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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夜宴 ...

  •   告别了哈罗德,童钥被带回房间。为保证秩序,24位选手全部登记完毕之前,大家暂时不被允许在庄园内随意走动,好在在她之后仅剩下5位选手,时间不会太久。
      天色渐渐暗下来,距离城堡海域不远处尚未开放的A-海岛呈现出死寂一般的黑暗,唯有靠近城堡的海面尚且倒映着灯光,与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着,倒还有些沁人心脾。
      城堡中突然发出播报声,虽然不清楚声源在哪里,但声音仿佛是从自己耳边发出的,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一定又是什么A区的先进技术。”童钥心想。
      织雪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回荡着,“24位选手已经全部登记完毕,以下是选手名单……”
      “1号雪穗、2号格里菲斯(Griffith)、3号虞昱、4号方仕成、5号靖、6号苑杰、7号香槟(Champagne)、8号少玖、9号钟澜、10号钟涵、11号玫儿、12号朔也、13号摩根(Morgan)、14号黎昕、15号康适、16号诺顿(Norton)、17号李利洛斯(Lilyrose)、18号白尧、19号童钥、20号达、21号尤琴、22号顾朗、23号苏齐、24号希德(Sid)。”
      “今晚七点半在城堡一楼宴会厅举行晚宴,1至12号选手在A厅,13至24号选手在B厅,请各位务必准时到场。播报结束后,餐前时间可在庄园内自由活动。”
      童钥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不多不少,距离晚宴开始刚好还有一个小时。她心想可以借此机会在庄园里转转,去吹吹海风倒也不错。
      “砰!”童钥的步伐并不算快,但在二楼拐角,还是被一位突然冒出的手拿热可可的男士撞了个正着。好在只是杯子摔在了地上,并没有人烫伤。
      “这位小姐。”那个男人面带责难地看着童钥。
      “抱歉……我再去给您端一杯?”
      “算了!好心情都没了。”他望着地上打碎的咖啡杯,用极度夸张的手势和表情缅怀着,几乎要落下泪来,仿佛童钥掀翻的并不只是一杯热可可,而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童钥有些尴尬,“那我去楼下给您拿点点心——作为补偿?”
      “不必了。”这位男士突然端正姿势,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有些女性化的手势指向童钥,“那里有个讨人厌的乡下女孩,抱着甜品车死不放手,我可不想跟野猪抢食物。”
      中性的打扮和做作夸张的声调夺取了童钥的全部注意力,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个男人的话听进心里,只是自顾自打量着他,她还从在B区未见过这样特别的人。
      “你,别看了。”
      童钥触电一般回过神。
      “这样吧,给我端一杯热牛奶,送到14号房间,算你将功赎罪了。”
      “……好。”
      这个男人快速拍了拍童钥的肩膀,拉长了语气,“快一点——”
      童钥不得不暂且将吹海风的事情抛之脑后,快步走向自助餐厅,比刚才要小心得多。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那个站在桌前大口大口吃着点心的女孩,她根本不会相信刚才那个男人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一旁其他来到餐厅的人见状嗤之以鼻,议论纷纷。
      “肯定是B区人,根本没有素质。”
      “饿死鬼……”
      “真难想象我居然跟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国家,这不是发达社会吗,怎么会有难民。”
      每个人都赶忙从她手下抢出自己所需,鄙夷地离开了餐厅,仿佛都不想与那个女孩共度再多一秒。
      而童钥只是感到有些不安,绕过正把糕点一口一口吞下的女孩,小心地倒了一杯热牛奶,不嫌弃、也不同情。
      “咚咚。”扣响14号门的时候,时间已过七点。门内隐约有着一丝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声,敲门声久久无人响应。
      “14号……”童钥努力回忆着刚才播报声中各位选手的姓名,好在她记忆力不错,“黎昕先生,您的热牛奶我给您放在门口围墙上了!”
      门内依旧无人应答,争吵声反而变得更加激烈。
      童钥无心去听,将牛奶放下便转身离开。但终究抵不住灵敏的耳朵。
      “你不应该这样一走了之!……”
      “……尤家已经不可能再好起来了……”
      “小不点……我说过我和麦奇会一直照顾你的……”
      “你不要再麻痹自己了……麦奇马上就要跟那个女人……”
      “不是这样的!那……我们……”
      童钥越走越远,声音慢慢变得模糊,最终消失。
      只是一些琐事,她心中想着。但她渐渐觉得声音模糊并不是因为她走远,而是因为迎面走来的这个白发男人仿佛夺走了她所有的感官。
      那个男人身穿白色的风衣,带着白色的围巾,白色的头发,脸上表情冷峻,就像一块冰。他身材无比高挑,从童钥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甚至遮挡住了走廊里的灯光,让童钥在一瞬间的黑暗中看清,他并不是冷峻,是无畏无惧。
      也许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童钥,但童钥的目光却已经将他牢牢锁定。
      整个走廊上并不是只有14号房间嘈杂。人们来来往往,在走廊里攀谈、联络朋友,打探未来的对手。仿佛只有安静的自己,和刚刚从自己面前走过的这座冰山,拥有沉默的绝对权力。
      最终他在尽头的房间停下,旋开了门。
      18号,童钥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但她把这串数字留在了心里。她明白,他们总有再相遇的时候。
      终于来到海边,海风如童钥想象一样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耳畔。她用手舀起一把海水,泼在脸上,清醒的瞬间也变得困惑。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就这样草率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如果真的在游戏中死去了呢,那一切尚未开始的美好蓝图,又将如何证明他们真的是美好的呢。逃避主动,逃避选择,过去的她顺着日子过,不愿想太多自身以外的事情,也不愿考虑太多他人的感情。而如今犹豫的同时她也明白她的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所有的迟疑也不过是在反复坚定她的决心。现在的她无比明确人生的每个选择其实都只有一次机会,结局或好或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路走来的所遇所想。她开始期待、开始收获,开始因为自己拥有的一切而产生了畏惧,像任何人一样,有渴求也有恐惧,慢慢地她也能够成为最有人性的自己。
      童钥沉下身子,坐在沙滩上。发现沙滩上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不远处的一个女孩,正光着脚丫向前走,任由海浪吞噬自己。
      “喂,不要再往前走了,很危险。”
      童钥侧身望向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栗色头发,瘦削得有些弱不禁风的男生正朝那个女孩靠近着。
      那个女孩见状回过头,退出了浪潮,走向他。
      那个男生有些欣喜地挠挠头,“夜色太黑了,很容易不小心踏进暗流里……我是苑杰,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面无表情,甚至是有几丝不屑。她朝男生胸口重重打了一拳,那个男生不自觉冷哼着后退了一步。
      “跟你有关系吗?”女孩反问。
      苑杰捂着胸口,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是我冒犯了。”
      那个女孩突然大笑了起来,“跟你闹着玩呢,干什么呀!”然后伸开握拳的手,作出请求握手的友好姿态,“我是玫儿!”
      苑杰有些难以置信,尴尬地笑了笑,再度满怀期待地准备接住玫儿的手。
      玫儿却突然收回手,转身离开了沙滩。临走前还朝童钥留下了不怀好意的一瞥。徒留苑杰呆在那里,回味着一分钟内被人戏耍两次的不堪。
      “真是个以打碎别人期待为乐趣的怪人。”童钥心中不经感叹。但她很快也能想通,若是不怪,谁会愿意到这儿来呢。
      童钥提前五分钟入席晚宴,后12位选手已经基本到齐。落座之后,她的左侧座位尚且是空的,而她的对面,那个白发男子正托着腮望着窗外,没有人能从他的神情中得知此刻的他在思考什么。
      在宴会开始之际,理应坐在童钥左侧的男生急匆匆地冲进房间,最后一名落座。
      “抱歉,来迟了。”那个男生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热情地朝童钥问候了一句,仿佛他们曾约定于此。
      白衣男子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又别过了头去。
      “宴会开始,请各位尽情享用美食,和最后的轻松时光。”织雪一声令下,服务机器人便源源不断的将食物送上了餐桌。
      餐桌上每个人神态千姿百态,悲喜各异。童钥在角落安静等待餐品上齐,一边悄悄打探着每个人,希望能从他们的举止中推测出什么有效的信息。
      15号,康适,也就是刚才在自助餐厅将点心吃了个翻天的女生,面对一桌各式各样的菜品“哇!”的叫出来;而她的身旁,也就是黎昕,轻轻扶着额头,仿佛正在经历末日。
      13号摩根身穿正装,举止优雅。一头金色干练的短发,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凡,似乎有着很好的修养。她的对面,24号,希德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也许刚刚满十八周岁,对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他的一旁,是满面愁容的苏齐女士,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悲伤,只是眼泪仿佛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旁边的顾朗见状小心翼翼地给她递上了一张纸巾,她在喉咙中轻轻发出一丝感谢,一次又一次擦拭着眼泪,这份悲伤却好像没有尽头。
      16号诺顿是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刚刚在织雪的阻止下收起烟卷,面对满桌的饭菜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一旁是一位穿着时髦、名字也很漂亮的年轻女孩,李利洛斯,正在用手指焦急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急切地等待着什么。
      21号尤琴有些紧张地反复喝着白开水,手腕上精美的手链不自觉与玻璃杯一次次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最奇怪的是20号,因为名字短,童钥记得了他,达。自从刚才进门起便一直打量着自己,让她感觉有些别扭。
      达最终停止了试探,转头朝向了桌上的菜肴。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童钥有些疑惑。
      达摇摇头,“我认错人了。”
      菜品上全之后,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用餐。原以为这场宴会将会热闹非凡,但情况似乎远比想象中要糟糕。
      宴会开始已经将近十分钟,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讲话,甚至连窃窃私语都没有,并且渐渐地,像是23号苏齐,已经漠然地离开了座位。
      康适不出所料是最享受这顿晚餐的人,也许是过度的沉默让她也有了一丝察觉。她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开始试图制造气氛。
      “大家怎么都不讲话嘛!我提议,大家都来自我介绍一下好不好!”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她,“我是康适,来自B区!爱好是打棒球!”
      “呵……我看你的爱好是吃还差不多。”摩根女士十分不屑地调侃着,惹得不少人禁不住发笑。一旁的黎昕颠头播脑,侧脸瞥了一眼正慷慨激昂,仿佛毫不在乎他人议论的康适,默默将座位挪远了一点。
      “算了吧,你还是收收你的热情,留着日后在游戏里续命吧。”李利洛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与瓷盘碰撞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有几个人不是生活所迫被逼来的,谁有闲情跟你在这儿交朋友呢。到了Dark Side可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康适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失望,又把头埋进了摆满鸡肉的盘子里。
      “这位漂亮的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现在相互交好一下,也无伤大雅吧。毕竟……”达指了指隔壁房间,“那边还有12个人呢,没准他们已经结下了联盟,就等着对付我们呢。”
      这样的推测,不禁惹得餐桌上有了一阵骚动。
      “我才不要跟敌人结盟。”希德突然好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愤然离席。场面再度尴尬起来。
      童钥像许多人一样,始终一言不发,甚至连手中的刀叉也不曾停止。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感兴趣。
      或许她已经过早的明白,这场生存游戏中,每一种接近都是有目的的,每一种敌意都是无缘由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好了好了,”诺顿大叔再度打破尴尬,“这场宴会目的就是让我们放松迎战,就先别说这些严肃的事情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尤琴将叉子轻轻叉进牛排中,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有话要说,但又顾虑太多。
      “那就说说到Dark Side的目的吧,我先来。”黎昕接过话茬。
      “看过我专访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个gay。但在A区同性结婚,也并不容易,还是要花费我和麦奇难以承担的金额。所以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法案,我想让同性结婚变成常事而不是难事。当然,这是一次冒险。”他突然有些哽咽,“其实不久前我和麦奇已经因为一些变故分开了,不过我还是想来这儿。如果能够成功,帮助的也不只是我自己。换句话说,就算失败了,我的行动也一定能够让更多人坚持下去。”
      童钥突然对这个人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观,他似乎并不像他所表现出那样刻薄刁钻。餐桌上不少人,像是尤琴和顾朗甚至轻轻鼓起了掌。而童钥对面的白尧却依旧不为所动,似乎对着一切都感到无关痛痒,只是安静地旁观。
      “同性结婚确实太难了,据我所知要花多少钱来着……一千……”顾朗挠了挠头。
      “一千万。”黎昕回答。
      “对,一千万。”
      “那你为什么不想拿走两千万奖金,却是要提法案呢?”顾朗补充问道。
      “我是造型师,可能本质上就比平常人更想要考虑别人的感受。”黎昕微微低下了头,若有所思,“我想受益的不该只有我自己。”
      “算了不说了……好像我一定能赢一样。”黎昕举起酒杯,“我说的有些多了,自罚一杯。”然后如同在缅怀什么一样,将一杯酒一干而尽。
      “都快说快说,这可不是我的主场!来,小不点,你接着来。”仿佛一杯酒下肚,黎昕就已经宿醉。他伸长手指指向尤琴,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我叫尤琴,是A区人。”
      白尧抬起头,轻瞥桌前支支吾吾的女孩又低下了头,最终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话,却被童钥听了个正着。
      “落魄千金。”
      这句话正巧赶上了尤琴将哽咽的话语挤出喉咙。“父亲负债,现在家中十分落败……为了家族体面,我想尽我的努力赢一些钱。”
      童钥悄悄俯下身,自言自语一番:“观察力不错”她抬眼望向他,“还是你早就认识她?”
      白尧有些讶异地看着童钥,停住了手中的刀叉。模仿她那别扭的样子也俯下身朝她靠近,“不。”
      “那你怎么知道?”
      白尧仔细地切着牛排,甚至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说着:
      “项链是国宝级设计师的限量作品,差不多有五万块。手链和戒指也都是奢侈品牌,哪会有普通人买的起?”
      “现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复摸索着身上的首饰,显然是不安。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的样子,不是落魄千金,还会是什么?”
      白尧一口吞下牛排块,骄傲地望了童钥一眼,还给了她一个wink。
      童钥被那眼神吓了一跳,一瞬间的心悸让她感到张皇失措,她心想,真该死,她会的这人怎么都会。那灰色的眼眸冷酷又清澈,却又有着溢出的野心与自信,坚定之中流露着被遮蔽着的温柔,以及些许的深情。
      童钥的心跳的很快,但她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在白尧那份骄傲面前,自己有些不甘,又或许就像白尧说话时那份从容所能够证明的那样——他真的与众不同,比一般人更加敏感聪明。他天生就是那为数不多的,能够让童钥心乱如麻的人。
      顺着这个话题,餐桌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回答着,也渐渐都离开了。无论AB区,多数人都是为钱而来,只有达和童钥是B区少有的想要到A区去的人。
      慢慢地,在座只剩下摩根、童钥、顾朗、诺顿和达。
      “顾先生,我还没有跟您握个手。”这是第一次在摩根脸上流露出些许阿谀的颜色。
      “可别用敬语,我是小辈,担待不起。”
      “哪里的话,您年轻有为,这么年轻就成了A区杰出的外科医生。上次我儿子的病可多亏了您呢。”
      “应该的,不必这么客气。”
      又攀谈了几句,摩根离开了餐桌,变回那副高傲的模样,尤其是在B区人面前,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厌嫌。
      “A区女人……真是恶劣。”诺顿叼着烟卷,移步在达的对面,与达聊得十分投机。
      “有时我觉得,A区人也许就是天生的恶人。‘监管者’无数次蜂拥而入我的农场,掠夺我辛苦培育种植的稻谷就像清除桌子上的蚂蚁。”诺顿呆呆地望着窗外,深吸一口烟,“我们这些农场主,就像是他们的奴隶。”
      “入不敷出的日子过的太多了,也许只能走一些绝路——像现在这样——才能暂时摆脱这种被奴役的命运。”
      “‘监管者’都是A区人?”达问道。
      “没错,A区人,全副武装。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人类,听说A区有很多机器人?管他呢,是不是机器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没有心的玩意儿。”
      童钥在一旁用心倾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情感有些复杂。她从小生活在近城区也便是K市,生活到还算安定。远离郊区,也便不知道那些生活在P市的勤劳农牧民竟然每天都在经历着这些艰难的事情。然而这也使得她对A区有了更多的理解,一直以来,在她的心中,富有、发达、梦幻……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A区,而如今诺顿的话,让她仿佛看到洁白无瑕的月亮上的一片污点,而这片污点仿佛随时都准备吞噬这完美的月亮。
      诺顿熄灭手中的烟,告别了各位,离开了宴会厅。
      童钥、达、顾朗三个人排成一排,安静地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每个人都停止了用餐,却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是A区人?”达突然转向顾朗。
      “是的。”
      “刚才大叔那样说……”
      “没关系的,A区人确实没什么好东西。”顾朗垂眼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最后夹起一块几乎凉透的点心,放在了盘子里。
      “你这话说的。”达笑了,轻拍顾朗的肩膀,顾朗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将那块点心吞进肚子里。他们似乎很合得来。
      童钥见状准备离开,却被拦了下来。
      “童小姐。”顾朗望向她。
      “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清风习习,两个房间的宴会都已结束,大多数人满怀戒备地回到了房间,还有少部分人依旧在吧台,或者什么安静的地方怀着心事地饮酒呆坐,抑或只是相互低语。走廊里的人声越来越远,四周一片沉寂,让每一秒呼吸声都变得沉重。童钥跟着顾朗,来到露台。月色十分明亮,但在城堡的光辉下还是稍有逊色。
      “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顾朗说。
      童钥敏感地上前走了一步,“你认识我父亲?”
      “你父亲是个很优秀的人。”顾朗转身靠在露台围墙上,“我曾经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
      “对了,也难怪你疑惑。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A区人。”
      童钥将信将疑。
      “在B区的时候,我追随过他,多亏了他的指引我才能够顺利度过艰难时光。他真的很伟大。”顾朗哽咽,“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比起难过程度,我觉得他更像你父亲。”童钥打俏道。
      顾朗笑了,“你还真是乐观……我担心你似乎真的有些多余了。”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童钥说,“他解救过那么多人,上帝不会亏待他的。”
      “可惜他那件飞机没能到达,M市的人和我一样,都再也等不到他了。”
      “那架飞机是要去M市的?”顾朗问。
      “嗯,父亲出发之前在家里准备了很长时间,我从未见他那样紧张过。他之前也去过很多其他的地方,虽然我不太了解他去做什么,但似乎这一程对他来说尤其重要。”
      “M市……他想要去那儿的想法已经够冒险了。”顾朗感叹。
      “只是一个矿业城市,有什么特别的?”童钥疑惑。
      “那里是曼斯特金属的产地。”
      “曼斯特?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曼斯特金属是进行人体改造的关键材料,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得到它。它有很强的延展性,不易腐蚀,密度很小,硬度却又相当大,可以和人体完美融合,制作成铠甲更是可以刀枪不入。但是……它太稀有了,没有人会愿意消耗它去制造一块铠甲,更不会用在普通的机械兵身上,一般人想用这样的材料进行人体改造太过于奢侈。只有最关键的人体改造会使用这样的金属,当然——仅限皇家。”
      “我十年前到那里的时候,M市作为因特伦国最主要的矿场,那里的土地就已经因为大量开采变得寸草不生。自从八年前在那里发现了珍贵的曼斯特金属,政府对采矿业的要求更严格了,时刻都有监管者严格把控着。很难想象现在那里的人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就算父亲成功抵达那里,也是在冒着随时被监管者抓进监狱的风险?”
      “是啊。”顾朗苦笑,“无论会面临什么样的风险,只要活着,童先生永远不会放弃抵抗。”
      “若是你也会吗?”童钥问道。
      “什么?”
      “也会抵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顾朗停顿了一秒,“不,也许我很快就会退出。毕竟我天生就不是一个领袖,你父亲非同常人。”
      “哎……”童钥感慨,“而我只是想要一个平常的父亲。”
      “使命感与他的命格紧紧相连,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发光发热。”顾朗转过身,与童钥一起趴在了露台围墙上。
      “使命感?”童钥有些不解。
      “这种东西是血缘赋予的,作为他的女儿,你应该比我清楚。”他望着童钥。
      “这种可感觉对我来说似乎并不强烈。”
      “也许只是时机还没到。”顾朗用手敲了敲左手的手表。
      “时机到了。”织雪突然出现在顾朗和童钥的身后,“女士、先生,暂停一下闲聊,是时候回房间了,稍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通知你们。”
      “好的,感谢提醒。”顾朗答到。
      织雪轻轻一笑,影像在一道闪光后,突然消失。
      “又是分身?”童钥自言自语。
      “不,是脉冲。”顾朗解释道,“空间跳跃,量子力学。”
      童钥歪着头,“脉冲?”
      顾朗轻轻一笑,“虽然经常成为人们口中的恶毒A区人,但我来A区从来没有后悔过,在这里我确实学到了很多。”
      “等你到了A区,一定去我的母校,因特伦理工学院,见见菲利克斯(Felix)教授,他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物理学家。”顾朗慢慢后退,离开了露台。
      “你怎么就肯定我能到A区去?”童钥喊道。
      “因为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有决心。”顾朗越走越远,直到离开视野。
      童钥坐在床上,蜷成一团。也许是因为夜一点一点变深,她总觉得自己身边寒气逼人。又或许,这只是威胁即将降临的预兆。
      床前的空间一阵闪烁,织雪的影像慢慢出现。
      “童小姐,你好。”
      “你好。”
      “我来交代一下明天比赛的事宜。”
      童钥有些诧异,“明天?不是还有一天准备时间吗?”
      楼上的房间突然发出重重的踏步声,伴随着周围一阵阵地哀嚎、嘶吼,童钥似乎能体会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每一个人带来的痛苦。
      “在Dark Side中,最忌讳没有激情,激情的产生需要精神上的兴奋,兴奋的火把需要悲伤、恐惧、狂怒点燃。生活已经给了你们的悲伤,今夜的鸿门宴给了你们足够的恐惧,如今,仅仅欠缺一些怒气。而产生愤怒的最好方式就是欺骗。”
      “我们做的并不是夺走希望,只是释放掉侥幸,将你们推向火焰,帮助你们更快地完成涅槃。”
      “一派胡言。”
      2号房间的格里菲斯朝着织雪重重出拳,却理所当然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格里菲斯先生,我想您应该明白这些行为伤不到我。”
      格里菲斯强壮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哈……我还真以为自己能多活一天。”
      织雪慢慢退后,绕开了他的拳头,“若是您把这样有力的拳留在游戏中,想必您的收获可不止是一天的生命。”
      “有意思,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会愤怒,那些B区的贱民不是只会害怕吗,只会一次又一次的祈祷、歇斯底里地大叫,祈求主再给他们一次机会。”10号房间空无一人,因为此时的钟涵正在钟澜的房间里大放厥词。
      “越怕越好,他们怕的越多,我们赢得越快。”钟澜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织雪伫立在他们之间,静默着,像是被按下了定格的电影人物。
      “姐,你说十天之内能赢下来吗?”钟涵问道。
      钟澜睁开眼,望向天花板,“十天?太久了,我保证五天之内结束一切。”
      “那很可惜,我倒是没有觉得愤怒。”童钥垂下眼,“终究要面对的事情,逃避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的身体已经准备好已经风暴了。”
      “恐怕不是风暴,而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暴乱。”织雪说道。
      童钥眨了下眼,“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话毕,不知道是不是童钥的错觉,她感觉织雪的影像变得更真实了些。
      “可惜单凭你自己,与那些人对抗实在是蚍蜉撼树。”织雪突然握住了童钥的手。
      “你……刚刚难道不是影像吗?”童钥十分困惑。
      织雪不以为意,走向前将一个怀表塞进了童钥的手中。
      “这是哈罗德阁下让我给你的。”织雪退回原位,“在岛上,不允许使用任何自带工具,但这个怀表经过我们改造,不会被检测出来。”
      “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刻会有补充包裹随机降落在海岛上,伴随着30秒烟雾:红色是武器和工具,绿色是食品和药品。而这个表盘,会帮助你找到包裹。”
      童钥注视着手上这个小巧到有些微型的怀表,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浮雕,刻着“Zero”的字眼。
      “Zero?”
      “没错,一切的起点,就是Zero。”织雪满怀期待。
      “为什么要帮我?”童钥问道。
      “将军对你很感兴趣,他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当然,我们能做的也只是一部分,只有你真正不负众望的赢下来,才能证明将军的确没有看错人。”织雪说。
      童钥忧心忡忡地合上怀表。
      “但我既没有化敌为友的外交技巧,也没有强大的力量去战斗,为什么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不明白。”
      “在因特伦国生存,靠的从不是圆滑和战斗。”织雪说,“是智慧。”
      童钥望向她。
      “童小姐,保持智慧。”
      伴随一道闪光,织雪的影像骤然消失。就像一颗流星,从童钥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中粲然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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