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恋爱手札》苹果挞

19、怪盗19

　　由玫瑰丛与蔷薇爬藤妆缀的中庭里，正低着头，手握剪子的魔女，听着身后银发男孩的话语。本欲捡掉多余枝桠的手，往左稍偏，喀擦一声，捡出了一支瓣面上还含着露水的玫瑰。

　　【嗯？你知道了啊？】她修去刺，放下剪子，将玫瑰放在月光下仔细地看了看：【不怕吗？据歌谣说，我的貌美与青春，可是老魔女用鲜血浇灌出来的。】

　　【不怕……吗？】
　　魔女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只是轻轻地哼唱起了小镇中，人们所传的歌谣。

　　【绝不能接近夜晚的罗丝城堡，
　　当心守卫财宝的魔女，
　　她将会把盗窃者们剖心切腹，
　　滋润她干涸如枯木般的肌肤，
　　化作貌美的少女骗取过路人的芳心，
　　当心，当心。】

　　男孩嘴唇微张，说了些什么。
　　少女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回身，眼眸认真：【不可以哦。】
　　【‘如果我想要，就算将心交给我也没关系’什么的，这种话可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话语是有魔力的。】魔女蹲下身，将食指轻放在男孩的唇前，祖母绿的眼眸彷佛有魔力般，锁住了他的话音。她就像个用恐怖童谣诱哄孩子听话的母亲般，轻声道：【一旦说出，就算反悔，也无法更改了哦。】

　　男孩嘴唇微张。

　　噗嗤。
　　魔女忍俊不禁地弯起眼，揉了下他蓬松的银发：【好好好，你并没有随便。】

　　男孩抿着唇低下头，脸上有着不甘，却又因那贴过发梢的指尖温凉，而耳根微烫。
　　他又说了些什么。

　　【唔，是的呢。】少女沉吟了下，【至少要等到伊德里斯，比我还要高的时候吧！】
　　【到那时候，伊德里斯的话语，就会拥有足够分量了吧。】

　　……

　　高塔上，魔女脚踩在露台的栏杆上，往中庭看去。
　　那里站着一个，面容已褪去稚嫩，相貌清秀的银发少年。

　　【你问我？】她双手呈一直线，像是马戏团走钢丝的表演者般，摇摇晃晃地，还一边出神地思考着少年的疑问，【嗯……不如问问自己如何？】

　　【将愧疚、罪恶感、还有悔恨交给我，然后就这样没有包袱地，幸福而又快乐地永远生活在理想乡中，我确实是可以为伊德里斯做到的呢，但是——】
　　【这真的是伊德里斯想要的吗？】

　　魔女纵身跃下。
　　已然长得与她身量相差无几的少年，即使知道对方并不会摔着，还是伸出手并稳稳地接住了她。

　　魔女手环着少年的脖颈。
　　温热的体温顺着表肤攀附到她的指尖，被轻松接住的她忍不住一愣，像是第一次认识般，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少年：【呀。】

　　听着她微讶的呼声，少年不禁弯起眼眸。
　　眸中满是柔软之色。

　　【伊德里斯，原来已经长大了呀。】魔女轻捧起他的脸，望向他深邃的矢车菊眼眸，像是一同看进了他内心深处，那个一直停留在过去的小小身影，【那么，告诉我吧。】

　　她轻轻启唇道：【你的灵魂，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抉择吗？】

　　属于少年人干净清冽的气息，与她身上像是糖果、暖阳与花香加总的甜软的芬芳，交缠在一起。
　　魔女弯起眼眸，柔柔地笑开了。

　　【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的理想，是拯救这个国家。】

　　她将额头抵上少年的。
　　暖阳般铂金的发丝挨着冷月般银白的碎发。
　　看似亲密得不分你我，却又无形中划开了壁垒。

　　【绝不是和我，就这样，幸福无知的渡过余生。】

　　他们的距离之近，正如他们的距离之遥远。

　　【拯救那些，你曾经没能拯救的孩子。】
　　【还有，你的母亲。】

　　【伊德里斯，一定能够做到的。】

　　熨烫的话音，将他最深处的脆弱剖析而开。
　　少年启唇，说了些什么。

　　魔女微微一愣，然后展颜一笑。
　　只是那笑中，包含了太多，复杂而难以剖析的心绪。

　　她将唇温柔地印上少年的颊畔，那曾经为了保护对方年幼脆弱的心，而被她暂时托管的晦暗过去便就此淌回了他的心中。

　　——孩子、快跑！
　　——绝不能让夫人知道，你是卡狄伦公爵的孩子！

　　——大哥哥，一定要活下去。
　　——因为约定好了，大哥哥，一定会带我回家，替我拯救那些还在受苦的孩子们的。

　　只不过此时的少年，已不再惧怕黑暗的侵蚀。
　　他无坚不摧，所有的晦暗终将成为他前行下去的食粮。

　　但是……
　　似乎同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剥离他远去。

　　【那么。】
　　【永别了。】

　　少年的眼眸逐渐变得空无。
　　魔女，月下的城堡，城堡的蔷薇花，种种美好都在逐一远去。
　　到最后，他手握着一支玫瑰木的手杖，孤身一人站在荒废的罗丝城堡中，发出轻问。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中。
　　骑士与侍从们被挥退而去。

　　【原来你早已见过她了啊。】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喃从殿堂深处传来。

　　厚重的丝绒帘布后，悬挂着一幅精心装裱起来的少女画像。
　　少女身穿再简单普通不过的纯白里裙，坐在草地上，长睫半垂，铂金的长发编成蓬松的辫落在胸前。静好的阳光下，她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音容为人所捕捉，只是专心致志地编织着手中的花环。

　　年迈的女王回过身。
　　看向屈膝跪在自己跟前，这名胆大包天盗窃走她王冠的罪魁祸首。

　　【我亲爱的臣子，卡狄伦公爵。】女王话音稍顿，【又或者，该称呼你为，怪盗伊德里斯。】
　　【人鱼之泪，贝阿特丽丝公主的冠冕，你能寻找到它吗？】

　　不知少年说了什么，女王浅笑一声，像是在为眼前之人的不知天高地厚而感到好笑。

　　她抬起眼眸，望向远方。
　　尽管窗外，有的只是星空，但她却彷佛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城堡般，悠远，而悲戚。

　　【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去弥补我的造物者，罗丝·沃尔多，所犯下的错。

　　【而我将会，如你所愿——将王位传给，优秀、睿智、仁慈却又不失手腕的，多罗伊公爵——相信他一定能改变，这个在我这罪恶的血脉下，腐败不堪的国家吧。】

　　……

　　一切的一切，像是倒带般飞速地掠过男孩的眼前。
　　是了，在怪盗伊德里斯开启那扇古怪回廊中的门扉‘111’后，他成为了过去的自己。

　　他一次又一次走向未来，选择面对残酷的真实。
　　没能拯救母亲的无力感，让他人顶替自己死亡的罪恶感，没能拯救这个腐败国家的无力感等，他全部都接受了。只除了……

　　【怪盗先生。】
　　【你会选择虚假的幸福，还是真实的残酷呢？】

　　床上的银发男孩猛地睁开双眼。
　　是啊，他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完全恢复记忆的伊德里斯来到高塔的尽头。

　　“你确定吗？”
　　“真的要打开这扇门吗？”

　　那象征着他噩梦，也象征着他过去的蔷薇门扉跟前。
　　站着一个幽灵般，身影半透明的棕发少女。她视线移来，半侧着脸，海藻般浓密的长卷发搭在颊畔，碧蓝的眼眸就像一潭映着蓝天的湖水，干净，纯粹，但若仔细看去，又彷佛死水般沉寂。

　　是罗丝·沃尔多。
　　百多年前，罗丝在将公主留在人间的同时，她的灵魂也被这座城堡禁锢在这里，成为了支撑结界的中心。

　　“玛丽啊，她可真是我所有的傀儡中，最不听话的一个。”
　　“啊……也是相貌最像公主殿下的一个呢。”

　　罗丝·沃尔多呢喃着，说到‘公主殿下’时，眉眼刹地就柔和了下来。
　　她静静地凝视向怪盗，浅淡的碧蓝眼眸，却彷佛传说中的深渊阿嵬茨一般，滚动着浓稠而深沉的漆黑：“你应该能理解我才对。”

　　“她不属于这里。”
　　罗丝眼眸半垂，柔软的棕发柔和了她的眉眼，她看似悲伤地将自己的手交握在胸前：“唯独这样，她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

　　伊德里斯笑了。
　　有些嘲意，有些怜悯。

　　“真的这样，就能够让她停留在这里吗？”

　　罗丝抬起眸，脸上悲伤的神色瞬间卸了去。
　　只有彷佛能冻结人心的冰冷。

　　“没用的。”
　　“你是如此的绝望。”

　　“最好的证明就是玛丽四世，她无一日，不在痛苦与悔恨中渡过。”
　　伊德里斯掷地有声地说完，话音又轻了下来，彷佛一阵煦风吹过，抚慰着一个尖叫呐喊着无法停歇的灵魂：“你心底的最深处，即使过了数千年，依旧在祈求她的原谅。”

　　因一己私欲，而被囚禁在此数千年的她。

　　“闭嘴！”
　　玛丽四世，是罗丝灵魂的一部份，也是她所厌弃的自身的软弱所化。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即使那之后，是失去。”幽灵忽地开口了。
　　看着伊德里斯，眼神里，有厌恶，但更多的，却是孩童般的迷茫与不解，“你也要打开这扇门吗？”
　　她再次诘问道。

　　伊德里斯看着自己稚嫩的手。
　　抬起头，“谁说，是失去呢？”

　　幽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如云雾般，消失而去。

　　他早已失去过一次。
　　所以第二次的抉择，便要显得更加艰难。

　　只是希望：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请让这场美丽而虚假的梦再停留久一点。

　　本是出自这样卑微而又渺小的渴求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懂。
伊德里斯其实已经被夺走一次心了，同时记忆也失去了，只是在重逢之后渐渐想了起来。
然后玛丽四世（你们也许忘了她是谁了，就是被伊德里斯盗走冠冕的女王，14章有），可以当作她是罗丝的灵魂切片，她拥有罗丝最接近人性的感情，故而也有愧疚，想要得到被她贪欲禁锢在城堡中的贝丝的原谅。
然后罗丝大半的灵魂，都成为了支撑结界的中心。

每日都在想:我是不是写得太难看了?这章是不是写丑了?还是我的小天使们都比较害羞，或者比较高冷呢?
彷佛在单机写文。
呜呜呜请多给傻比作者一点爱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