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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搬家 ...

  •   “呐,你终于来了。”

      商岑揣着口袋,倚在门口松松垮垮看着司汤,悠长的元音如风入松竹的低吟。

      司汤点头,“这些天太忙了,所以就拖到现在,抱歉了。”

      “没有,正好我灵感枯竭呢,你来了刚好。”

      明亮如白昼的房间里,司汤坐在摆满圆圆簇簇不凋花的沙发上,商岑递给她一条佩斯利细毛披巾裹住衣服,这样好让他专注于她的脸。

      她的眼睛长得很有趣,此刻由于疲惫紧张,宛若矿物质一样不安发亮,雾霭般的睫毛横扫大半江山,轻盈虚无,好似雏菊蒙月光。

      商岑迟迟不动笔,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直到司汤提出质疑,他才趁机动笔勾描。

      两人眼神的交流似乎延续了无限时间,画室缩减为相吸力场,在红唇与黑眸间忖度。

      “司汤,我觉得你卷发的样子会很美,为什么不去做个造型?”

      因为没钱没时间没精力打理,司汤在心里抱憾,表面却只说因为懒。

      “你知道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个道理吗?”

      “丑吧,无所谓。”

      商岑见她回得如此率直,情不自禁笑了,谈话间画的草稿已基本完成,可他仍遗留几眼燃烧殆尽的不满足。

      司汤坐了大半个时辰,额头迎着春日旭光沁出细汗,她身体发麻需要起身活动一下。

      “你累了吗?累了我们去吃饭吧。”

      “哦,不用,我不饿。”司汤推脱着,这时候手机叮铃作响,她接起电话,是老关打来的。

      “小司!”老关说话的兴奋语气,立刻扫除了司汤这些时日欺骗老朋友而感到的愧疚。

      老关上气不接下气,电话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一会儿后因为他因为激动而中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徐那里刚给我打过电话,又找到一本。”

      司汤窃喜,她仿佛能看到老关裹着从来不离身的杏黄色毛毯,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

      “老关,你现在找到多少本了?”她佯问。

      “八百三十九。”老关欣喜若狂。

      “从上一本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司汤撒谎,她当然清楚地记得日期,为了提醒自己甚至买了本日历特意标红圈出。

      “七天,这一回是老徐一个在垃圾回收处理中心的熟人找到的,他借着那个书的颜色认了出来,独一无二的颜色,旧版那些老经书就是这种颜色,但这本书几乎是新的,只是在封四的右上角有一滩淡淡的油渍。”

      司汤心里长嘘一口气,再次庆幸自己选了一个卖旧书的做同谋,让她的鬼把戏得以顺利进行。她总是担心老关起疑心,所以特意在书的背面染了一滩油渍,不过,以后要尽量把位置涂得随意些了。

      美丽的书呀,我对不起你。她心里默哀,继而欢脱道,“我知道啦老关,周末我去找老徐拿,今天我有点忙。”

      “好的小司,老徐说他小心收着呢,他等你去。”

      司汤挂断电话,商岑抄着口袋笑眯眯,“这就是你那个朋友吗?”

      “对,有了你的书,他现在很乐观。”司汤乐呵呵道,商岑看着她明媚如雪的笑容,忽而有些害羞。

      “那个,真的不去吃饭嘛?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他再度发出邀请,司汤起身,“真的抱歉,我下午还要工作。”

      楚斯告诉她有一个宴会要在明天举行,为此必须提前预订厨师菜品之类,时间紧迫,她忙得不可开交。

      “那好吧,”商岑耸耸肩,头一次尝到了遭拒的滋味,他送司汤下楼,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本书来送给她,“我很喜欢的《肖像与观察》。”

      “杜鲁门·卡波特!”司汤亦是欣喜,“我喜欢他的《蒂凡尼的早餐》。”

      “哦,我一直以为蒂凡尼那本书本可以和《茶花女》相提并论的,可是导演拍成了浪漫爱情剧,当然啦赫本很美,但不是郝莉。”商岑略带遗憾道。

      “木的办法,郝莉太幽微复杂,电影表现人物只能强抓她的某一点,毕竟在当时要卖座的。”

      他们在门口相谈甚欢,聊了好久,最后司汤看了眼时间,叹口气,“我必须要走了。”

      “好吧。”商岑神情有点落寞,像个委屈的大男孩,他挥一挥涂满颜料宛若毒花的手,躲在楼道里看了她的背影好久好久。

      正午,司汤回到出租屋里,在盘子里啄了几口饭,她看着盘子的饭一点点变少,慢慢睡着了,电视机里正在说某个遥远的国家发生暴乱,老百姓遭殃,炮火隆隆,醒来后,她浑身冒汗,躺在床上感恩如今的太平盛世,以免受这样的灾殃。

      生活会变好的,司汤心里默念着,在赶赴豪宅工作的地铁上,她的行为跟以往上班时没什么两样,但却没有往常一般机械。

      平日里因为苦闷,她的面孔僵硬的如同忧伤的面具,现在这种苦闷也消失了。

      她在包里拿出的不是从毁灭者300那儿救出的几张书页,而是一本书——商岑送她的那本《肖像与观察》。

      司汤用手指细细抚摸着书页,不明的感觉在内心游曳,她回想着商岑如画的眉眼,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当抵达豪宅时,楚斯出乎意料已经提前到了,他照旧搬着横绝蛮情的冰山脸,以至于司汤怀疑这样做是不是为了绷着防衰老,毕竟他样貌都没怎么变过。

      “明天的宴会,我想在别的地方举办。”

      “哦,是哪儿?”司汤问道。

      “在海边的那栋房子里,离这儿大概两分钟路程,你去过的。”他顿了顿,“五年前。”

      司汤的眼睛一时迷糊,她回想起那栋属于黑夜的房子,如今能记起的只是在那里贫瘠的一晚睡眠。

      楚斯带着司汤故地重游,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徘徊在阳光的边缘之外,时隔五年,青天白日里司汤看清了这座优美的帕拉弟奥式宅邸,它的门牌隐藏在水蜡树的树篱中,但当她登上前门宽阔,闪闪发光的大理石石阶,还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楚斯领她走进屋,墙上铺天盖地挂着渔网,里面是束手就擒,五彩缤纷发光的热带鱼,花,还有水果,蜡烛被放在紫色的大白兰地杯里,不为照明,而是要加强冷光的假象。

      “还没记起来?”

      司汤摇摇头,都五年前的事了,她早忘了。

      楚斯走进客卧,在床上拿起一份文件,司汤接过翻了翻,记忆断断续续穿流,“这个是......我当初背的词,我想起来了。”

      “你那时候背了一晚上,总算没有白费,第二天出庭回答的很好。”楚斯莞尔。

      “对,我记得,你当时丧尽天良逼我背了一晚上,呃,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要补救为时已晚,楚斯背过身去,冷漠地走了。

      嘁,小心眼儿,司汤嘟囔一声。

      “你说什么?”

      她吓得一哆嗦,“你,你没走啊。”

      楚斯讳莫如深盯着她,“你知道当年你回家的那天我打了多少喷嚏么。”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我骂的你。”司汤心虚地后退,楚斯把她逼到墙角,“我说你骂我了么?”

      完蛋,她又不打自招了。

      “你既然要全职,那不如直接搬过来住好了,方便工作,还可以等栗姨回来后多陪陪她,你觉得怎么样?”楚斯低下头,手在墙上撑着,视线幽邃几乎要看到她眼睛里。

      “我觉得......”司汤陷入空想,如果搬过来就意味着不用付再额外付房租了,妙哉妙哉。

      “可以,我有空可以搬过来。”

      “你今天不就有空么?”

      “我还要联系酒店厨师准备——”

      “不用了,我已经派助理联系好了,明天你直接把饭菜端上桌就好。”

      “那,还要打扫这个——”

      “这里很干净,宴会只开一晚,不用打扫。”

      “可.....”

      “可什么?”楚斯反问她,这一下说的司汤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可什么。

      “那我搬过来吧。”说到这份上只能点头了。

      “我跟你一起。”楚斯迈着长腿出门,“今天我闲。”

      “哈?”司汤惊了,“不,我自己就行,再不行可以联系搬家公司。”

      “今天我闲。”楚斯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不想再重复第三遍了。

      司汤只得脸色复杂地答应,楚斯第一次进她的出租屋里,环视了一圈清冷的房间,在看到司汤那装满五百本书的收纳箱后,扣着指骨问,“怎么这么多书?”

      “这是要送给我一个朋友的。”关于老关的事,司汤不怎么乐意说给他听,她收拾着行李,楚斯又问,“你朋友是男是女?”

      “男。”司汤含糊着,她集中注意力把赫尔墨斯装在一个玻璃杯里,为了方便携带舍弃了它的大鱼缸。

      楚斯还想再问关于书的事情,但目光被这条鱼吸引,他细看了一会,“这是你的鱼?”

      “嗯。”

      “好丑。”

      “......”

      楚斯把她打包好的行礼提下楼梯,装点妥当放入汽车后备箱里,司汤在后座上搂着玻璃杯,赫尔墨斯咕嘟咕嘟吐着泡泡。

      “赫尔墨斯,我们要搬进新家了,你会喜欢那里的。”司汤在心里默默道。

      她回望着那斑驳在近乎荒野间的公寓楼,碧绿的爬山虎已经枯败了,风一吹沙沙作响,司汤心底划过淡淡的不舍,一段记忆就此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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