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狐言狐语theo

73、魑魅魍魉（12）

　　妖兵们傻了眼，只见那龙卷风飞到他们眼前时，风力进一步加剧，将冲到近前又毫无准备的一干子妖兵都倒着身卷了起来，化作无数黑点在空中转圈。阿花摊开双手有些愣神，心道我何时这么强了？

　　阿澜也有些回不过神，神色复杂地看了阿花一眼，自阿花还是小小软软的一团白狐狸起，他就心甘情愿充当着守护者，就怕这位后入们的小师弟哪里哪里磕了碰了。如今他随意丢出的灵云里，这浓郁的灵气甚至远超于他，阿澜开心之余又不免担忧不舍。

　　趁着这灵力堆积的龙卷风未散，阿澜朝其打出一掌，使得这卷风硬生生变了道，朝着白蔹他们的方向飞去，卷风外溢的灵力与单白两人散发的风刃相抵消，缓缓停歇了下来，转晕了头的小妖兵们失去了支撑，啪啦啪啦的，跟个炮弹般往下砸落，且认准了白蔹站的地方砸。

　　白蔹不仅要躲避单胤的明枪暗箭，还要分神避开这群添乱的手下，眼看着妖兵们一个个砸落，倒在地上惨叫着揉着腰背臀，白蔹也避得狼狈，被九灵剑屡屡刮破衣物，心头冒火。

　　单胤趁着将白蔹逼退，朝着满地躺倒的妖兵们拱拳头一笑，道，“原来是友军啊，失敬失敬！”

　　化丹池里，阿花使劲扯着一旁阿澜的裤脚，问道，“你跟那妖王有仇啊？”

　　阿澜闭口不答，睨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他不是好人，以后见着你别靠近他。”

　　阿花自然对阿澜的话深信不疑，连连道，“好好好，我记住了。”

　　阿澜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见到他就绕道走。”

　　阿花懵懂答应，“哦，好。”

　　阿澜张了张嘴，直视着阿花，别扭道，“最好连见都别见。”

　　阿花哭笑不得，仰着头笑嘻嘻道，“不见不见，我以后抬头低头只见你一个好不好？”

　　阿澜被他一噎，无措的说不出话来，他对小北小芳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本能的不喜欢白蔹，甚至说不出为什么，像是发自内心的排斥，更不愿意阿花接近他。

　　在阿花的印象里，阿澜向来待人温和友善，就是偶尔看不惯也憋在心里，没见过他对什么人红脸，更没见过他这么讨厌一个人。一时有些好奇地单手撑着下颌，双眸亮若星光，“阿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

　　阿澜将眼神从白蔹和单胤那处抽回神，不解地问，“什么？”

　　阿花龇牙笑道，“像妖王会抢了你媳妇一样，苦大仇深的。”

　　阿澜心头一跳，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头往水里按，“少说话，专心泡你的澡。”

　　阿花别过脑袋，叫了声，“哎哟。”

　　阿澜急忙抽回手，蹲下身担忧问道，“怎么了？”

　　阿花抽出湿淋淋的手搁在他肩上，“没事，说来也怪，在这破池子泡到现在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池子会不会失效了？”

　　话落，一声轰鸣巨响从头顶炸开，阿花阿澜，连带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芝麻豆们抬头看去，这化丹池所在的洞穴上方竟被九灵剑破开了一个洞，单胤从洞里钻出，蹲在洞穴外朝着下方喊，“打得憋屈，换个地方。”

　　白蔹身上多处已渗出血，看了一眼池子里的阿花，深吸一口气，提起小白随之出了洞。

　　单胤欠打的声音紧跟着传出，“白家小鬼，当年你就是我手下败将，这丢了的面子是找不回的。”

　　澄亮的光束沿着洞顶将这一方天地照亮，化丹池水在光下呈一种妖冶的淡红，爬起来的妖界小兵们见两位大佬都走了，再次磨枪擦掌，将矛头对准了化丹池内的阿花，守卫兵头头冷哼一声，“把池子里那个捞出来，王上要抓他！”

　　阿花知道这群虾兵蟹将柿子挑软的捏，才叫完爷爷，人一走就亮出凶相，一时有心作弄，躲在阿澜身后探出个头，畏畏缩缩道，“阿澜哥哥，保护我。”

　　阿澜知他调皮，配合着他，义正言辞道，“你们不要过来，会后悔的。”

　　两波人马相视诡异一笑，只想着这两个狐假虎威没甚可怕的，一时又想着将人捉到后自己就立了功，到时升官发财走上妖生巅峰不在话下！

　　两波人马将化妖池围拢，守卫兵头头清了清嗓子，正待趾高气扬几句，却见池子里的人指尖一点蓝光，随后那蓝光越聚越大，又一次化作那可怕的卷风…

　　单胤站在鬼葫芦上，此时天色已近昏暗，他被凉嗖的冷风吹得起了无数褶子，蹙着眉心道，“人都死了百八十年了，为了颗破丹，你至于吗？图留个纪念？那人也活不过来了。”

　　一道剑光挑起，将鬼葫芦震了震，身后传来压抑的怒声，“你给本座闭嘴！”

　　单胤叹气道，“白家小鬼，不懂何为尊老吗？”

　　“为老不尊，为幼不敬。”白蔹回他个白眼刮子，声音冷冽道，“少给本座整那套有的没的，本座问你，你这颗内丹何来？当年害他的人里是不是有你一份？”

　　单胤“嘿”了声，“这明显就是欲加之罪啊，别忘了当年我也是受害者，被推下了黄金台，可差点就死了，红尘碌碌二十年，眼看着妖王平四海，拓疆域，收复鲛族，千百年来妖族鼎盛之期不过如此，妖王可谓空前绝后，上不愧父母兄辈，下不愧妖族千年基业，可妖王啊，你丰功伟绩下失了良心，午夜梦回，不会对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心怀愧疚吗？”

　　即使昔日的仙族第一人，不也沦落至此，如今又有何颜面来指责他？

　　白蔹心念如此，不由反讽，“敢问广修真人，拾荒原之乱让单家精英全灭，你在世间浑浑噩噩二十年，半梦半醒，逃避现实，将儿子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就有担当了？而那些罪魁祸首呢？还在天上逍遥度日，我若是你，哪怕拼个魂飞魄散，我也要让那群人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单胤，懦弱至此，你自问还配得上你的九灵剑吗？”

　　单胤被他一番话气得吹胡子瞪眼，骂了声，“龟孙儿！”提手拍了拍座下鬼葫芦，“嗖”的一声飙出老远距离，白蔹狠骂了声，“老匹夫！”握着小白紧跟着他。

　　靠生死涧旁有座山，乃化丹池外七方狱中的“恨”狱，一尊恶龙像自山底开始向上盘踞着山路，到了山顶竟种植了一片桃林，如今这些桃树却长得忒诡异，枝丫光秃秃，焦黑的一片，指着天冒头伸展着，像从地底下伸出的狰狞鬼手，单胤磨了磨牙，道，“白家小鬼啊，你怎么种出这种丑陋又可怕的桃树的？”

　　白蔹后脚落下，见到此地桃树突然神色一黯，难得没有驳斥他，回答道，“当年我从生死涧出来时，此地妖火肆虐，一连几天，烧的什么都没了。”

　　单胤蹙着眉头在空气里嗅了嗅，又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发现什么似的也顾不得打架了，徒手刨了个土坑，喜滋滋将在里面埋了不知道多久的一壶酒抱了出来，拔开酒塞子直往喉咙里倒，畅快道，“哟，白家小鬼，你还在这藏酒呢啊，哟，梨花白！这是存了多久啊？好酒！忒香醇了！”

　　单胤在周围的土里翻了又翻，皱眉自言自语道，“怎么都是梨花白？”

　　“我在这里埋了整整一百八十坛，只为等他共饮…”说罢，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白蔹幡然醒悟，手中小白猛然掷向单胤，穿过酒壶，清脆声中，陶制壶碎了一地，里面酒水流了一地。

　　“哎哟，这遭天谴的！”单胤捧着手，满脸可惜，心也随着陶壶碎成了片。

　　单胤意念一动，九灵剑一路追着白蔹噼里啪啦地打，白蔹被动防御，小白却安静地躺在一地碎陶片里，毫无动静。单胤轻“咦”了声，自觉终于在武器上扳回一局，讥笑道，“堂堂妖王用的什么破铜烂铁？连自发护主都不会。”

　　白蔹似不满他贬低小白，伸手一召将小白吸入掌中，黑底红纹的大氅因动作幅度卷起层层波纹，白蔹神色中透着一抹隐忍，“此剑另有主。”

　　缓了缓，又似有些颓然，自言自语道，“只是被主人弃了…”

　　此时两人一站一坐，身影皆落寞，像是一朵莲上盛开的，并蒂的孤家寡人，失了色的风景如淡雅的水墨，在宣纸上晕开，形成一幅黑白画卷。

　　白蔹眯起眼，“他是真的不在了吧…”

　　单胤的手下意识触到腰间系着的锁魂囊，手指勾着系带绕了个圈，叹道，“胜者在九天之上逍遥自得，败者在阴曹地府走奈何。若是连轮回也入不得的，早化成云烟散了，眼下记得那些往事的只剩下一个你，妖王啊，想不到有一天我竟是同你在这悲春伤秋。”

　　白蔹嗤笑了声，“你那只灵狐怎么吞的内丹？天堕之时，阿缘的内丹遭人人哄抢，那些仙族还以为得了内丹就能造神，实在愚昧可笑，融了便融了吧，自他死后，我就想毁了这内丹的，毕竟是害了他两世，连他自己都不要了的东西...”

　　未久，本安静无恙的生死涧外突然传来刺破耳膜的尖锐啸音，单胤突得站起身，与白蔹相视一眼，肃然望着不远处的生死涧。

　　白蔹沉声道，“那是死灵的悲啸，生死涧里的那位，散去了。”

　　生死涧里的那一位是谁，两人心下明了。一时皆叹红颜薄命…

　　两人并肩立于山巅，俯看山河波澜，风月无边，一时心有戚戚，白蔹道，“老匹夫，解封九灵剑，你是想要回天上大闹一场吗？”

　　单胤依旧伸出两根手指左右触着锁魂囊，闻言心不在焉地哼了声。白蔹无声地咧开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仗义道，“有用的上本座的地方直说，本座虽看不惯你，却更看不惯仙族那帮没人性的东西…”

　　与此同时，化丹池内的阿花在听到那悲愤的尖啸后，内丹所在的位置开始发热，他又处在滚烫的池子里，难耐不安地扭动着手脚，最后忍不住抓住阿澜的手大叫，“热热热热热死我了！”

　　阿澜以为他体内出了异样，抓着他的手紧张查看，见他一张脸通红通红，头顶还冒着热气，顿时担忧道，“阿花？”

　　阿花化成一尾白色小狐，眨着雾蒙蒙的眼用少年的嗓音道，“阿澜快看看，我的狐狸毛是不是被烫得都掉光了！”

　　自阿花能化人形后他很少再露原形，白绒绒的爪子搭着阿澜的臂膀，这只白狐狸大了不少，小时候能缩在他怀里现在只怕得两只手捧着。

　　阿花两只爪子抱着头，难过地道，“我感觉那该死的魂又要来占据我的意识了，阿澜阿澜，我有点晕…”

　　“阿花！！！”

　　魑魅魍魉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