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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把骨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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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男人好像在等待回应
短暂的沉默中,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年栀窈想借接左手的手机机会顺势将另一只手也抽出来,他却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用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箍住白嫩的手腕,等人反应过来时已然迟了。
周围好几个监控,她匆忙间不再选择于镜头视野内与许念生继续僵持,僵持下退而求其次先侧过头看微信:
【咋还没回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要把水端平了,每次时间不能拖太长。】
发送人的备注是规规矩矩的三个字:
【陈老师】
许念生身量高,此刻竟然也毫不客气地侧身弯腰盯着年窈栀的手机,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有多么不合礼数。
年窈栀避开不及时,目光在他俊逸冷色的侧颜上停顿,忍不住在心里气闷嘟囔:小学弟怎么变这么强势了。
八年前,少年身形修长伶仃,独来独往,虽然也不是温和款款的性子,但对自己好歹有礼有节,不然她也不会敢信任他。
清纯孤狼长大后平添了蛮横的权威强制,令她不是那么满意。
许念生倒是不管年窈栀叹息什么,只在看清了微信的内容后,底色漆黑的双眸中瞬间闪烁极度不虞的戾气,冷哼一声。
不过是瞬间,他的那双大手又再次搂上女人纤细的腰肢,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果断地一寸寸缓缓收紧,力度之大另她动弹不得,腰间轻微的痛意,更多的是痒得慌。
年窈栀呼吸一窒,下意识用力气推人。
这次,许念生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地漫不经心放走她。
“八年不见,还在给人当跟班?”
男人在她的耳畔咬牙切齿,温热的呼吸弄得年窈栀颈间都敏感起来:“这么缺靠山?”
许念生的意图如此明目张胆,就连少年时代的肢体亲密互动都迫不及待来了一次复刻。
好像在有意提醒她,甚至是严重的警告。
年窈栀感受到腰身上大手不容抗拒的力量,急促了呼吸更是暗道不好。
当然明白许念生是旧事重提,可那也只能怪男孩子当初幼稚。
不过是说了句“小学弟,你要罩着我”,就另他为自己出头打了不少架。
年窈栀当年爹妈失踪,还有一双弟妹指着她活,根本无法应对青陵高中里那些家境都不错,蜜罐里泡大的小孩子们。
也就许念生这种被校方师长供着,不用担心被勒令退学毁了前程的顶级公子哥有底气随意挥拳头。
许念生是被她利用去搞定烂桃花,但她也给了他陪伴啊。
不过这么一说来,这个小学弟现在岂不是从太子爷真正升级成了许氏掌权人?!
女人瞬间就软下了腰身,识时务地老老实实解释:“那是我师父,我还没出师呢。许先生不是也要咨询殡葬事宜吗?来,往这边走。”
许念生看着她面庞素静,却眼波流转万般风情,态度骤变连柳腰也一软再软仿佛没有骨头,心里别提多不痛快。
年窈栀却已经趁他走神皱眉的刹那,飞快脱身于强势的制约,下一秒站定在几步远的地方,浅浅笑意。
男人手中一空,无意识地目光追逐过去。
离别八年的人已经转身向前走了几步。
他急步跟上。
紧紧走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几米远,索性很快就抵达终点。
年窈栀踩着高跟鞋站定在大办公室门前,还是忍不住短暂回首。
目光戾气的小学弟在刚进入高中时和就和高二的自己差不多高,等到学期快结束时几乎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
年窈栀从小就自诩是高挑大美人儿,于是安慰自己给小矮个肯定不如给高个子帅弟弟当狗腿子长脸。
许念生这七年间却好像又长高了。
这会儿她可是穿着六厘米高跟鞋配职业女式西装,而他必须佝下前身才能贴到她的眼前。
自己如果不穿高跟鞋岂不是只到他的肩?
甚至胸?
努力几秒钟制止了视线在男人的好身材上任性妄为,她整理心绪,红唇轻启:“就是这里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
年窈栀刚刚还因和意外重逢的许念生之间暧昧的距离有些燥热,面前的一幕立刻帮忙让周身血液都冷却下来。
她膛目结舌,都不敢看身侧男人此时此刻是何种神情:
“师父,你大白天玩儿什么Cosplay,这是圣诞老人?”
一个身披大红袍,执一光秃秃的长棍子,下巴上还粘着材质成谜的大白长胡子,约莫五六十岁不知是不是人类男子的生物正于办公室中央大怒:
“你到别家火葬场上别说是我徒弟,这是给信道教的客人定制的行头!就是拂尘不晓得为啥只剩个棍子,服装错搞成正红色,但你看这白须多么的仙风道骨……”
“师父,会不会你下巴上的就是拂尘须须?”
眸光流转间,年窈栀的余光分明瞄见许念生似笑非笑。
绝对是在嘲讽自己入错行拜错师!
她咬碎银牙,恨不得当场叛师灭祖。
白胡子老头听了爱徒的谏言则一个踉跄,表情复杂地犹疑片刻,才发现门外面站了不止一个人,立刻清了清嗓子:
“窈栀,这位是?”
年窈栀身侧的男人稍微往前又迈了一步,朝办公室内点头示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者确实有微妙的差别被自己捕捉。
她总觉得有外人在的时候,许念生周边的气温就又会断崖式下跌许多,显得冷清漠然,更像小时候的他。
可这人几分钟之前还压上来,挠她的手心。
八年不见,许念生的性情仿佛以没救了的趋势迅速长歪。
年窈栀试图赶紧脱身,速速使眼色:“这位是许念生许先生,来为他的父亲咨询葬礼相关事宜。”
白胡子老爷爷恍然大悟:“哦哦哦,小后生你且等我去换回行头,先由我徒弟陪你……诶诶,年窈栀人呢!”
眨眼的片刻,门框处只留下倦懒的男人。
许念生倚靠在门框,向走廊远处望去,轻飘飘说:
“她又跑了。”
*
“你跑那么快干嘛,还嘀嘀咕咕的,撞鬼啦?”
陈老头儿气喘吁吁在隔壁小一点的办公室逮到脚底抹油的小徒弟时,人正悲愤地扶额自言自语。
年窈栀看到自家师父到来却更感到莫名其妙,一张俏脸被巨大的问号覆盖:“师父,你把许念生扔屋里,自己出来干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业余,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黄毛丫头说什么呢?人家说要找你谈,赶紧去别耽搁!你也该出师了!别把我的脸丢光才是!”
来自慈师满怀“信任”的一巴掌拍上后背,年窈栀直到坐进办公室都能感觉到脊梁骨阵阵发痛。
对面年仅二十四岁的人正处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半熟倜傥,衬衫开了一个扣子因此领口微掀。远远称不上禁欲,反而很像是在处心积虑地故意诱惑着谁。
“怎么,撞鬼一样。”
他的薄唇轻轻扬起,仿佛看见她丢脸后想逃又逃不了的模样儿后,由衷爽到了。
年窈栀无言:知不知道你就是鬼。鬼就是你。
男人短暂顾盼后:“这家火葬场就你们师徒两个人?”
她调整坐姿,随口回答:“还有两个清洁奶奶和四个轮班制的保安爷爷。”
许念生停顿了一下,好笑地挑眉:“奶奶?爷爷?”
年窈栀分毫不让:“对啊,帮助没有保险的老人回归社会赚取养老费用。很伟大。”
虽然这郊区火葬场距离人类核心社会其实挺远的。
但她可不会让许念生如愿刺激到自己。
“让老年人打扫卫生,不会出事故?”
“又没几个人走动,这楼很干净。”
这确实是肉眼可见的。
许念生面对桌那边一本正经自损三千的女人,丝毫不遮掩面上笑意,转而又问:“让老年人做安保也放心?”
“我包里有防狼辣椒水。”
年窈栀越答越悲愤,知道这火葬场够偏僻够冷清,就连真正的地府估计也比这里热闹。但面对许念生的“挑衅”,她还是勉力应付了。
这男人胜券在握的模样儿可真是令人生气!
仿佛是被甲方VS乙方的残酷处境激出胜负欲,本来不想干的活也直接展现出专业姿态:
“许先生,既然让我来接洽。那么现在,请讲述一些您对您父亲的了解,比如生平喜好,比如宗教信念。如果信佛,我们会准备佛珠佛尊金刚经,如果信道教,我师父刚刚那身行头正好用上。”
年窈栀面上笑得像偷腥的猫咪,心里都忍不住唾弃了一把自己的恶劣。
如果是时光回到八年前,她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许念生那个几十年如一日在外寻欢作乐的花花肠子渣男父亲如果有什么喜好,只可能是喜好女色。
许念生这种面皮薄的人,一直把亲爹视作人生污点。
这种事明说肯定会另他臊红了脸。
白里透红,又羞又臊的娃娃脸总裁,真的很可爱。
前提是不翻脸。
果然,看着许念生沉默下来,她为保命补上一句:“只是走固定流程,要是没有特别的喜好,我们就跳过。”
“过敏算吗?”
哦?
年窈栀听着饶有兴趣,简直大感惊艳:许念生都晓得他那个渣男爹对什么食物过敏了?
果然八年时间沧海桑田,人家早已修复父子感情!
“我父亲对两人以上的群体聚集活动重度过敏,因此葬礼上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参加,也麻烦年小姐这边与我保持统一。”
年窈栀极力想听懂许念生在说什么,但还是做不到。
“许先生,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葬礼上的一切,就是你们殡葬流程上要用的东西,大概率年小姐的师父是帮不了忙的,只能由年小姐独自准备。”
许念生满足地看着年窈栀一脸迷茫与震撼相结合的复杂神情,悠悠再补一刀:“我父亲的葬礼,只会由你我二人在现场。”
周遭一片短暂的寂静。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终于艰难开口——
“许念生,我可以拒绝吗?”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