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恋爱手札》苹果挞

38、恶魔18

　　安静的街中，天穹被积木般般连接的建筑拼凑成不规则的模样，路过的风带来远方热闹的声响，却丝毫不影响两人之间过分凝滞的空气。

　　黑发绿眸的少年站在风口处。
　　风掠起他的西装外套，以及微长柔软的发丝。

　　叩豋，他侧过身，鞋后跟轻轻敲打在磁砖上，露出一张苍白深邃的面孔。
　　他五官轮廓很深，眼窝尤其，眉尾下敛，微微垂着眼睑时，给人一种游离于室外的忧郁与漠不关心。

　　少年似在等待少女的话语，并没有开口，只是停留在那，连眼眸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看着这样的他，少女逐一收起五指，虚握成拳。
　　那股气愤并没能随她握住的手停留住，最终留下的只是茫然与不知所措。

　　【你想杀了我吗？】
　　她张唇，喃喃地问。

　　少年眼睫微颤，玻璃珠般的灰绿眼眸，倒映出角落那些正伸展着身躯的黑暗，他抿起的唇，像是想要说什么般，缓缓开口。

　　【不是吧？】少女先一步打断了他，然后手抚上看次完好的脖颈，似是鼓起勇气般，朝他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近了，两人的身高差异便也显了出来，于是她仰起头：【不是这样的吧？】

　　【你并不想杀了我，对吧？】她一字一顿地道，彷佛在陈述确凿无疑的事实，说到后面，彷佛也说服了自己般，她的语气越发肯定，眼神也渐渐趋于柔和。

　　万千风声穿过街巷，钻过砖瓦陈年生出的间隙，组合成古老晦涩的语言。
　　它们一刻不停地在少年耳畔细语。

　　可是此时，少女轻软中带着微哑的声音，却是几乎要那些无处不在的细语声给驱赶了去。
　　就像阳光趋赶黑夜。

　　然而这道阳光似乎并不能摀暖少年那颗冰冷的心。

　　【你知道什么？】
　　【你要说的，就这个而已吗？】

　　他淡淡地问。

　　少女被这一连串的问句砸在头上，一时砸懵了，少年轻瞥了这样的她一眼，似是借此确认了她的答案，于是转身就欲要走开，全然不带半丝留恋。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棕发绿眸的少女看着他身畔悄悄攥起的手，无声轻叹了口气。

　　名字吧，不肯承认。
　　他人的靠近吧，不肯接受。

　　不接受他人的靠近也就算了，还非要用冰冷的面孔，和钢铁砌就的围墙武装自己，若是他人非要不听劝告靠近，别说撬开心扉了，稍不注意，反倒会被抓挠得满身是伤。
　　就和流浪猫一样。

　　啊，是啊，就和流浪猫一样啊。

　　少女轻眨着她祖母绿的眼眸，看着对方即将离去的身影，像是恍然大悟般微不可察地弯起眼。

　　‘纳撒尼尔……’
　　‘滚，说了多少遍。’

　　‘是是是，不要叫这个名字。’
　　刚刚那个小姑娘不也叫了吗？怎么就不见你这么凶。

　　‘切，就对我凶，好歹也是几百年的老伙伴了……’接收到了少年冷冰冰的眼神，藏在影子中的声音退怯着往里缩了缩，默默道：‘行行行不说了，我就是提醒你，那个小姑娘还跟在你身后。’

　　纳撒尼尔当然知道。
　　他甚至可以直接离开。

　　可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闷头自顾自地往前走，任凭那个做普通少女打扮的教皇陛下，浑然不自知地散发着他最厌恶的光明气息，像个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许是本能的趋使。
　　越走，就越是偏僻。

　　屋檐与向外延伸的枝桠挡住了大半阳光，浓密阴暗的影子将他们包覆于其中，连脚下的路也变得难以用肉眼去识别。
　　可当然，这对于习惯黑暗，甚至栖于黑暗的纳撒尼尔而言，并不算什么，反倒是如鱼得水。在阳光底下微微低下的头颅，也在不自觉中，缓缓抬起。

　　先前也说过了，平民区的街区是由无数的道路与阶梯所连接成的。
　　就像打散的拼图，不规则地重新拼凑起。主干道还好，至少还经过重新规划与再建，但越是偏僻的角落，就越是年代陈旧，且紊乱无序。

　　就如同此时，身量颀长的少年轻轻松松跃上由数个纵向横向拼凑成的阶梯，抬步就要继续往前走时，却听见后头传来了声惊慌的喊声：【啊！】

　　是属于少女的，尖细的声线。

　　纳撒尼尔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后头的小尾巴上。
　　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少女身后，接住了她失足向后坠的身躯，手还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瓷器般，轻而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膀。

　　【哎？】
　　别说少女了，连他自己也是一愣。

　　纳撒尼尔触电般飞快地收回手。
　　可如此一来，没有支撑，脚下又没踩着实地的她，便就完全地落到了他怀里。

　　他在做什么？
　　纳撒尼尔懊恼地皱起眉。

　　没有地方可以搀扶，性命安全都在对方手中的少女，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的面料。
　　如丝绸般柔软的发丝散落着，纤瘦娇小的少女蜷在他怀中，细弱微快的鼓动，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源源不绝地传来，就像个行走的小太阳似的，明亮，暖和，却不刺眼。

　　纳撒尼尔抿着唇，似是犹豫了下，才伸出手将她扶正。

　　【啊，谢……】
　　话音未完，回头正要道谢的少女，就怔愣地看着少年越过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连忙准备几个小碎步跟上：【哎，等等……唔！】

　　少女睁大眼睛，瞳孔骤缩，被猝不及防摀住口鼻的她，还来不及挣扎，更别说吟咒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世界，连同道路尽头的少年一同模糊了身影。祖母绿的眼眸黯淡下去，刚要伸出的手，也随之失了力，重重地垂落在在身侧。

　　快……

　　－

　　同一时间。
　　座堂，中庭。

　　【啊啊，真是的，教皇陛下到底去哪了嘛！？】
　　不过孩童的罗纳多毫不爱惜自己的发际线，已经绕了座堂好几大圈，但显然对方已经不在这了，找不着教皇陛下的他，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就是一阵暴力的搓揉。

　　教皇陛下选的时机实在太好了。
　　游行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只不过是走程序的例行仪式，也是最为枯燥无趣的一个环节。

　　可！是！
　　那可是由无数枢机和主教大人们观礼的仪式啊！
　　教皇陛下就这么自信不会被看出来吗？不啊，连他罗纳多一个小小的‘卵’都看出来了啊！教皇陛下到底哪来的自信啊呜呜呜……到时候被发现了，倒楣的不还是他罗纳多吗？

　　【嗯？你说什么去哪了？】
　　听到这声音，罗纳多第一反应就是摀住自己这该死的嘴，抬起头，认出来人的模样，整个人的脸更是惊恐得都要扭曲了，恨不得打死一分钟前的自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枢机艾克利斯。
　　对教皇陛下这个字眼，比谁都要敏锐得甚至称得上敏感的他，此时皱着眉，匆匆走到罗纳多跟前，拉着张脸，冲他冷声质问道：【难道教皇陛下又不见了？】

　　【啊不不……】头上满是冷汗的罗纳多慌忙地摆着手，却忽然微微一顿，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哎？等等，又？
　　怎么枢机大人这话听上去，好像他对教皇陛下的失踪也习以为常的模样？

　　然而罗纳多这一停顿，却让艾克利斯认定是他心虚，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回头再跟你算帐。】
　　艾克利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罗纳多被这眼神冻得浑身一僵，待他反应过来要拦住他时，他已经吟唱魔法，竟是要直接传送去找宗主教大人的架式。

　　【艾……】
　　在罗纳多伸出手，要喊住他的同时，一道轻软的声音响起：【艾克利斯、罗纳多，怎么了吗？】

　　罗纳多与艾克利斯俱是一愣。
　　然而前者心里想的却是：要糟要糟，他都看得出来这个‘教皇陛下’是假的，艾克利斯身为枢机，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教、教皇陛下。】
　　艾克利斯连忙止住，低下头，不敢直视来者的容颜。

　　身着庄严祭衣的白发绿眸少女歪着头，像是不经意经过般，顿住脚步，疑惑地侧眸看着不知在做什么的二人。

　　知道这不过是个投影，于是下意识并没有行礼的罗纳多，忽然感觉背脊一冷，他抬头，艾克利斯正狠狠地瞪着他，彷佛在说：大胆！还不快点对教皇陛下行礼。
　　吓得他连忙低下了头。

　　【嗯？】
　　少女又是疑惑地轻问了声。

　　最后开口回话的还是艾克利斯。
　　【并没有什么事，非常抱歉，惊扰您了，教皇陛下。】他垂头，恭敬地说。

　　‘教皇陛下’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有事情一定要说哦。】
　　【是。】

　　居、居然没有发现吗？不应该啊……
　　总之无论如何，枢机大人没有发现真是太好了。

　　以为逃过一劫，舒了口气的罗纳多，却没有看见。
　　‘教皇陛下’一瞬间闪烁，黯淡下去，却又很快恢复如常的身影。
　　更没有看见，艾克利斯注视着‘教皇陛下’，骤然变得如深渊般黑沉的眼眸。

---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两更~
感谢在2019-12-08 14:19:20~2019-12-11 13: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明早早早早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明早早早早 2个；大爷啊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