四月初了。他交代下去,预备启程,顾远就命人通知顾海棠预备一齐回盛京。

      顾海棠病的厉害,唐桓因此与顾远不知吵了多少架,最后一回是在顾海棠的院子里。顾海棠听顾远凉薄狠心的话,和舅舅气急的反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不该为不值得的人与不值得的事沉湎痛苦。

      二月下旬,送嫁使团从将军府出发,唐桓如同老父亲一样送顾海棠登车,殷殷嘱咐,万般不舍,一直送到城门外。看马车走远,唐桓朝唐玉道:

      “要不,你跟去京里保护你妹妹?”

      “爹!”

      唐玉无奈,扶着他回将军府:

      “妹妹不放心你一个人守在这里,何况京里有尚竭。”

      唐桓这才点点头,又担忧道:

      “路上还得一个多月。”

      “红姑和川贝会照顾好妹妹。”

      唐桓又点头,但始终失魂落魄。让北徵闻风丧胆的唐大将军,在外甥女的事上往往都会失了方寸。

      红姑与川贝都是才从芦城接来,顾海棠虽好转许多,但到底还未痊愈,头一天午饭时,司兰就朝顾海棠的马车凑了几回,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顾明月巴不得顾海棠死在路上,也就省她不少事。她倒是想在路上下手,可临出发前恂郡王就派人警醒她一番,让她路上小心,别给他添乱子,顾明月这才迫不得已的安分守己。

      她不敢得罪恂郡王,毕竟在定都的事他都知道,万一回京上禀,她就得不偿失了。反正顾海棠是要回嘉宁伯府的,到时候她想做什么不行。

      难得一路上安宁,顾海棠初时几日都在马车上恹恹昏睡,六七日后才稍有精神,倒是越往盛京走,天气越暖和一些,直到一旬之后到达通州,就已能看见春花复苏。送嫁使团在通州改换乘船,初时顾海棠风寒才好不敢开窗,后面几日倒是日日临窗看外面景致。

      她五岁那年也走的这条路去永城,可沿途风光却早已忘怀。明明春日热烈,但看在她眼里却都仿佛是残秋萧索。

      三月下旬,船至安平郡,送嫁使团又换乘马车,如此再有五六日路途就能进京了。

      顾明月直到这时候才算缓过来,这个季节正是春暖,她贯来娇气,又没了銮舆那样宽大舒适的马车,就觉着格外辛苦。她原以为顾海棠大病未愈上路,这一路要比她难熬,谁知换乘马车时她就看见了顾海棠,当下就愣住了。

      她瘦了许多,仿佛与在永城生病前的顾海棠没什么区别,只除了眼神不再像当初的明快。她淡然扫了顾明月一眼,让顾明月觉出了她打从心底的蔑视。

      要说顾明月之前是忌惮恂郡王而不敢动手,那如今顾海棠这一眼,却叫她感到一丝胆寒。她似乎在这时候才忽然想起,顾海棠不是她想象中的闺阁姑娘,而是杀过人染过血,习武的女子。

      顾明月为自己的胆怯而迁怒顾海棠,她愤愤前行,追上顾海棠故意撞她一下,但预料中顾海棠被撞倒一边的情形并没发生,顾海棠纹丝不动,她却反被冲开,头晕目眩后顿时反咬一口:

      “你撞我做什么?”

      “呦。”

      顾海棠连眼神都吝啬,回话的是红姑:

      “瞧明月姑娘说的,我家姑娘眼睛又没长在背后,瞧见你来了?倒退着撞您?”

      说罢自己先笑了,眼角眉梢的嘲弄。顾明月狠狠瞪过去,红姑三十许岁,瞧着精明干练,但她身后跟的小丫头被顾明月眼神恫吓的往她背后缩了缩。

      “明月。”

      顾远过来,顾明月正要诉苦,顾远朝她皱眉道:

      “赶路不辛苦么?今夜宿在安平郡,好好休息,别与不相干的人置气。”

      顾明月这才觉着气顺,在驿馆安置后,她想了想便书信一封,央着顾远派人先往京中送去。

      后头的路就好走多了,沿途赏花赏景的,总算进了盛京。还没进城门,顾海棠就隐约感受到了盛京繁华,久远的记忆里尚且还残存的一些便被勾起。她想起娘带着她在街市上,给她买的糖粘,给她买的红豆酥。始终清晰记着的娘的容颜,眉眼中有淡淡伤怀,却朝她笑着。她要娘和她一齐吃红豆酥,娘咬了一口,与她说甜。

      顾海棠扬起车帘,看城门时便露出虚晃笑容,心底里的寒凉渐渐褪去。

      走到朱雀大街,送嫁使团分行两路。顾远与恂郡王入宫面圣,顾明月与顾海棠朝嘉宁伯府回。

      离嘉宁伯府越近,顾海棠脸上的笑容越浮于表面,眼底渐渐清明,染上冷色。直到马车进了大门停下,顾明月急着下来就迫不及待去看顾海棠。

      大门里小江氏带着人等候,顾明月下车小江氏也只是抿嘴笑笑,并没迎上前,是顾家的大少夫人宁氏忙着上前拉住顾明月,上下打量后心疼的掉泪:

      “你瞧瞧,这一出门将近半年,人都瘦了,憔悴成什么样了。”

      顾明月宽慰的握了握她的手,便松开朝小江氏过去,规规矩矩福了一礼:

      “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小江氏很温和,却又透着几许疏离。顾明月立刻就转头朝顾海棠伸手:

      “夫人,我把五妹妹也带回来了。”

      她提早送信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小江氏和顾海棠的争斗,但让她失望的是,顾海棠上前,也虚虚福了一礼,却没说话。

      小江氏的眼神也无懈可击的柔和,丝毫没有改变,上下打量过顾海棠后笑道:

      “倒是没脱了小时候的模样,只是太瘦了些,可见受了不少苦,回家来也就好了。三姑娘提早送了信,我已将明月居旁边的院子打扫出来,做了海棠阁的匾,里头一应陈设都看看是否喜欢,若不喜欢,即时更换。”

      顾海棠朝西边望了望,小江氏便道:

      “锦瑟馆久无人居荒废许多,五姑娘若想住,是须得好好修整的。”

      “多谢夫人,不必了。”

      顾家先后三位夫人,江氏和小江氏都居于后院正房,只有唐檀进门后搬去了西边角落的锦瑟馆,顾海棠五岁之前都在那里,那里的记忆早已褪色,终究苦痛畏惧多于温馨,并不是个好地方。

      小江氏身后还有两个少女,一个清秀却很有顾明月之风的娇弱,眼底是讥诮骄纵,还有一个始终垂着头,畏畏缩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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