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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公举蔻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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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岁末,前来拜访楚斯的客人络绎不绝,这些天司汤端茶倒水,时常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她越来越觉得时间不够用,为了临时应付豪宅这边的工作,化浆厂那边已经连续请假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就该被赶人了。
但她没空多想,因为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到后来客厅里的礼物堆的小山一样高,楚斯眼不见为净,直接让她拎走。
“这不太好吧,我可以帮你搬到别的宅子里。”司汤心想着反正楚斯附近的豪宅很多,她完全可以把它们整理归类。
“不,你把它们都带走,我不想看到它们。”楚斯语气不容违背,司汤只能囧着眉把它们搬回家,她看着那些红酒啊燕窝啊人参啊鹿茸啊很犯难,索性把一部分邮寄回了爸妈,一部分送给了老关补身体。
当客人来造访时,楚斯很多时候是不在家的,这些名流们又不甘离去,便坐在客厅里洽谈聊天,他们带着甜言蜜语又温文尔雅的面具,说起话来却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许多人身居高位,但懦弱无能铁石心肠;很多人具有文学修养,喜欢掉书袋,却是思想僵化的完美典型。他们努力维持自己尊贵的颜面,装腔作势,欺世盗名,使社会等级人情冷暖保留下去。
为了在这些人中间周旋得当,司汤不得不戴着冷漠绝情又彬彬有礼的面具,她尽力符合偏见所能塑造的管家形象,不至于使自己大相径庭地背离。
人情冷暖在客厅里时刻上演着,在见证了太多虚情假意后,司汤抑郁了好些天,她在工作之外不想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但那个傲慢自大的变态声优,李,却成功地让她连工作时都不想说话。
“你跟我说话嘛,说几句来听听。”
“喂,我知道你叫司汤,我叫李。”
“司汤,你调的咖啡真别致,你是怎么做的这么黑暗古怪的?”
司汤对此很厌烦,李就像一只金蚂蚱一样在眼前身后蹦跶,奈何她忍无可忍还是得忍。
李见司汤总是不理睬自己,终于耐心耗尽,在刁难了她几次后转而把兴趣放到客人们身上,他忙于和年轻的lady调情说爱,且总是唯我独尊大放厥词,讲述着他在国外的独到见闻:
阿人(应该是他对阿拉伯人的简称)游手好闲,专吃法国人的软饭,国外好多公务员都是懒惰的反派分子,还有那些钱太多却领取就业收入补助的富人,搞政治贪污的检察官邻居,还有亲眼见到的八个月不停追逐太阳的北极燕鸥等等。
他对什么都有自己的看法,基本都是一棍子打死,单纯地表达好恶,司汤虽然没有出过国,但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在黑与白之间,还有很多不同的眼色,从最浅的浅灰色一直到最深的灰色,就如同人心一样是渐变色。
李的侃侃而谈让其他想说话却抢不到话的名流们很苦闷,可他不仅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还要读诗让他们陪听。
“你们知道么,我最近很欣赏亚历山大体诗歌。”他一边咕嘟灌着咖啡,一边斜眼看司汤,“喂,那边的妇女,你知道亚历山大体么?”
所有人把视线聚焦在司汤身上,司汤面无表情,她已经习惯他一惊一乍的捉弄了,摇头,连句否定的话都不肯对他说。
“呵,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你真该读一读亚历山大体诗,它们像剑一样笔直。”
李拿起手中波德莱尔的《阳台》,用法文骄矜而温柔地念诵,司汤为在座的客人们感到悲哀,这是一种折磨,他的声音当然是完美的,只是读亚历山大体很别扭。
老关也喜欢亚历山大体,他曾经告诉她,不能诗句当做普通的散文一样念出来,必须站起来说,拉长气息读清每一个字,要带着激情和火焰把它的音节一个一个剥出来,like doing sex,要认真演绎,没有即兴发挥的空间,注意停顿,顿挫的节奏。
而此刻,李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激情,他在给那些千金小姐少爷们当情诗一样念,不着调地调情,把风头都占尽。
直到,此刻的门铃声响起。
司汤在诗句与调笑的混乱声中去开门,来人是个年轻女孩,她身披鸵鸟毛斗篷,脚上蹬着高耸长靴,脸上带了点粉嫩的婴儿肥,好似从油画中走出般,一副生机勃勃君临天下的模样。
李见到她,打了个激灵。
“你怎么来啦?”
“怎么,你能来找楚斯,我就不能来?”
“当然能了,只是楚斯他不在。”
“他不在你还在这里闹什么,赶紧走。”蔻尔把斗篷交给司汤,露出肩头的丝绣花披肩,把包放在大理石柜台上,两眼如猫一般空灵幽暗,她的任性名声在外,客人们见了纷纷告辞离开。
对这个立马让李吃瘪的女孩,司汤生出分外好感,这时偏巧她也用冰黑色的眼睛看她,冲她郑重其事伸手,“我是蔻尔,是楚斯的朋友。”
“你好,我是司汤,是栗姨的助理。”司汤对蔻尔的友好近人感到很意外,因为一般来这儿的上流人物鲜少有正眼看她的,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女仆。
蔻尔坐在沙发上,环视了一遍大厅奇异交叉线的清冷布局,疑惑地问,“楚斯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那可不一定,楚斯最近很忙的,不如我陪你玩吧。”李过来献殷勤,蔻尔翘着腿,仿佛坐拥天下,“哼,你什么时候回的国,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这不是担心你忙嘛,再说了,你这刚——”
“嗯?”蔻尔拧着调子,“我刚离婚就不能找我玩了?”
李哎呀了一声,表情很尴尬。
司汤小心解围,“楚先生还没回,需要我打个电话吗?”
“嗯,打也可以。”蔻尔咕哝一声,看了眼纤细手腕上的古董表,“他明明说好了晚上七点的呀。”
话音刚落,门铃又响了,蔻尔以为是楚斯回来了,从沙发上蹦起来去开门,居扬抱着满怀金雀花,笑眯眯道,“哟,蔻蔻,好久不见。”
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看着面前花丛簇拥中前夫的脸,仿佛他比任何东西都要骇人。
“居扬,你来做什么?”
“来见你。”居扬声音慢吞吞的优雅,像一只太温柔而吃不到肉的金色狮子,“可蔻蔻,你对我好见外。”
“所以楚斯把我约这里是骗我跟你见面?”蔻尔双手叉腰,居扬趁机把一朵花别在她的头发上,修长手指搭在她的肩头,笑着点头,“或许吧。”
李见状知趣翻着窗户溜走,司汤也出门回避,客厅内只剩下居扬和蔻尔二人,和充斥着彼此的不信任的空气。
居扬觊着那一双黑而善良的瞳孔,眸光不时滑过蔻尔洛可可式的美丽脸蛋儿。
“蔻蔻,听说你最近过的不是很好。”
“谁说的,我好的不得了。再说我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我们已经分开了,不应该再有牵扯。”
居扬莞尔,“怎么,和我牵扯关系让你很不开心吗?”
“喂,前夫先生,我们已经离婚了。”
“蔻蔻,当初非要离婚的是你,不是我。”居扬耸耸肩,婚姻对他来说不享受不讨厌,但也总好过于无。
“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还要跟你在一起。”蔻尔欠着嘴角。
“等你把钱花光了就不会这么说了,到时候你会来求我的,在各方面施压下求我复婚。”
“我就算饿死,从埃菲尔铁塔上跳下去,也不会求你的。”
“那你凭什么谋生?不停卖那些衣服包包么,我倒是很期待卖完那一天。”居扬托着下巴,“哦,我倒是忘了,你今天来找楚斯不就是为了你名下那家要倒闭的小公司么。”
“你怎么知道?”蔻尔吓了一跳,“那个恶意并购者就是你?”
居扬笑而不语。
“我现在只有那一家公司了,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不然后果很严重。”蔻尔生气道,。
“哦,什么后果?”他以手支颐,侧躺在松软沙发上,谆谆善诱,“你一早就该明白的,你我的婚姻关联的并不只是你我,你的家族,我的家族,企业,公司,股份,等等。”
“我有我的自由。”
“你没有自由。”居扬嘬嘬嘴,“或许,等我们复婚后,你过两年把孩子生下,有了继承人,你也就可以次要解脱了。”
蔻尔攥起拳头,“我不会和你生孩子的,我讨厌你。”
“嗯,我讨厌。”居扬笑着叹息,“蔻蔻呀,你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他话锋永远压着蔻尔一头,捏住她那张牙舞爪的小蛇七寸,自得其乐。他们的对话是使人诧怪的狰狞,点缀着爆发、剧烈又往往不连贯的语言,比苍冷的冬日严寒更剧烈。
庭院里,司汤杵着扫帚扫地,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楚斯离她咫尺之遥,脚下踩着叶落枯枝。
“蔻尔和居扬都来了?”他看了眼手表时间,抬眼问她。
“嗯。”司汤见他似乎要进往里走,赶紧挥手,“里面气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