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礼仪师》夏日灼灼

1、一把骨灰

　　　《扬你爸的骨灰》
　　by夏日灼灼
　　首发/晋江文学城

　　第一章

　　女人高高束起黑发，浓密的发梢精巧盘绕成干净利落的花苞盘发，完美的圆后脑勺与白皙长颈相互映衬展现出优美的弧线。

　　她白肤如雪，眉眼惊艳。漂亮的锁骨半掩藏在职业雪纺衬衫之下，耳垂圆润无洞，除了工作牌外并未佩戴任一饰品，整体呈现出职业又不乏随性的清新。

　　唯独踩在脚底的那双红底高跟鞋，又为人增添了几分明媚性感的高级风采。

　　“姐姐，你是大明星吗？”

　　年窈栀微微弯腰，露出礼貌又不失亲和的微笑：“小妹妹，我是你爸爸雇佣的殡葬礼仪师——”

　　“——的未出师徒弟。”

　　小女孩捧着方盒呆呆站在原地，睁大眼睛还在惊呼：“啊，姐姐你真的好美。这个联系方式不是通往火葬场而是召唤天上的仙女吗？”

　　“小妹妹，嘴这样甜，姐姐恨不得亲哭你！”

　　年窈栀仪态谨然，对车边等候的中年男子点头示意，随后牵起脸蛋红扑扑小女孩的手走过无数方正、仿佛坚不可摧的墓碑群，一直来到火葬场的绿草地上。

　　“哇！好棒啊！”

　　坑的中央专门空余出来，周围则摆满了几乎只有手指高的迷你灌木丛，蓬松玲珑的蒲公英覆盖在每个角落，以及尚有水滴点缀在其间的萝卜叶子和其他食物模样的手工摆件。

　　一个裱好的迷你型精致相框就在小坑的前壁上靠着，里面有一副儿童手指画，描绘的正是一家三口与一只小白兔子。

　　她摸摸兴奋的小女孩的头顶，笑吟吟地指着前方草中的小坑说：

　　“纯手工打造，纯天然风情，这就是小妹妹你给兔兔预约的墓地啦。无论你时隔多久后想起它，它都会一直在这里幸福、快乐地生活，以及等你。”

　　客户也就是小女孩的爸爸寄来的信封里有写满笨拙字体的方格纸，年窈栀尽心尽力地按照要求一一准备宠物墓地。

　　她当然不能说，作为殡葬礼仪师入行迄今三年都还没有正式出师，也就是自己还不能独自负责人类的下葬事宜。

　　从网上找来火葬场联系方式，想给珍爱的宠物兔兔一个完美墓地的可爱小女孩就由徐老头儿丢给自己。所以说，大学毕业后在任何行业都得找靠谱的前辈，而不是糊里糊涂给无赖师父打工。

　　年窈栀腹诽不止，面上则保持完美笑容的弧度，可眼看着小女孩捧着死去宠物的木盒慢慢走到小坑前，却突然原地蹲下，号啕大哭。

　　她也不惊慌，只是上前轻轻抱住痛哭的小女孩：“筱筱舍不得兔兔，对不对？”

　　“呜呜呜，筱筱对兔兔好抱歉啊。”

　　小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道：“妈妈总在医院不回家，筱筱就和兔兔在一起，呜呜呜每天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因为兔兔是妈妈送给筱筱的。”

　　年窈栀默默听着。

　　“可是，大姐姐，兔兔以为我只是喜欢和它玩。筱筱想妈妈想到哭的时候，兔兔就急得在旁边跳，还围着筱筱转圈圈，是不是兔兔知道了失望了才离开筱筱去找新的主人？”

　　她以为小女孩哭泣是从小兔子的死亡联想到重病的母亲，却意外得知是这样的原因，停顿了几秒婉转道：

　　“筱筱会对兔兔说喜欢你吗？”
　　“会，会对兔兔说，但是……”

　　“兔兔也想对筱筱说喜欢你啊，所以立誓要投胎成能和筱筱说话交谈的人。筱筱以后如果遇见你喜欢，对方也说喜欢你的人，知道那是谁了吗？”

　　小女孩渐渐停止了哭声：“是，是兔兔！”

　　两人一起将木盒放在坑中，年窈栀取来墙角边靠着的栀子花铲子递过去，就在旁边注视着小女孩一边往盒上洒土，末了还伸出手在土堆上小心地拍几下，一边哽咽着反复念叨“兔兔回家，筱筱一定加倍对你好”。

　　也是在这一刻，她平复好心情站在一侧时莫名感觉某个视线盯上。

　　可这里是人迹罕至的郊区火葬场，今天也没有其他客户预约，还不如说是被鬼盯上的可能性更高。

　　年窈栀全当自己疑神疑鬼的毛病是做这一行久了的职业病，并没有在意。最后将一个宠物墓碑的小牌子立在上面，栀子花铲子放回到墙角。

　　她走回来蹲下，用准备好的湿纸巾给小女孩擦擦手。
　　年窈栀平日里因此随身携带的都是手口湿巾，也就不会担心伤害到“小顾客们”。

　　小孩子的皮肤都特别嫩，还容易无意识地将手放入嘴里，不能掉以轻心。她几乎是自己养大的妹妹和弟弟，尤其是养小妹时几乎全包办了，对这些小细节烂熟于心，不觉得多么放不下身段。

　　就如对待亲妹妹一样悉心擦拭小女孩的手心，指甲缝里也一一清理干净，年窈栀才扬起脸开口道：

　　“筱筱可不可以满足姐姐一个心愿？”

　　小女孩早在乖乖被湿纸巾擦手时就从断断续续地抽泣中停下，此刻纯真的大眼睛里面盛着满满的关切：“什么心愿啊？筱筱一定努力完成仙女姐姐的心愿！”

　　春风拂过她们的面颊，泪痕只留下一点点印迹。
　　高高伫立的墓碑群之后，还有人与人的相助守望。

　　年窈栀双手合十，眉眼弯弯，可怜巴巴地恳切道：“筱筱又乖又善良，姐姐对你这样的好孩子真是毫无抵抗力！可不可以给姐姐亲一口？”

　　“唔，可以！但是筱筱也要亲姐姐一口！”

　　两人笑着在对方的脸颊上留下一声脆响的啵啵，小女孩听见紧紧拥抱自己的仙女姐姐轻声说：“筱筱的妈妈也一定会好起来。”

　　账面工作线上已经解决好，她牵着小女孩到大门口又送父女俩离开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停一辆车。准确来说是豪车。

　　这车太眼熟。如果没记错，买下这辆全世界唯一限量版跑车的亚洲名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一度成为热门话题，全网铺天盖地都在讨论，想不认识都难。

　　此时宇宙唯一绝版豪车为什么会停在区区一个郊区火葬场？
　　想起刚才在火葬场里感觉有人看了自己很久，年窈栀浑身一抖。

　　应该不会又是什么难以言喻的烂桃花吧？
　　她低调很多年了。

　　*

　　火葬场的办公楼，走廊里。

　　光线里缓缓走出的男人，黑色衬衫包裹结实精壮的体格轮廓，视线稍稍向下就能看见分明的锁骨，清冷的气质却并没有令他显得浪荡无状，反而突出了骨子里的贵气慵意。

　　身如玉树，眉骨若山，五官俊美不似常人。
　　格外凌厉的眼神直直看向她。

　　很少有人傲然果决如斯，岁月似乎只滋长了他与生俱来的棱角。

　　从踏入大楼的一刹那起，年窈栀就被心中的懊恼重创了心智，对上男人眼睛时更是差点被击溃最后一道防线。

　　为什么没想到呢？
　　为什么没想到即便是偌大的首都能买得起全球唯一限量版豪车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许氏集团的太子爷就是其中最有可能的！

　　她哈哈干笑，一度想拔腿就跑，却始终只能定在原地：“许学弟，好久不见！”

　　两人本来也相隔不远，反应的瞬间里足够让高大的男人走近到年窈栀的面前。

　　青春期中始终充满不乐意的挑剔神情，此刻也一如少年时没有变。
　　眼底浅浅发青似乎是没休息好，目光中蕴含的极强攻击性却是天生。

　　许念生读书时拳头硬就是出了名的，偏偏顶着一张有点稚气的娃娃脸。
　　如今这点乳臭未干的稚嫩也消褪，更显得轮廓立体，性情刁钻。

　　有多刁钻呢，比如找到机会就立刻面对面贴上来。

　　此时，他大大方方拉近距离，低下身子直视她的双眸。
　　薄唇轻抿，威慑力十足。

　　“学姐好。”

　　任性、慵懒、天之骄子的游刃有余在这个人身上尽数体现。
　　时隔七年刚见面就有着极近距离的互动，还是许念生全权主导，饶是年窈栀也有几分不适从。

　　他微凉的指尖偏偏还大胆地触碰上她的手腕，从手心处轻轻挠了一下。
　　年窈栀被迫后退几步，后背抵在门上，感受着手心的酥酥麻麻，慌乱间有些气闷。

　　她的不乐意似乎被男人所察觉，对方懒散地直起身体，站远了一步。

　　年窈栀松了口气，又不知七年未见的许念生究竟揣了什么心思，只好自己先开口：“我给筱筱的宠物兔子举办葬礼时，看我的人就是你？”

　　男人的回答倒也简略：“嗯。很意外？”

　　她真诚点头，懊恼道：“许念生学弟，说老实话，我从未想过能在火葬场遇见你。你虽然很常打架但应该不至于这个年龄就出来选墓地吧？”

　　切断联系八年，最终在火葬场意外相逢？
　　这是什么黑到可以和乌鸦肩并肩，与暹罗争冠军的黑历史。

　　许念生挑挑眉：“躲不过的事。”

　　她傻道：“有这般觉悟不如不要打架，多大岁数了……那学姐给你推荐推荐？”

　　年窈栀都不确定自己这是真大脑短路，还是下意识的装傻。
　　近在咫尺的男人却已经在闷笑后再度肆意向她的手心触碰，轻轻道：

　　“年窈栀，我爸死了。”

　　原来如此。
　　她沉吟，这可真是躲不过。

作者有话说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