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笔耕辍

18、打了小的来老的

　　苏兰的脸上右眼的位置空空荡荡，那颗眼珠在离着本体两米多远的地方，仅仅盯着谷雨。

　　苏兰的身体又掉落了不少，身上露出了不少碎裂的骨骼。

　　她的样貌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她变回了自己真正的样子，不是一个刻意遗忘和掩藏过后的七岁幼童，而是一个十七岁的本该花一般的少女，只是此时的少女看上去有些过分凄惨，她的身体被母亲推下站台后，被飞驰而来的地铁狠狠撞飞，又被重重碾过，与她母亲的身体一起变成一堆难分你我的烂泥。

　　而此刻苏兰就是由肉泥组成的，只能勉强维持生前的样子，可是因为只是一团连骨骼是碎骨头拼接而成的肉泥，五官复刻得并不到位，看不出半点生前漂亮的样子。

　　苏兰伸出手，血肉扑簌簌地往下掉。

　　谷雨只以为他说的话有用，这个生前经历不幸却坚强努力的女孩恢复了理智，他忙说道：“别再杀人了，我会帮你的，你受到的所有的委屈都会得以昭雪，那些伤害了你的人会得到他们该有的报应！”他会帮苏兰讨回功德，但同样他也清楚，苏兰的收手已经太迟，苏兰也会得到自己的报应，只是这种事没必要在现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

　　苏兰看向谷雨，三四段断裂后勉强拼凑的嘴唇并不整齐而且扭曲，笑起来时更是诡异，可是苏兰弯起了嘴角，她甚至将眼珠子按回了眼眶里，看上去十分凶残却乖巧的样子，说道：“好啊，哥哥。”看得出来苏兰在很努力地让自己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血海在缓缓地收缩回她的身体，五官逐渐找到了正确的摆放位置，她的手也不再流血，对谷雨伸出手，声音温柔甜美：“哥哥，谢谢你。”

　　谷雨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但他不敢轻易将手伸过去，回头看向宣棋，想要征得宣棋的意见，宣棋面无表情，黑发却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他的手腕，很明显是不赞同的。

　　苏兰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悬在谷雨背后的红衣女鬼，收缩中的血海翻腾起来。

　　宣棋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苏兰垂着脑袋，一副彷徨无意楚楚可怜的姿态，然而她身后的血海已经悄然升起，随时都能倾覆而下。

　　宣棋与苏兰全然不同，虽然都是厉鬼，苏兰时时像一个绷紧了的炸弹，只要一点点引诱，她就会失去理智，疯狂地陷入杀戮的快感中，而宣棋不同，宣棋的执念不是报复也不是杀戮，而是谷雨，既是前世与自己结发却不能白头的丈夫，又是今生孤苦无依与一只厉鬼相依为命的可怜人。

　　谷雨是她的执念，宣棋不接受谷雨去怜惜其他的女人，哪怕只是同情。

　　宣棋一言不发，与保持不住外表重新血肉模糊的苏兰对视一眼，都看出对对方的厌恶，长发与血肉一同爆发，二鬼又在车厢里打作一团。

　　无论是长发还是血肉本都是人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它们远远没有人体内的骨骼坚硬，但此时却全如钢刀铁椎一般，寒风阵阵，伴着苏兰和苏兰放出的潜藏在她手中皮球中的十数条恶鬼发出的嘶吼声，其中最尖锐的便是一个女人，那几乎是个疯子，那本来就是个疯子。

　　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坐视丈夫和继子对自己的亲女儿下毒手？怎么会在逃离疯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亲女儿推下地铁撞的粉身碎骨？怎么会在死后依旧眼睁睁看着女儿失去理智堕入厉鬼恶鬼之道，甚至为虎作伥？

　　而如今，这个疯子失去了曾经温婉美丽的皮囊，失去了她的身体和四肢，连头发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脑袋，被她的女儿抱在手上，与其他十多个恶鬼一起寄居在自己的脑袋中。

　　这个疯子直到死后才想要博取女儿的欢心，像一只疯狗一样撕咬开了其他有手有脚的恶鬼，不顾自己被宣棋的长发挖走的眼珠拽断的舌头，她实在是破破烂烂的不成个样子。破破烂烂的人肉一个猛子，单独一个脑袋朝谷雨冲了过去，抓住这个人类，就可以挖出他的眼珠，那是她女儿一直想吃的东西。

　　这节车厢里所有人都是死在苏兰手上的，死后魂魄又被强行禁锢在苏招娣的人头中，只有三个恶鬼从其中脱颖而出，不知是什么原因被留在了人头外面，以至于那三个并没有太疯狂，不过也都是该投胎的投胎该进鬼肚子的进了鬼肚子，只剩下人头里的十几只恶鬼，他们日日被苏兰母女折磨控制，一个个的也跟着这母女俩一起疯了。

　　宣棋手下狠辣起来，捏住一只呼啸而来的恶鬼，红唇轻启，竟张到了人头那么大，上下两排白森森的贝齿藏在红艳的双唇之后，一口咬下，将恶鬼的头颅直接吞入腹中，那恶鬼挣扎着抓挠宣棋的身体又被宣棋微微用力，煞气入体，活生生碾成了粉末，就此魂飞魄散。

　　说是又要张嘴又要吃头又要将一只恶鬼捏得魂飞魄散，其实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宣棋被恶鬼们团团围住，一嘴难挡十数只鬼，又要时时注意着苏兰的动向又要辛苦护住谷雨，她仍是将他当做那个不会任何咒语术法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保护，一时不查竟然真被一只恶鬼从肩上撕下一块肉来。

　　再说谷雨这边，谷雨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个普通的人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往往是可以堂而皇之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点江山。比如虽然十几个人死得很无辜可苏兰也是被她继父继兄这样的恶人给逼的，罪魁祸首是那两个畜生。

　　这种混账想法，谷雨也是曾经有一瞬间也是这么想过的。可当自己亲近的人被伤害，这一刀戳在自己心口上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谷雨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地要动手。

　　然而借力未成，一颗破破烂烂的人头已经朝他冲了过来，谷雨被这面目全非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背后紧抵车厢。

　　这一节地铁车厢本就是因苏兰形成的鬼域，谷雨一靠上车厢，后背便觉得坚硬的车厢瞬间柔软下来，有诡异的波浪轻抚他的后背，谷雨想起了曾经见过的车厢四面遍布肉泥血海的模样，不敢想象此刻贴在自己背上的究竟是什么腌臜玩意，抬腿朝背后踢了一脚就要跑开。

　　然而肉泥已经缠上了谷雨，谷雨的脚一踢到肉泥上，便深陷了下去，本是想往前跑，却是整个人都往前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苏招娣的人头转瞬即来到谷雨头顶，张嘴欲扑下去撕咬。

　　但红衣厉鬼却忽然出现在人头前面，仰头长嘶，长发团团将谷雨围住，十数只恶鬼咬在她的身上，宣棋也不躲不避，只将谷雨从头护到了脚，长发一甩，将人从肉泥中拉了出来，甩到了车厢的另一边。

　　谷雨头晕眼花，前几天装了苏招娣身体的矿泉水瓶从兜里滚落出来，撞在地上，顿时撞出了丝丝缝缝的裂口，裂口很快犹如蛛网一般铺散开来，从裂口中渗透出血色的雾气，那雾气又在空中凝聚出一只手，一只骨瘦如柴的女人的手，从手腕的断口开始雾气加速集聚成一体，凝成胳膊、胸腔、大腿。

　　车厢一瞬间陷入了寂静，肉泥不再翻滚，血海不再呼啸。

　　一时间谷雨都想骂脏话了，他怕出意外分明是把这个瓶子放在家里没带的，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口袋里，想起之前相似的场景，要说这不是有琴氏故意的他都不信，可是就算他现在想拎着有琴氏的领子质问也得先从现在的危险中活下来，谷雨不敢再多想，立刻一口咬破了手指，往矿泉水瓶的位置扑过去。

　　然而已经迟了，女人枯瘦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被血色染红的条纹裤子裤角拂过谷雨的脸。

　　一颗人头穿过呼啸的血海和长发飞了过来，落在了无头女鬼的脖子上。

　　无头女鬼，不，她现在已经有了头。

　　苏招娣扭了扭脖子和四肢，不熟练地抬起脚朝鬼物最多的方向缓慢地走过去，两只皮包骨的胳膊抬起，朝还保持着凝半个完整身体的苏兰伸出双手，嘶哑的声音响起：“兰兰，妈妈来了。”

　　若苏招娣此刻是个人，此刻脸上的表情四舍五入也能算个激动中掺杂着愧疚，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身体和脑袋分开了太久，单独个脑袋又疯的太久，脸上的表情僵硬的就像是从画报上剪下来然后黏在脸上的，连笑容都显得那么刻意。

　　或许，也是因为她太久没对着自己的女儿笑过了。

　　或许，出于基本的人性，她也根本就不敢对着自己的女儿笑。

　　苏招娣不大会走路，走了两步上半身就往一边歪倒了，偏她的下半身依旧周周正正，当她的上半身歪啊歪的，歪的几乎快要和地面平行的时候，她整个人垮塌在了地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谷雨清晰地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苏招娣的脸朝上，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甚至能看见脖子上的褶皱。

　　谷雨深吸一口气，他摸到了塑料水瓶，可水瓶已经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