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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傲慢与偏见 ...

  •   司汤如往常一般来到化浆场,门卫室空荡荡的,不见了和她热切打招呼的老关。

      一块工作的小赵告诉她老关昨天出事故了,本来是好好清理着粉碎机的喷头,可正准备从漏斗里钻出来时,机器突然发动吞噬了老关的下肢,只剩下半截大腿,他的肉当场变成了没有形状的肉浆。

      消防员接到报警飞速赶到,把在地沟深处痛苦吼叫,双手乱舞的老关解救出来,那时老关陷在残书堆里,犹如掉进了地狱。

      司汤很心痛,她专门请了两天假去医院看望老关,老关病恹恹地和她打招呼,与此同时,在事故发生后,化浆厂回收处理公司派人调查后得出的结论是:过失。

      因为在事故发生时,老关血液里的酒精含量为每公升两毫克,紧急调遣的律师和专家就此定下罪名,认为是老关自己喝酒过多导致的惨案酿成,化浆厂不应该承担责任,也不会赔偿任何损失。

      老关躺在病床上和律师解释,酒精不能说明一切,他说自己分明提前启动了安全装置,可没有人听他说,他丢失了工作,丢失了腿,以后只能领着社会最低保障金艰难度日。

      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却是如此花样繁多,司汤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她不明白为什么像老关这样的穷苦人要承受这样不公平的折磨,他没有害人,为数不多的钱财拿来买书,兢兢业业干着分内的分外的工作,可上天偏偏要让他受苦。

      现实重压下,老关很快接受了他的腿不能再长出来的事实,他的腿变成了暗红色的残肢,两团肿胀的肉,让人联想到老椴树布满疙瘩的树干。

      他坐在轮椅上,在康复中心闲逛,连司汤都以为他已经忘了他的两条腿。

      但老关说的话却让她担心,他说要把两条腿找出来。

      “等我找到它们,就会好起来,你等着瞧吧,小司。”

      司汤每次去看他,他都不停地在重复这句话,眼睛里充满亮晶晶的希望。

      一开始,司汤以为碎纸机不止吞噬了吞掉了他的腿,也顺便把他智慧的头脑吞噬了一些,但很快她发现这些话和酒精没关系,老关很快就滴酒不沾了,离开工作彻底断了他喝酒的欲望。

      司汤问过他,“你找到它们是什么意思?”她隐隐约约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但还是不太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

      但老关像紧闭的生蚝一样只字不漏,只是向她保证,时机成熟的时候会把一切都告诉她。

      司汤只能点头。

      白天上班时,司汤对毁灭者300已经不仅是讨厌了,而且还带有深深的恐惧,她害怕自己也会冷不丁被它大口吞掉,每天结束工作都如蒙特赦。

      劳碌了一天后,司汤赶赴楚斯的豪宅中继续工作,不知为什么,最近楚斯回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连栗姨都觉得奇怪,楚斯对此回应工作上稍微放松了点,栗姨很高兴,说最怕他累着,能劳逸结合最好。

      尽管楚斯几乎天天回家,可司汤和他之间依然不怎么说话,司汤对此思考得出结论,大概楚斯不愿意回想起当初遗产分配的事情,所以她也装作从来不认识他,二人偶有交谈也只是简单的过场问候。

      离六点还有一段时间,司汤在小屋里沏了一杯茶解乏,仿佛机械的一天都变得晚来富有生机,她抓住为数不多的时间来浅尝,细品,置斟,续茶,呡呷,体会着这既是穷人的饮品,也是富人的饮品的特殊饮品,时间的一切喜怒哀乐仿佛都再也寻不到她。

      直到楚斯下班回家,外套搭在衣架上的摩擦声才把司汤从桃花源幻境中唤醒。

      司汤知道该准备晚餐了,她把经济周刊和各色晚报摆放在宽阔的餐桌上,而后在厨房里磨咖啡,做简洁的蔬汤晚餐。

      二十分钟后,楚斯会以刚沐浴完的身体在餐桌边一边读报一边喝咖啡,期间喝几口稀疏的蔬菜汤,四十分钟后,晚餐正式完毕,楚斯在书房里工作,司汤剩下的任务就是洗餐具,整理客厅,而后不停地给他添咖啡。

      司汤从来不喝咖啡,尤其是晚上的咖啡,她觉得喝茶已经够提神了,而咖啡下肚总是会伴随着昙花一现的合成脆弱,容易让人变得亢奋不自然,像是神经纤维的自我伪装,它是坏人的饮料。

      当然了,千言万语,也归结于她根本买不起好喝的咖啡,优良的咖啡是富人的饮品,不像茶一样,千百种类大众皆宜。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楚斯都会呆在书房里,一边敲打着电脑,一边喝着咖啡提神,他在下班后仍一丝不苟神经紧绷,而与此同时,司汤则忙里偷闲,趁他没喝完的空隙,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边喝茶边看漫画书。

      茶与漫画对抗咖啡和公务,泾渭分明划清了两个人的界限,可司汤却一点都不羡慕楚斯,她才不要在三十几的年纪,一个人深更半夜靠喝咖啡提神伏案工作,这样过也太没意思了点,楚斯仿佛是被权力的游戏侵略了,简直活成了雕塑。

      想到此,司汤赶紧起身去给他续添咖啡,楚斯揉着太阳穴,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点半,“你可以回去了,今天到此为止。”

      司汤应着,回到小屋里清理好茶杯,抱着漫画书离开,临走时楚斯瞥见了她怀里那张牙舞爪的封皮,皱起眉,“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看这样子的漫画?”

      “我喜欢看不行吗?”司汤心想管你毛事呀,连我看漫画都要管。

      “当然可以,只是......”他想了个词,“幼稚。”

      司汤呵呵一声,“我哪里幼稚了?你怎么知道我看的不是成人漫画?”

      “哦,成人漫画。”楚斯走近她,司汤赶紧把书塞包里,捂着不给他看,楚斯用教导主任的口吻教育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都这么大了,现实点,你以为你还是可以在飞机上吃儿童套餐的那个小朋友?”

      司汤本想忍着挨他一顿数落也就过去了,可楚斯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起儿童套餐这个事她就有心理阴影,她呼吸渐渐加重,终于忍不住失控,质问道,“儿童套餐那件事你就是故意的。”

      楚斯意外地看着她的反应,兴味盎然地点头,“是,我就是故意的。”

      司汤更生气了,紧紧攥着拳头,仰头直视着他,“你知道空姐给我写的什么吗?全是幼儿园小孩才会受到的表扬,那时候全飞机的人都看着我,旁边坐的小学生都笑我,我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你当然要面子,你那时的面子多宝贵,视金钱如粪土。”

      楚斯幽幽地看着她,声音一时浮佻,“还记得那时候你说的话么?你当时拍着桌子对我说‘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不屑拒绝了我的报酬,那时我对你说过几年你便知道了,如今你知道了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金光灿灿横在她面前。

      “承认你错了,我就答应帮你。”楚斯声音低压,声音带着一丝诡秘。

      司汤乍惊,很不解他的意图,可当看向楚斯那张冷漠而有压迫感的脸时,她明白过来他是为了当年的事报复自己,报复自己心高气傲挑战了他的权威,打了他的脸。

      这人心眼这么小,这么容易记仇的么......司汤顿时心下很是鄙视,碰巧,楚斯也同样讥诮地看着她。

      冷灿无情的银行卡就在他指尖,唾手可得,司汤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有了这张卡,她可以替家庭还清所有债务,可以有崭新的未来,可以摆脱这两年来的贫困与困难,钱,她需要钱。

      什么东西和钱比起来,都不再值钱,包括她自己的面子,但这背后还有更多她无法舍弃理解的东西......

      一切水到渠成,司汤情不自禁抬起手,楚斯嘴角的弧度愈深了,而后只见她啪叽一巴掌把卡拍在地上。

      “为什么不要?”如当年一样,他的问题简单直白。

      “你想让我向你低头,我偏不。”司汤哼了一声,她这人从小就有逆反心理,别人强迫她做什么,她非要反着来,为此从小没少挨打。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对当年事情很生气,你想让我承认当年我的做法是错的,拒绝你的钱是错的,但即便是现在,我都不觉得我当时做错了,助人为乐的初衷并不是为了钱,世界上很多事情也并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是么?”楚斯冷肃着脸,表情不佳。

      “是,我们有不一样的三观,你没必要把你的金钱价值观强加给我,逼我认同,这才是真正的幼稚。”她刻意咬文嚼字,换来楚斯一声冷笑。

      司汤表情刹那僵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义愤填膺说完这些话,也意味着工作就这么没了。

      哎,多么好的一份工作呀。

      她抑郁着走出门去,楚斯的声音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响起,“明天有客人要来,提早半个小时上班。”

      司汤顿时愣在原地,惊讶地转身问他,“你不解雇我?”

      “你是栗姨选的,跟我无关。”楚斯坐在沙发上,无视她回书房继续处理文件。

      司汤见状灰溜溜退出去,摸着胸口深呼喘息,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

      在她带门走后,楚斯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前移开,心中浮冰碎雪,她这张小嘴啊,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无意识地饮了口咖啡,而后又忍不住吐了出来,赶紧倒在花盆里......能把咖啡做成这么难喝也是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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