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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舌尖上的眼珠 ...

  •   谷雨急促且剧烈的呼吸声是这节车厢里唯一的带着鲜活生气的声音,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对面明明是空无一人却不停传出催促他扔回皮球的女孩声音,他又想起之前见到的几个人,一个老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但忽然间谷雨又觉得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这三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连说过一句话的凶悍男人的脸也十分模糊。

      谷雨往后退的脚步顿住了,他不敢再继续往后退,也不敢往前走,他又捂住了手腕上的玉镯,干脆地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哆嗦嗦说着什么,要凑近了才能听见,他在不停地念叨一句话。

      “别出来。”

      “别出来。”

      “你千万别出来。”

      “为什么不让她出来?”这一次是女人的声音,冰冷却婀娜的身体从背后贴上谷雨,声音就在耳边,可耳边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呼吸,谷雨仿佛被关进一块冰块里一样打了个寒噤,他想起来方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一丝脚步声,这个女人仿佛是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

      谷雨打起哆嗦来,他无法克制自己去想象这个女人是如何过来的,而在他的想象中她必然是晃悠悠地飘过来的。

      想到这里,谷雨忽然又不敢再想下去。

      他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他的正面,而在他的正面是另一节漆黑的车厢,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站在距离他只有一米的地方,她还在另一节车厢内,两节车厢之间的界限恰恰好在她一双黑色的小皮鞋鞋尖的位置。

      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岁,仰起头,天真地看着谷雨,双眸是火热的,满满的是看见爱吃的糖果时的贪婪。

      她歪了歪脑袋,不该出现在孩童眼中的几乎偏执的欲望在她的眼中纠缠挣扎着出现,猩红的颜色在眼瞳中翻腾,她的脚尖在往前试探,嘴中喃喃地念着:“好香。”

      孩童是纯真可爱的,他们往往活着时便不通人情世事,任性是孩童的专利,而天真是孩童任性的凭依,这样的孩童在死亡后,这一特质会令他们比普通鬼更加的危险。

      因为他们不会去思考是非,只凭喜好行事,他们偏执,更不懂何为克制。

      谷雨完全无法思考,他想要退,可是却动不了,背后的女人将脑袋轻轻压在他的肩上,而同时他的另一边肩上一重,一只布满褶皱的老人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

      老人的声音在谷雨的左边响起:“兰娃娃,这小哥上的是我们这节车厢。”

      小女孩也就是老人口中兰娃娃抬起头,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可这一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竟然是布满了血丝的,她的声音一瞬间尖锐起来,就像是每一个小孩在遇见喜欢的东西而父母不愿意买时,孩子们的第一选择往往是大哭大闹,要一次又一次地纠正教导这样是错误的,可显然兰娃娃身边并没有教导她的家长。

      兰娃娃一手指着谷雨:“他没有还我的球,就要拿眼珠还给我!”

      谷雨低头,滚在在脚边的小皮球翻了半圈,它已经不是一个球的,它是由无数男男女女的鬼混纠缠在一起的集合体,他们疯狂地想要逃离这个集合体,狰狞的可怖的头颅扭曲着翻腾着,其中最凶猛的显然应当是一只女鬼,她的左眼珠掉出了眼眶,眼球上的瞳孔却盯着谷雨,她张开盆一样的嘴,朝着谷雨咬过来。

      谷雨脑中一片空白,慌忙地往后退,然而肩上一痛,他下意识偏过头,老人的手一节节的骨头坚硬,仿佛随时要突破那薄薄一层老人皮下,这只手实在太近了,近到谷雨觉得他都看清了那层皮下静止的血脉,和惨白色的骨骼,谷雨甚至看见了老人的眼珠从眼眶中暴凸出来。

      下一瞬,皮球上的女人的脑袋从谷雨耳边擦过,血腥气熏得谷雨险些晕厥。

      老人一手掐着谷雨的肩膀,两只惊悚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兰娃娃,高声厉喝:“他步入的不是你那节车厢!兰娃娃,你别忘了这里的规矩!”

      老人和女人一左一右地挟持着谷雨与相邻车厢的兰娃娃对峙,这节车厢里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凶神恶煞,此刻却并没有参与到那三人对于谷雨的争夺当中,他站在这节车厢的另一端,远远地躲开了,但他也并没有踏入另一节车厢,就像是兰娃娃一样,她此刻也正吵闹得凶狠,但鞋尖始终没有跨过那一条界限。

      老人、女人和小孩在争夺,男人远远的避开,这辆车上唯一的人类在恐惧,所有人和非人都忽略了有琴氏,也唯有有琴氏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原本是坐在这节车厢的中间的,就在车门的旁边,可不知何时,他坐在了末端,男人所在的那一端。

      蹲在有琴氏肩头的幼崽探着脑袋,在有琴氏的耳边说道:“不去阻止吗?”

      有琴氏将幼崽又从耳边抱了下来,幼崽便在他手心正中趴下,从袖口中可以窥见有琴氏晶莹如玉的肌肤上缓缓爬动着某种漆黑的图纹,幼崽抬起爪子按住有琴氏的袖口,张嘴咬住了有琴氏的手指,却没有用力,只是磨了磨尖牙。

      有琴氏便笑了起来。

      幼崽张嘴松开了有琴氏的手指,只有尾巴还缠绕在那根手指上,或者说是尾巴被手指缠上,有琴氏捏着柔软有力的尾巴,另一只手顺着幼崽的脊背抚摸,幼崽被顺毛得很舒服,发出低低几声满足的喉音。

      这一人一兽似乎都已经遗忘了这节车厢里还有个活人陷入恐怖和危险之中。

      当然,在车厢这一端的并不是只有有琴氏和他手心上的幼崽,还有那个对谷雨恶声恶气的男人。

      那男人原本只是不赞成且警惕地盯着谷雨和觊觎着谷雨的老人女人和孩子,直到有琴氏主动出了声,他才仿佛第一次察觉到这节车厢里竟然还有其他人,惊疑不定地看向竟然就坐在他身边的有琴氏。

      男人有些猜测,收敛起满脸的戾气,端正的对有琴氏一躬身,带着三分试探地叫道:“大师。”

      有琴氏对男人道:“不是。”

      男人也不敢再多问,退了两步,离得远了一些,只是仍然会不时看向谷雨的方向。

      谷雨肩头疼得厉害,死亡的气息顺着被老人的手指渗透他的身体,而他的右手边依旧是女人玲珑有致的娇躯,但他们两人带给谷雨的恐惧加起来也远不如面前的小女孩。

      站在他的正面死死盯着他的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身体诡异地往前倾倒,仿佛一根木头或是一块橡皮,被人从腰折断了,腰部以下还牢牢地钉在地面上,笔直得站立着,上半身扭曲地向前弯折,头颅却又高高昂起,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珠,一只向右看着老人,一只向左看着女人,两颗眼珠都仿佛下一刻便要从两边的眼角爆开。

      此刻的小女孩已经完全称不上可爱两个字了,但她还是笑着的,她的嘴角高高地高高地吊起,仿佛要扯到耳根上,这张嘴占据了她脸庞的三分之一,张开嘴是两排洁白而尖锐的獠牙。

      老人一个激灵,他的手几乎是一瞬间松开了谷雨。

      女人猝不及防,慢了一步,正要跑,忽然腰上一紧,一把漆黑的头发缠在她的腰上,女人叫出声,尖锐得仿佛是金属在摩擦玻璃,整节车厢随着女人的声音眨眼间变得完全不同,仿佛不是一条才投入使用三年的地铁,而是陈旧的封锁在旧时光里的列车,锈斑快速地爬满整节车厢,又簌簌落下,那种带着腐烂味道的锈渍霎时间仿佛烟尘充满了这节车厢。

      谷雨的腰上也缠上了长发,这长发本就是从他身上出现的,准确的说,是他的手腕上的那个镯子。

      长发裹挟着谷雨,谷雨凭空地飞了起来,看上去长发是想将谷雨扔出车厢,然而谷雨重重砸在雾蒙蒙的玻璃窗上,玻璃窗纹丝不动,谷雨反震回来,落在地上之前被长发裹挟住。

      谷雨面门朝下,大口地喘着气,惊恐地看着平整的地面。

      不对,那不是地面,而是一段蠕动的肉块,肉块一层叠着一层,透着血色的液体十分粘稠,它们在褶皱之中逡巡,拉出长长的网一样的丝,泛着令人呕吐的腥臭,扭曲成了一张脸的样子。

      那张脸张开了嘴,即将吞吃掉谷雨。

      老人和男人挤在了一个地方,女人只剩下半个身体在地上滚了过来,有琴氏抬眼看过去,小女孩已经踏入了这一节车厢,手里抱着自己的球,嘴巴大张,她刚刚吃掉了女人的一半身体,但还不够,她的口水像是粘液一般稀稀拉拉地滑落在地上。

      卷着谷雨的长发缠绕着车厢两边的扶手才堪堪没让谷雨直接跌进肉块中,可是长发不动,那边的兰娃娃却动了。

      她已经踏过了两节车厢的界限,便再没有顾忌,和脚下令人作呕的肉块连接成一体,她的嘴大大地张开,利齿上滴答着鲜血和碎肉,势要将谷雨吞吃入腹。

      肉块纠结在一起形成的恶心地面随着兰娃娃的难以自控的欲望快速地侵占着这一节车厢,车厢内的老人、男人和女人都被逼到了最边缘的角落,他们的身体以诡异的人类不可能达到的扭曲动作挤压在一起,仿佛是一个长着五只胳膊和两个半脑袋的怪物。

      男人的脑袋被挤在最上方,大腿上长出了老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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