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笔耕辍

38、比害了人命更可恶

　　白舟听在耳朵里，觉得有琴氏这张嘴能说出最好的安慰估计也就这个程度了，他收回戳骨灰盒的手，对着骨灰盒拜了两拜：“小表弟，你是先天得的病，死了也不能怪我不是，要是你能晚几年出生就好了，现在的医疗技术可发达，你的病已经不像十年前那么难治了。”

　　白舟拜了又拜，还是觉得只说这些或许不够安抚小表弟，想了想，分外认真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多年还留在人间，但我想你应该是舍不得表叔才不肯走的，小表弟，你放心，虽然我记不得当年我们一起玩的情形了，不过我们毕竟小时候关系好过，表叔对我也很好，我将来一定会孝顺他的，连你的那一份一起孝顺了。”

　　白舟又拜了两拜，还是觉得有所遗漏，小表弟莫名其妙对自己产生恨意，有琴氏说是因为自己还活着，白舟再往深处想一想，又觉得小表弟的恨意或许不仅是对于自己苦于病痛折磨早早死去而童年玩伴却能平平安安长大，也有可能是因为表叔作为小表弟的亲生父亲，现在却对自己疼爱有加，让徘徊不去的小表弟产生了嫉恨。

　　白舟立刻又伏在神台上，对着骨灰盒小声说道：“不过你放心，表叔虽然对我很好，但他心里肯定更疼爱你的，毕竟你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白舟自顾自地对着白天赐的骨灰盒念叨的时候，有琴氏已经离开了这间房间，他站在门外，看着白舟，眯了眯眼，对着栾逢说道：“栾逢，他真是个可悲的人。”

　　栾逢嗤笑了一声以示赞同。

　　有琴氏也低低笑了一声，与栾逢走向其他的房间，白孔秋的家里除了白天赐的房间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主卧一推就开，有琴氏看着干净整洁却毫无人气的房间，看向了床头柜上的合照。

　　他并不愿走近这间房，只远远看着也将床头柜上的合照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很有些年头的合照，是有琴氏曾经见过一面的白孔秋和一个女人的合照，白孔秋要比现在年轻许多，他身边的女人长相惊艳，气质妩媚又端庄，是让男人最易生出征服欲的样子，合照上却露出满是幸福的笑容，双眼满是爱意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在合照的下方有着合照的时间和姓名。

　　“白孔秋，郑素素。”

　　白舟也跟自己的小表弟絮叨完了，出来找有琴氏时看见有琴氏站在主卧的门口，他小心锁上了白天赐的房间，手里捧着断成两截的猪头神神像，愁眉苦脸：“还得趁着表叔没回来给修好，我的零花钱。”

　　捧着神像看向有琴氏，走过去也跟着探头往主卧里看：“老哥，你怎么不进去？”

　　有琴氏道：“不想进。”

　　白舟想起上一次有琴氏连他表叔的钱都不接，有琴氏说过表叔和邪神打交道，身上有他厌恶的气息，白舟只好自己往白孔秋的房间里进：“那你有什么想找的吗？我帮你找，只要你能帮我表叔摆脱这个猪头神。”白舟走近屋里，看见白孔秋书桌上还摊着一本书，打开了一半，显然白孔秋走的匆忙连看的书都没收拾好就离开了。

　　白舟走过去想帮表叔收拾一下，看到书名，立刻乐开了：“表叔还真看了这本书。”

　　有琴氏依旧站在门外，问道：“什么书？”

　　白舟回身举起书籍封面给有琴氏看：“雷雨啊，是我之前推荐给表叔看的，中学生语文推荐的课外读物。”

　　“雷雨？”

　　“你不知道？”白舟惊讶地看向有琴氏，但转念一想有琴氏这么厉害看着却又这么年轻，八成之前都是沉迷修仙不问世事的，立刻给有琴氏安利起了中学生课外推荐读物：“这里头继子继母偷情，同母异父的兄妹相爱，我同学说太狗血，但我看过就觉得说的其实不是狗血，而是一出每个人都在寻找出路，所有拼进全力最后却全都搞砸了的悲剧。”

　　“就像你刚安慰我的，人性复杂，世事无常。”

　　有琴氏听完，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还真是适合你们家的书。”

　　“什么”白舟没听清。

　　“没什么。”有琴氏无意重复，抚摸着栾逢柔软的皮毛，说道，“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了，走吧。”

　　白舟将白孔秋家的门锁上，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因着白天赐早亡，表叔对他疼爱异常，白舟父母也常说让白舟将表叔当做父母一般孝敬，所以白舟往日里也是常来表叔家里的，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心惊肉跳过，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感到恐惧的，可能是听说表叔供奉了邪神，也可能是在被小表弟的鬼魂掐住脖子的时候。

　　白舟重新见到了青天白日，只觉得以往觉得燥热难耐的阳光都变得温暖起来，照在身上的灼热让白舟有了一股再世为人的舒适，他眯了眯眼，感叹道：“活着可真好。”

　　有琴氏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平时害怕晒太阳吗？”

　　“不能说是害怕吧，就是不喜欢。”白舟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说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嫌弃起阳光的温度了，“太阳一晒就流一身汗，又热又臭。”他这小十八年的生活里天不怕地不怕连厉鬼都敢戳一下，就怕晒太阳，每次一晒太阳，哪怕是初春温温柔柔的阳光，也跟烈火一般烧得他头晕目眩四肢绵软，仿佛是一团棉花糖，多晒一会就化了。

　　有琴氏：“那你活得还挺辛苦。”

　　“还好还好。”白舟总觉得有琴氏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不过他也不是什么追根究底的性子，往旁边走在阴影底下，问道：“有琴老哥，我表叔这个事情要怎么办？是处理掉这个神像就可以吗，还是要去苏家村？这个破神像我还要不要修好？神像断了，那个邪神真的不会伤害表叔吗？”

　　“暂时不会。”有琴氏说道：“那只邪神出不了苏家村，得靠着你表叔才能在外面活动一二，鸟尽弓藏，鸟还没打尽呢弓自然还有用。”

　　可这种话说是安慰实际上根本无法安抚白舟一颗拳拳孝子心，只觉得他家表叔在与虎谋皮，没准那只邪神一个不小心觉得看表叔不顺眼或是找着了新的信徒就对表叔下手了呢，他快走两步，挡在有琴氏面前问道：“有琴氏老哥，你会画符吗？我看小说上大师都会画符，你能不能帮我表叔画个平安符，我买也行。”

　　有琴氏看他，问：“我很缺钱吗？”

　　白舟立刻捂住嘴，连连摇头，心中生出一股自己竟然拿金钱来侮辱有琴氏这么个仙风道骨的人真是太过分了的想法。

　　有琴氏却道：“我的确没什么钱。”

　　白舟被噎得没话说，暗自磨了磨牙，可惜也觉得自己的牙口还伤不到有琴氏的脸皮，丧气地问道：“你就别耍我了，我老实交代，零花钱和压岁钱大概有个三四万。”

　　有琴氏满意地点头：“可以，都捐了吧。”

　　“捐，捐了？！”

　　有琴氏：“对啊，我又不需要什么钱。”他站住脚步，垂眸看向吃惊的瞪圆了眼的白舟，说道：“你有多少钱都捐了吧，就当是给你自己积德了。”

　　白舟忙追问：“那平安符？”

　　“我不喜欢你表叔，所以不会给他画符的。”有琴氏看着白舟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勾勾手让他过来才说道，“但我可以带你去找个会画符的。”

　　白舟这才松了一口气，倒也不担心有琴氏给他找的人没本事，虽然有琴氏的性格有那么一些闷骚的恶劣，但就是让白舟对他很信任，也相信有琴氏都认可的人必然是有真本事的，放下心来白舟也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压岁钱了，低头小声念叨：“我自己也没什么必要积德，不如还是用表叔的名义捐出去，表叔信了邪神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什么猪头神蛊惑做什么坏事。”

　　有琴氏问他：“白舟，如果你表叔真做了什么坏事，你会如何自处？”

　　白舟紧张地问道：“表叔做了什么坏事？”

　　有琴氏：“就比害了人命要更可恶一些吧。”

　　有琴氏说得淡然，若是有外人在场都会觉得他不知变通，竟然在一个孩子面前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信赖孺慕的长辈做下的弥天错事，可若是此时此刻栾逢完全醒着，大抵是要将有琴氏抱在怀里的，甚至他直接便会阻止有琴氏问出这种话，可惜栾逢神魂沉睡，小小的幼崽只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低落，伏在了有琴氏颈侧，安慰地舔了舔有琴氏的脸颊。

　　有琴氏将栾逢捧在手中，轻声说道：“我无事，不必紧张，好生睡着吧。”

　　修长的指尖划过幼崽的双眸，幼崽打了个呵欠，仍想倔强的坚持盯着有琴氏，却又抵不住困倦生起，渐渐在有琴氏手中团成了小小一个毛绒团子，爪尖微微探出抓在有琴氏手心上。

　　有琴氏再去看白舟时，白舟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又紧抿双唇，眼中满是纠结。

　　有琴氏又追问：“白舟，你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