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之界》迷路鬼斯

28、二十七 微光

　　拆开雪花球，一把钥匙正在里面闪闪发光，仿佛尘封多年的珍宝已等待这一天许久。
　　童钥取得钥匙，和白尧连夜赶回废墟，安布罗斯依旧在原地等待着他们。
　　“咔哒”，窗户开了，童钥心跳得很快，白尧首当其冲跳进地下室，确认安全后把童钥也接了进去。
　　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信号接收器，打开开关后，所有屏幕霎时点亮，屏幕上绿色的光芒显示着加载进度，当100%到来时，童钥听到了她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钥儿，当你找到这的时候，想必已经有许多事情发生了。别担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给你力量，把这些年亏欠你的，统统补偿回来。我也希望你能有简单而幸福的一生，但是很抱歉，我没能力给你那样的生活。EOF是由旧博爱党建立的组织，创始人包括我的爷爷和费塔父亲的爷爷。我们的家族是为B区发声而被驱逐出A区的人。EOF的成员大多是来自各行各业的A区受迫害者，他们潜藏于各种身份之下，从流浪汉、报亭老板到顶尖的商人、科学家，无论是人类、半机械人甚至是机械人，都有愿意支持我们的人，他们成为了新兴博爱党，与我们这些祖上便受到迫害的、生活在B区的旧博爱党后代，以及我建立的平权主义组织成员，一直以来，都在用我们的方式与皇家争斗着。E区人们勇敢坚韧、不同于任何其他麻木不仁的A区人，我们用尽毕生心血与以智慧评判价值的顽固皇家斗争，把开放通道作为世世代代的使命，将我们的智慧发挥出真正的价值，绝不成为这腐朽王国的傀儡。我们虽然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甚至有些人心态极端，性格古怪，却都本性善良。我们一部分人躲在暗处，藏身于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一部分人走上街头，用血肉之躯和震耳欲聋的声音反抗皇家的炮口。我们曾经也试图用温和的方式解决这件事，但是顽固愚昧的霍克家族抓住了A区大多数人贪婪冷漠的性格，并将其发挥到了极点，皇家建立的S区，其实就是恶魔的巢穴。他们把智慧变为权力和财富，压榨迫害B区人，甚至是他们所谓的A区“同胞”，智慧是没有罪的，但是他们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还记得EOF的标志吗，七芒星，太阳，和一只眼睛。七芒星拥有七个角，每一个顶点都会寓意着一种元素。在四元素“风、火、水、土”的基础上，增加了“光”与“暗”的元素力量，而空出的顶尖就依旧代表“人类的情感”。我们始终在向着太阳出发，在任何一个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注视着这真正黑暗的国度，我们一定要让阳光最终笼罩整个大地。多年来组织成员卧薪尝胆，积蓄力量，我们在黑夜中现身，谋杀邪恶的权贵和残暴的警察，留下的符号就是我们向有志之士的招募令，也是我们对皇家巨大的挑衅。我们的愿望，就是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彻底推翻皇家的专政，消除S区存在，让AB区平等。你要坚强，加入EOF，与大家一起，把门打开，把A区夺回来。”
　　“我永远爱你，我的女儿。”
　　童钥微微张开嘴，最后仅仅是小声在喉咙中呜咽了一声，“我也爱你，父亲。”
　　泪水不禁充满了童钥的眼睛，但她控制住自己，并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语音结束，屏幕闪烁起来，最后停在了黑屏上。
　　一行绿色的字眼骤然出现在屏幕上。
　　“你总算是找到这里了，童钥。”
　　“我是EOF的领导者，你可以叫我Key。”
　　“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童钥毫不犹豫地敲下一行字，“当然。”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报名Dark Side时的场景突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安布罗斯也跳进来地下室，浏览了一下屏幕上的记录，“看来你已经跟Key对过话了。”
　　“加入EOF，该需要我做什么呢？”童钥问道。
　　“EOF里尽是极其优秀的黑客，可以黑进任何一个系统，把你的通讯器编号发给Key，以后的指令，都会有人传送给你。”
　　童钥按安布罗斯所说，把自己的编号一五一十发给Key。身旁的白尧沉默不语，仿佛在为什么想说的话卯足力气。
　　“我想加入EOF。”
　　童钥和安布罗斯一起看向白尧。
　　“不可能。”安布罗斯拒绝得很果断。
　　“赛文杀了我的未婚妻，我想要报仇。”
　　“没错，卡麦尔与赛文冤家路窄，他这些年来一直以卡麦尔侍卫的身份生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扳倒赛文的机会。”
　　安布罗斯的眉毛颤动了一下，“这么多年，在自己仇人面前工作，为自己厌恶的人卖命，你不恶心吗？”
　　“当然，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
　　“把他留下吧，安布罗斯。”一行字慢慢从屏幕上浮现。
　　“看来Key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童钥欣喜地拥抱了白尧，帮他把编号也输入了电脑。
　　输入毕，屏幕熄灭，主板被人控制一般自主烧毁了，仿佛刚才的对话根本不存在，E区的神秘依旧在不知情人的梦里。
　　“你似乎对我有点意见。”白尧对安布罗斯说。
　　“皇家的人都令我恶心。”
　　“那你还在皇家研究院工作？”
　　“知识无罪。”
　　“我可不这么认为。”白尧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条拴着一块曼斯特金属的颈绳，“我想是因为这个吧。”
　　“这是什么？”童钥问。
　　看到这个，安布罗斯的眼中仿佛冒出了火，“还给我！”
　　“哎。”白尧敏捷地闪躲。
　　安布罗斯见状把手伸向身后的衣服，准备拿出她的致命武器，却发现它关键时刻不翼而飞。
　　“你在找这个吧。”白尧的另一只手拿出一条恶魔尾巴一般的鞭子，不算长，但非常的锋利。
　　“你……”
　　“刚才趁你不注意，就顺来了。刚才你跳下来的时候，它露了出来，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把鞭子和项链一起扔给安布罗斯，摘下脖子上的黑色围脖，那骇人的疤痕又显露出来。
　　“很久之前我在边缘区被人袭击过，是你吧。”
　　安布罗斯把项链戴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你能在边缘区潜伏着，又能以安布罗斯博士的身份自由地出行于S区。切西莉亚并不只是一个虚构的名字，而是确有其人吧。”
　　“没错。”安布罗斯抚摸着她胸前的金属，“她是我的妹妹。泽维尔没能救活她，只留下了这块金属。”
　　“泽维尔曾经在她身上做实验？”
　　安布罗斯抬眼望着诧异的白尧，“达的奇迹给了太多人希望，但我本应该明白，那只是奇迹而已。”
　　“达？”
　　安布罗斯看了童钥一眼，低着头笑了，“对了，你和他是儿时的朋友吧。那时候他还叫做费塔。”
　　“费塔在八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泽维尔用其他孩子的身体，他的大脑和一根曼斯特金属制造的机械脊柱，成功地复活了他。那是奇迹。”
　　童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达能够给她如此熟悉的感觉，却始终在他眼中看不出曾经的神色。
　　“这位先生也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吧。”
　　白尧有些不自在地望了童钥一眼，“没错。泽维尔死后，卡麦尔还在试图复原他的技术。我去Dark Side，就是为了把达带到他身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达应该还活着吧。”安布罗斯小声嘀咕。
　　童钥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抓着白尧的胳膊，“她说的是真的吗？达还活着？”
　　白尧眉头轻皱，他看着童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可能会再活一次，但他将不再是费塔，也不再是达了。卡麦尔会把他变成残忍的武器，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早已经面目全非了，是时候忘了他了。”
　　童钥坚决摇头，“我一定要再见到他。”
　　白尧和童钥加入EOF后，E区与皇家的猫鼠游戏变得更加精彩了。
　　短短三个月，A区27名机械警察惨遭毒手，实验中心重要药品失窃一次，S区与On&On齐名的三处会所遭到爆破袭击，索性无人伤亡。但是足以肯定的是，E区人已经从深入皇家内部，正在盘算如何一步一步将这棵从内部腐朽的大树推翻。
　　E区没有所谓的基地，他们处于云端，是互联网的幽灵，在网络上，他们可以进入任何一个地方。他们的联络通常是通过线上，很多人甚至并没有彼此见过面，却依旧能成为搭配出色的搭档。EOF分工明确，具有领导意识和强大决心的决策者，无畏死亡的B区抗议者，行走于黑夜中、负责暗杀的亡命徒，分布于各个领域，负责搜查E区待选人，指引其加入组织并且获取传递情报的线人，把网络玩弄于股掌间的黑客……化学出色的人成为药品师，物理出色的人作为制造设备的机械工程师，若是物理化学都玩得通，制造升级武器的军火师工作最适合他们不过，当然，EOF也不会缺少开创者。E区的就是一个隐藏于因特伦国暗处的一个小小社会，各行各业的人才在此聚集，不同的是，他们是为正义而战。他们的物资、技术，完全可以媲美皇家，但是现在他们还必须继续忍辱负重，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在皇家的超级士兵军团面前，一旦暴露，只会沦为待宰的羔羊。他们必须唤醒更多麻木的人最原始的本心，他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童钥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战斗力还是太弱了。于是目前组织给她分配的职位是作为线人，收集情报。Key很看重她，起初他想要她加入决策者团体，但是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人们觉得她只是个仗着年轻貌美勉强保命的毛孩子，与她的父亲还是相差甚远。至少在见识到童钥的“真正本事”之前，他们可以相信她，但不会臣服她。
　　而白尧作为一个能打能扛的顶尖杀手，又有着深藏不露地身份，组织给予了他厚望。杀死天眼教人质的事情与皇家实验中心的失窃事件，都被白尧伪造证据，让一个警卫处的哨兵替了罪。白尧也说不准这样陷害“无辜”的人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践踏同类尊严的人，根本说不上是真正的无辜。
　　那么说来，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白尧曾经做过的无数令人发指的事情，又该如何向那些真正无辜的人交代呢。在他心中，加入EOF是他的选择，更是他赎罪的方式。在加入EOF之后，那些让白尧日夜难眠的负罪感正在慢慢消退，他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所谓卧底，可能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诅咒。日复一日为敌人迫害自己的同类，还要假装冷酷无情，慢慢地，那颗心死去了，连食物都尝不出滋味，人生仿佛也变得灰暗起来。只有机器才能做到真正的漠然，如果感到煎熬，就只能把自己活成机器。当自己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踏过无数落泪的头骨，若是不能踩着这些可悲的血肉最终将宝剑刺进撒旦的胸膛，那巨大的辜负，足以彻底地摧毁一个人。
　　第十届Dark Side已经过去了一年，新一轮的Dark Side本应准备启程，再度为这血肉筑成的王国献上24位无辜的祭品，却因童钥的出现而变得遥遥无期。
　　童钥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事故、一场意外，更是一次里程碑一般的突破，游戏中的人看到了皇家背后的险恶，墙里的人开始思索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了现在这样，把眼睁睁看着同胞互相残害看作了一种快乐。更多的，它让童钥彻底明白，因特伦国的大地，无一不是美丽的，但是皇家的烟雾已经弥漫的太远了，人们蒙在雾里也已经太久了，活在梦中的人不愿意醒来，在地狱中挣扎的人，为他们的美梦牺牲了一切。他们需要一个人将阳光重新带回大地，永远地摧毁这个永夜之界，让人们重新明白，有明亮也有阴影的世界才是真实的。没有绝对美好的地方，也不该有绝对悲惨的地方。没有人生来就是错的，智慧者也好、力量者也好，都应有资格因为自己生而为人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