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恋爱手札》苹果挞

11、怪盜11

　　“啊——有鬼啊！”

　　鬼？说的是什么呢？
　　众人包括贝丝在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而伊德里斯在短暂的怔愣后，先是直觉不好，紧接着再他循声望去的同时，快速运转的大脑马上就告诉了他答案。

　　一个女子正倚靠在男伴怀中，指尖颤颤巍巍地指向他们——或者准确来说，是贝丝。

　　伊德里斯连忙望向贝丝发间的头饰——原本璀璨如星辰的蓝宝石，如今变得黯淡无光。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了她正在透着火光的双腿。

　　不是形容，也不是夸饰，而是篝火的火光真真切切地穿透过了她的腿，洒落在了她身侧的地面上，简直就像是故事书里的幽灵一般。
　　也无怪乎那个大喊的人会如此惊恐。

　　【能够短暂隔断诅咒的限制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当蓝宝石失去光芒时，魔法也会失去效用。】

　　挚友的话依稀还回荡在耳畔。

　　居然这么快的吗？
　　像是才刚沉迷的幸福梦境，转眼就如泡沫般被戳破般，一盆冷水顿时从伊德里斯的头顶浇了下来。

　　顺着伊德里斯的视线，贝丝也若有所觉地往自己腿看去。
　　像是被橡皮拭去的画，透明化一路从脚底蔓延而上，而透明最严重的地方就是她的脚趾尖，已经可以说是近乎消失的地步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失去知觉。

　　当——

　　远方的钟声穿过噪杂的人海传来。
　　原来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啊，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魔法失效的仙德瑞拉一样。

　　刚这样想，就感觉到身下一轻——伊德里斯将她抱了起来。
　　贝丝揪着伊德里斯的衣襟，抬眼，却只能看见他紧抿着的唇，以及身畔飞快掠去的风景。

　　过长的裙防掩盖住了她半透明的腿，故而并没有引起人群的惊慌，但却能听见由于伊德里斯快速的奔跑，被撞到的过路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忽地，人声远去了，取而代之是周身拂来的凛冽夜风。

　　贝丝阖上双眼。

　　【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一切呢？】
　　【明明我是这么的……】

　　其实今日的一切，对她而言就像梦一般。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既然……那么……】
　　【我祝福你永存不灭，并且，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无法离开这座城堡，这样，你就……】

　　贝丝朝脚下看去，还能看见万家灯火的繁华声色。
　　稍黯淡些许的圆形广场是祈福的地方，由一线线灯串般的可爱街道，接连往了城镇另一边火光通明的广场，那是方才篝火晚会举行的场地。
　　拉得远些了，灯光变如豆子般撒在海岸边，像是一面湖所映照出的星河万千。

　　同样的景色。
　　却和来时的惊奇雀跃不同。
　　此时她的心中只有餍足和淡淡的遗憾。

　　风声渐停，人群的喧嚣被留在了城镇中。
　　贝丝手指碰着发间黯淡的蓝宝石头饰，对上伊德里斯同样微暗的眼眸。

　　裙防轻扫过地面，她重新站在了城堡的中庭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模样，彷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梦般，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少女，脸上带上了过去所没有的柔和，浅淡的笑意浮在祖母绿的眸中，清亮静谧。

　　“没事的，我知道的，我只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已。”
　　“能重新踏上这世界的土地，我已经很满足了。”

　　声音很轻。
　　轻得像是要随风飘去似的。
　　而伊德里斯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

　　“谢谢你，在这魔法衰亡的时代，要找到一个魔法使或者魔女，很困……”难吧？

　　伊德里斯忽地伸手拉住她已经停止变得透明的手腕。

　　贝丝轻眨两眼。
　　有些诧异他的行为。

　　贝丝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视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衬衫袖口半掩的腕骨，一路向上，最终来到伊德里斯矢车菊的眼眸上。

　　像是细雨过后鸦雀无声的森林般，寂静的蓊郁树影间筛落的一缕纤弱单薄的光芒。
　　细碎的光，如沙粒般，好像随时都要沉寂入深海中似的。

　　他什么也没说。
　　贝丝却无端地读懂了里头的涵义。

　　她缓下眉眼，轻声道：“嗯，好。”

　　“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所以，请不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彷佛精灵的细语，温柔得像是要直抵最柔软的内心。

　　贝丝伸出食指，在他嘴角两边，牵起一个别扭而又有点滑稽的笑容。
　　未待伊德里斯做出什么反应，她这个调皮的罪魁祸首反倒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盈着水光的祖母绿眼眸，和着铂金的发丝，通透清冽的月长石头饰，衣裙上细腻的银县刺绣。于月光下，彷佛整个人都闪烁着美丽而柔和的光芒。

　　真是没出息啊，要女孩子来安慰自己什么的。
　　还好意思自称怪盗呢。

　　可是面对这样，忽然将内心一角，敞开来给他看的少女。
　　伊德里斯却忽然忘了，该怎么像平时一样，做出漫不经心、随意，好像一切都无所谓，游刃有余，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

　　他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年迈的女王陛下，锁在厚重帘布后的少女肖像，老爷子徐徐道来的话音……最终，定格在眼前真实而又鲜活的少女身上。

　　贝丝拉起他的手。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故事吗？”
　　“……罗斯玛丽？”

　　喵。
　　不知何时出现的橘猫站在塔楼的门口处，就彷佛正等着二人似的，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同拾阶而上，往塔楼的高处走去。

　　“是的。”
　　“那个故事的后续是……”

　　黑魔女罗丝玛丽爱上了国王派来保护她的骑士，但为了履行和恶魔的交易，她在每个满月的夜晚都会悄悄溜出城堡，杀死无数无辜的生命。
　　罗丝玛丽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实际上她和骑士所生的女儿早在十二岁时就已经发现，并和恶魔结下契约，并向恶魔学习魔法——恶魔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罗丝玛丽未来将会诞下的女儿而来的。

　　女儿不仅继承了她的魔女天赋，更是继承了她骨子里的邪恶与冷血。
　　在十六岁那年，女儿在恶魔的帮助下，杀死了罗丝玛丽，却没能找到她的魔法宝石。

　　在杀死母亲之后，女儿为了继续行使她身为伯爵小姐的权势所能带来的便利，并没有杀死父亲，反倒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利用魔法营造出了罗丝玛丽尚且在世的假象。

　　就像她的母亲罗丝玛丽，她骗过了父亲骑士，骗过了城堡上下百多人，也骗过了城镇里的所有居民。
　　可她也有一个没能骗过的人，那就是她的同母异父姐姐——偶然到访城堡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并不知道伯爵小姐是她的妹妹。”
　　贝丝拉着伊德里斯的手，一手提裙走在阶梯上。

　　身侧的墙上，正好挂着一幅少女相依的美好画像。

　　右侧的少女，有着铂金的长发，祖母绿的眼眸，并头戴一顶月长石冠冕，手持一支蔷薇，仪态温柔端庄地望向画框外。
　　左侧的少女，有着棕色的长发，湖水般碧蓝的眼眸，正挽着金发少女的手，头靠在她肩畔，笑眼弯弯，容貌可爱而甜蜜。

　　画框的右下侧以优雅的花体字标注：罗丝·沃尔多伯爵小姐，及贝阿特丽丝公主殿下。

　　“但伯爵小姐却是知道的。”她道。

　　在伯爵小姐的眼中，这位公主殿下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公主没有任何的魔法天赋，对她也没有任何的帮助。
　　但她也没有见人就杀的习惯，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友好的关系。

　　在这过程中，本性冷血的伯爵小姐逐渐对这位本是可有可无的姐姐，产生了即使是对父母也从未有过的孺慕之情。

　　伯爵小姐开始担心若是被公主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会从此被害怕，厌恶，甚至疏远。

　　于是她行事变得极为小心。
　　但正是因为小心过了头，反倒弄巧成拙，显露出了刻意与不对劲，被公主所察觉到。

　　于某日，伯爵小姐正在施展黑魔法时。
　　或许是公主也有几分，遗传自罗丝玛丽的，对魔法的感应能力，她毫无自觉地穿过了伯爵小姐所设下的结界，最终，不小心撞破了伯爵小姐的恶行——她正在将一名闯入城堡的盗窃者剖心切腹。

　　鲜血溢得四处都是。
　　燃着幽光的蜡烛，黑墨所绘的术式，黑山羊的头骨，以及将盗窃者的五脏六腑逐渐吞噬的咕咚大锅。

　　“或许你也猜到了，这就是罗丝城堡那首歌谣的由来。”
　　“而伯爵小姐，正是传言中死在大火中的罗丝·沃尔多小姐。”

　　公主看到这场面自然是十分惊慌，她转身就想跑。
　　可是伯爵小姐怎么可能放任她跑走呢？

　　于是就在这你追我赶中，公主手上提着的油灯不小心碰翻了。
　　火舌顺着窗帘向左右蔓延而开，整座城堡瞬间燃烧了起来。

　　“这场大火烧死了在睡梦中的上百名佣人，骑士。”

　　他们脚步落定，来到塔楼的最高处。
　　长廊尽头是一扇由攀缠的蔷薇所妆点的白橡色木门。

　　贝丝松开拉着伊德里斯的手，转过身，逆着窗外洒入的月光，道。

　　“以及我。”
　　贝阿特丽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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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揭晓。
这个故事就是女主的故事。
黑魔女罗丝玛丽＝罗丝玛丽王后（第三章提到）＝罗丝玛丽．沃尔多伯爵夫人
罗丝．沃尔多伯爵小姐＝歌谣中的魔女（第一章开头）
贝丝＝贝阿特丽丝公主（人鱼之泪的主人）=被魔女抛弃，留在王宫的女儿

这解释了：
为什么女主了解伯爵夫人的喜好：迷迭香（第五章）。
为什么女主了解王室的宝物：凯曼三世的权杖、罗丝玛丽王后的项坠、莱德王子的面具（第三章）
应该还有其他，我自己埋的伏笔，我自己也忘了。

当然，还有一些小细节没指明。
后面会讲，但是将线索串联起来，很好猜出来。
以及，还有小彩蛋，正文不会指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