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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把骨灰 ...

  •   第四章

      次日,清晨六点的火葬场。
      日出东升,春光明媚。

      而她看着不远处正遥望远处高山的眼熟身影,心有戚戚:“许先生,请问许氏集团破产了吗?你为什么能闲到一大早就来火葬场?”

      年窈栀清晰记得,许念生昨天从头到尾也没说出什么实质信息可以提供在殡葬事宜上,最终被她面带微笑请出办公室。

      自己还特意叮嘱了一句“星期五下午时间不变”。

      明明是准备把这位难搞的大少爷丢给陈老头儿,自己中午就偷溜走。为此昨天在外面吃米线力求速战速决,大鱼小鱼都因为她胆战心惊不敢再动筷。

      回家立刻洗漱睡觉,今天甚至提早两个小时到火葬场打卡。万万没想到许念生已经等在大门口,而那辆超级炫目的天价跑车就随意停在陈旧生锈的火葬场上锁的大铁门旁边。

      “是比年小姐闲一点,我怎么看不出来郊区火葬场的工作如此繁忙,需要员工提前上班呢?”

      男人语气缓慢轻松,说的话却令人哑口无言。

      年窈栀环视静谧空旷甚至有点野性魅力的四周环境,再愤愤不平也得承认这里确实和996乃至007的商圈格子间奋斗氛围没法比。

      许念生的背影稍微逆光,身侧就是大门上悬挂的告示板,上面大字清晰写着营业时间从早上八点开始。

      她见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自知理亏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开门。没想到脚底正好有一块滑溜溜的小石子,虽然脚踝没扭伤,但身体一瞬间明显往左边倾倒。

      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落入一个坚实的宽厚怀抱,与昨天竟然是一样的姿势。许念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注意力从远方转向她,避免了年窈栀的尴尬倒地。

      他的语气更是慢悠悠,带了几分独特的兴味:“学姐,通勤累着了吗?好像提不起精神啊。”

      男人的问题听着是很正经,手指却不安分地往女人的腰间触碰,目光也看似漫不经心地垂下,似乎总往隐晦的地方打转。

      年窈栀因这番变故略有羞赧,一缕发丝遮挡住,索性装死。
      但一想到每次遇见许念生都要出丑,她觉得自己不如真人道毁灭算了。

      他眼中却愈发含了笑意:“又或者,昨天没让学姐尽兴?”

      年窈栀快要吐血,许念生这几年是出息了啊?!
      高中时代纯到没话说,现在一整个被“上流社会”污染的德性!

      她被这一出搞到有点错乱,但余光却突然瞄到那辆在清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全球唯一跑车,心头一横,一把将人推开。

      年窈栀站定后面色如常地整理起职业短裙:“哈哈,打工族当然是比不上万恶的资本家……哦不是,其实我是为许先生父亲的葬礼费了不少心思。”

      “学姐这么认真筹划我父亲的葬礼,可惜用不着了。”
      “啊?为什么!”

      这生意难不成吹了?
      不说陈老头儿指不定得多吹胡子瞪眼,还白费自己提心吊胆一整天呢!

      年窈栀下意识追问,却在看到许念生的嘴角勾起一个看似良善友好的弧度时,一阵胆寒。

      男人则再度将视线转移到远处,目光锐利:“这山。”
      她傻傻接话:“这水?”

      “……这荒山,挺适合的。”

      年窈栀跟着眺望了会儿,迅速开启头脑风暴:“许氏要开发这边商业圈吗?山上要盖房子?那我们火葬场能升值多少?许先生考不考虑搬来一个学院或者先分校试试水……”

      许念生嘴角的弧度僵住。
      年窈栀察言观色,见他不应声也没有停止头脑风暴,疯狂解读后继而大惊:“许念生,你不会要拆了火葬场吧?不至于!火葬场对任何高中低档小区户主来说都是沉甸甸的人文关怀,谁不希望自己生前死后都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呢!”

      男人面无表情:“学姐貌似对商业开发挺有心得。高中时说要当医生,现在在当殡葬礼仪师,但其实内心深处有着宏伟的商业版图吗?。”

      提到高中时代口口声声所填的志愿,还有刚才自己还被发现故意提前上班试图避过去的见面。两者结合的后果想了想,年窈栀心虚了。

      她试图把话题拉回来,急匆匆边开大门边说:“那么,这座荒山是让许先生产生了什么葬礼灵感吗?”

      还好,许念生也没有继续追问当年为何突然切断所有联系,只是看着那山道:“昨天没注意,刚刚才发现那里就挺适合埋人。”

      他轻笑:“哦不,我是说洒骨灰。”

      年窈栀的七厘米高跟鞋刚踩进火葬场,差点断裂。
      如鲠在喉,整个人不知道该进该退。

      虽然已经重新确定这对父子关系依然恶劣,但没想到仇恨延续到这种程度,怪不得许念生不去找市区内的而是找了这个郊区小火葬场,真是一点面子也不做。

      不过,这么一说的话。
      他爹没气儿了不会真的就是许念生搞的鬼吧!?

      想到这个明显已经长成的男人浑身散发危险的气息,她的神经一跳一跳:豪门恩怨什么的走开啊!年玉才十岁,年羽也就十六岁。年窈栀为这双弟妹惜命八年,可不想在二十五岁功亏一篑。

      腥风血雨的弑父夺权戏码还是在电视剧里看看算了!

      年窈栀扭过头,尽量表现出笑语盈盈,神情和蔼:“……把许氏集团前董事长的骨灰随便倒在荒山野岭,作为继承全部家业的独子如此行事不太说得过去吧。”

      “孝子孝女们做不来,我许念生做的来。我又不是那孝顺的。”

      许念生的眉宇间有一层阴郁,看似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这样更像少年时,他那会儿也总是安静但透着沉重,经常倒头就睡好像宁愿一直睡着。整个人的气质又格外冷淡尖锐,一言不合就打架,没有对任何人示弱的意思。

      那会儿她要烦恼的事情可太多了,自觉没有那个能力替许家太子爷分忧,从来没有多问一句。

      “实在不行……”

      男人紧皱的眉头陡然舒展,面色温润:“送几个人过去陪我爸,也算尽份心意。”

      “处理尸体的那天,学姐你还是得到场。”

      有一会儿没人说话,许念生再度听到极力镇定的女声是在几米外:“许学弟,我好心提醒你一下,那边的摄像头是能看见咱们的。”

      年窈栀踩着有些不灵光的高跟鞋,飞速往办公室楼退去:“就算你爸给你搞出几个有继承权的兄弟姐妹,也别往我们火葬场周围扔啊,不好交代的!扫黑除恶,懂?”

      她跑回办公室,望向玻璃窗外的时候,火葬场外早已经空无一人。冷冷清清。脑海里飞快闪过小妹小弟自小体贴懂事的模样儿,再想想那不远处仿佛弥漫不寻常阴森气息的荒山——

      年窈栀的头皮都阵阵发麻。
      这人实在肆意妄为,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换上室内毛绒拖鞋,不由得庆幸今天出门只是随便穿了一双而不是她的心头好,也就是受了惊吓才会踩着这双放在平日里对她来说几乎和平底没区别的鞋差点崴脚。

      满脑子糊涂账地做了些日常工作,平时闭眼都能整理的文件中途还错了好几次又重新返工,好不容易在七点五十等来了师父陈老头儿。

      这座火葬场不是继承了什么历史悠久的祖辈家业,而是陈老头儿人到中年时不知唏嘘出了什么道理,决定到郊区自费开一个。

      以前也是陆陆续续有几个郊区火葬场的,但都没开下去。毕竟首都人宁为鸡头不当凤尾,要是进不去市区那两个“根正苗红”的火葬场,大家宁愿回老家算了。

      死前住市区吃香喝辣,死后蹲郊区去了真不是滋味儿。
      不符合一辈子遵循的奋斗价值观。
      要的就是个体面。

      陈老头儿也是勇气可嘉才能开得起来一个地址偏僻且人烟稀少的火葬场。但饶是如此,胆子颇大的火葬场老板还是这个星期五早上被自己徒弟的惨淡神情吓了一跳。

      平日的年窈栀,笑口常开风风火火。
      脚踩心爱的高跟鞋噔噔噔跑上跑下,如履平地。损起人的时候也是分外不给面子,完全不怕事儿。

      今早这个徒弟却哑了嗓子,以前每时每刻保持精致的都市妆容就算是陪客户掉眼泪都没有脱妆过,现在明明妆容没问题却还是怎么看都一脸土色,可想而知状态有多差:

      “师父,这次您得听我的。”

      陈老头儿被她全无神采的样子吓到迈进办公室的人字拖又缩了回去:“你真被鬼附身了?”

      年窈栀垮着脸默不作声。

      陈老头儿虽然是老顽童的心态,但心底一向视她如同亲女儿,顿时心慌慌:“你咋了,年羽还是年玉出事儿了吗?难道你这个黄毛丫头得了什么大病?倒是快说缺多少钱!别愣神......”

      当初面试进来,陈老头儿就问清楚了年窈栀家里的情况,也因此在前几年没有同意让她独自负责过葬礼。

      一半是觉得年窈栀再怎么心系父母也在这里撑不了几年。学历高,性格好,模样儿佳的小姑娘干什么都行,都比二十几岁就到火葬场一熬熬个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来的好。

      另一半原因则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保护了。殡葬礼仪师这个工作所承担的情感压力绝非外界想象的那么简单。

      今天的年窈栀就是前所未有的恍惚沉重,犹如积压许久的情感压力达到了濒临点,隐隐约约让陈老头儿自我检讨是自己这个师父失职了。

      苦口婆心的老师父一度觉得自己就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里面那个冤大头太监,急到快高血压才等来爱徒缓缓开金口:

      “唉,昨天那个来给他爸办事儿的许念生,您给拒了吧。不然哪天被请去喝茶,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这火葬场能不能开下去。”

      她目光低垂,弧度优美的后颈此刻也颓丧地弯曲下来,僵直地抱臂环拥自己。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嘻嘻哈哈,只是在漫长的晃神后下意识叹息。

      年窈栀叹过后却又觉得不妥当,但总归将话说出了口,于是蹙眉撇过头去接着道:

      “师父您一直没啥钱,有的几个钢镚儿都投在火葬场上了,不知道有钱人胆子有多大。我小时候好歹有钱过,看到可多了,都不好跟您说。反正有些事啊,我们掺和了没一点好处,只会是祸事。”

      陈老头儿猝不及防被误伤到,气得大喊:“诶诶诶,又不是没给你买五险一金,咋还编排你师父穷......”

      她叹了气,恍若未闻:“顶级有钱人,真的得离远点。他们玩儿着玩儿着就把你的生活玩儿毁了。”

      看向窗外一片欣欣向荣的春光,就连火葬场都被阳光宽容地笼罩。
      甜蜜的花香气味扑鼻而来,自己对花一向不算偏爱,除了天生的爱好取向以外就是不算美好的高中时代小花园经历——

      “底层虽有底层的恶,但‘上流’可以将对你的一切恶行合理合法化。甚至为了他们的利益,一切打压都是冠冕堂皇。”年窈栀说到这里又顿觉得没意思,“反正,能躲就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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