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赵羡

125、第 125 章

　　翌日，风住雨停，阴云一扫而空，天空湛蓝的如同龙羊峡水库，除了云丝带起些微涟漪，均匀的像一张无边无际的蓝色卡纸，平铺在数万米高空。
　　阳光再一次回到大地之上，湿漉漉的沙地重新变得干燥起来，龙羊峡波平水静，倒映着万米之上的晴空，在雨后的日光中张开怀抱。

　　西岸中部出乎预料的第一次站满了人，大坝旁的景区反而去者寥寥，大家都围在一起，有人拿着望远镜瞄准湖面，有因为大雨滞留前来围观的游客，甚至还有人在湖边架起了三脚架。与人声沸沸的这边相比，沙地的另一边要显得沉闷许多。
　　养殖公司的员工们各自苦着脸驾船前去又驾船归来，鱼没了，网箱碎片还在。

　　一个破碎的网箱尸骸被工作人员晾在沙地上，等着公司领导的决断，岸边倒有不少人过来拍照，一边讨论道：“龙啊，肯定是龙。”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不胜其烦，赶了几次也没什么作用，只好留了个人看守，剩下的人再次上湖，期待能寻找到点什么——也许是鱼，也许是龙的痕迹。
　　“龙什么龙！”工作人员骂了声，又抱怨昨天的风也太大了，网箱都能掀翻，这个月别说奖金了，工资都不一定能有了。

　　纯粹围观的渔民们面面相觑，看来着养殖的风险真的不小。倒是他们因祸得福，浮网和船被锁了，倒是一场大雨下来没什么损失，也就是搭在岸边的帐篷塌了。
　　文森特系紧鞋带，在沙地上踏了几下，道：“走吧。”
　　“哪去着撒？”渔民们看过来。
　　文森特扛着背包，一指湖面，道：“机会啊，近万吨鱼等着捞呢。”

　　众人：“！！！”
　　众人：“走着！”

　　文森特作为特邀嘉宾搭上了渔民们的船，他坐在船头，眼睛看着船边掠过的湖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切家兄弟相互看看，而后切大哥道：“阿么你一个人俩？”
　　“嗯？”文森特回神，看了眼屏幕上不再移动的两个信号点，道，“我们的鱼丢了，在找。”
　　切家兄弟愣了下，渔船渐渐接近养殖网箱，纷纷道：“不是吧……”

　　暴雨后肆虐的场景显现出来，一圈一圈的网箱不再富有圆圈的美感，网箱侧翻着，顶部一大半网衣被消掉了，一侧浮管爆开，连接部件散落水中，泡沫碎屑随着水波上下漂动，四周连接绳大部分还在，勉强将网箱圈在原地。
　　然而网已经破了，鱼也没剩下几只。
　　渔民们脸上现出诧异，纷纷惊道：“这么严重的吗？”
　　工作人员在汽艇上苦笑一声，道：“我都怀疑昨天下的不是暴雨而是龙卷风了。”

　　“可不就是龙嘛，”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继而响起几下快门声，道，“昨天的，不凌晨的照片你们看了吗，卧槽那叫一个震撼啊，我连夜扛着设备就来了……嗯，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切断的？”
　　文森特看过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艘渔船前头，弯腰拍了几张照，又点点另一边，示意渔民开船过去。
　　网箱依次排开，破坏程度有大有小，轻的只是网衣破开整体还在，重的就像白鲑所在的网箱，从鱼排到储料仓库，连带睡觉的小屋都被卷走了。两个研究员站在船上颇有些怀疑人生的感觉，反复确认两次才肯定真的没有走错地方。
　　“还好你游回来了啊。”男研究员拍拍脚边的大狗，大狗蹭蹭他的手心，朝着水里“汪汪”叫了好几声。
　　另一个研究员也是心有余悸，看着暴雨过后被平静湖水替代的网箱，道：“还好你昨天没有开船过去。”
　　两人都静了下，各自都是感慨，大狗又叫了两声，研究员蹲下来揉揉他的大脑袋，道：“知道了荷包蛋，回去给你吃荷包蛋。”

　　切小弟道：“这也太……”
　　兄弟俩相互看看都说不出话来，文森特朝昨天一面之缘的两人挥挥手，而后指着湖心道：“能往那边靠一点吗，我的无人机好像沉在那里了。”

　　水下。
　　幼鱼们聚在金鱼藻的玻璃瓶子前，透明瓶身映着背后舞动的水草，鱼鱼们相互冒了个泡泡，终于有一只鱼道：“小金走了。”
　　一只小鲤鱼点头，道：“容容也走了。”
　　“哦。”幼鱼们看着曲面玻璃折射出的水草枝叶，又各自冒了个泡泡。

　　天亮之前，雅只将所有鱼鱼都带了回来，并严令禁止最近一段时间不许游出去，连巡游也暂时取消了。
　　“那大家做什么呀？”幼鱼们问。
　　“待在家里。”雅只回答。
　　于是小雅罗鱼和小鲤鱼只能聚在一起，聊聊天，看看瓶子。

　　雅小八道：“我都没有看到小金。”
　　众鱼纷纷点头，道：“还没有说早去早回呢！”
　　鲤三九游过来，道：“但是鲤十八还在。”
　　大家咕噜噜又冒了一串泡泡，道：“那鲤十八应该很难过吧。”

　　雅只摆动尾鳍从金鱼藻内游出来，众鱼纷纷叫道：“阿姐。”
　　银色的雅罗鱼看了他们一眼，道：“不要出去。”
　　“为什么呀？”雅小八问。
　　雅只望着头顶的深深湖水，道：“要开始抓鱼了。”

　　渔船和养殖公司终于协商完毕，带薪打鱼这种事还是头一次，渔民们觉得甚是新鲜。泄洪闸口关闭，湖面上渔船来去，平静的氛围在汽船轰鸣声中渐渐远去。另一边大型吊船下水，开始打捞网箱残骸，清理被暴雨破坏殆尽的养殖环境。
　　文森特也终于借着漩涡中时断时续的声波信号，以及渔民大哥的倾情支援，终于将沉在湖底的向日葵号捞了上来，他坐在船边简单清理了下外壳上的水迹，打开后终于放下心来，还好没有进水。
　　切小弟在一旁下网，开玩笑道：“帮养鱼的打鱼，这算是工作吗。”
　　文森特随手换电池，“嗯”了一声道：“不过可遇不可求，之后大家要是想要搞养殖可以联系我，免费提供技术指导和鱼苗来源，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要全部听我的。”
　　“包括……销路？”切大哥问。
　　更换电池，检查线路和部件，重新填充防震棉，咔嗒一声轻响，向日葵号满血复活。文森特扬手将无人机抛进水里，道：“包括，但必须听我的，规模、饲料、用药、场地、品种……所有的一切，都要听我的。”

　　切家兄弟：“……”
　　兄弟俩相互看看，脸上表情各异。文森特推着手柄划了个圈，水中潜水无人机也划了个圈，实时画面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上。
　　切大哥瞧了一眼，道：“你这个捞鱼倒是好用。”
　　文森特点点头，道：“就是能见度不行……要往哪边走？”
　　兄弟俩一边行船一边撒网，指了指大坝的方向，道：“这边人多，咱们到那边去一点……啊，这次不会捞到你们的鱼吧。”
　　文森特看着屏幕上两个一动不动的信号点，“啧”了一声，道：“我倒是希望能捞到。”

　　大坝前。
　　鲤十八看着面前忽的合拢的闸门，一动不动，汹涌的水波被关在了大坝之内，他的背鳍被湖水轻柔的拂过，却只能越来越深的感受到内心起伏不休无法平复的情绪。
　　就像昨天的漩涡，就像鄂陵的暴雨，一阵一阵冲刷着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想——如果他能游得快一点，如果他更加毫不犹豫的跟上，如果人类的大坝如果人类……
　　“没有如果。”鲤十八道。
　　“嗯？”鲫七看过来，见鲤十八没有再说话，想了想，道：“我觉得小金说得对，向日葵是他的不是你的，如果不想留下来，可以到龙羊峡前面去住。”
　　鲫神风摆了下尾巴，道：“哦。”
　　鲫七：“……”
　　鲫七：“反正小金和容容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再……”

　　“从哪里回来？”鲤十八转头问他。
　　鲫七愣了下，道：“从大坝后面啊，就像我们之前游过的大坝一样。”
　　鲫神风在一旁道：“没有鱼游回来过。”
　　“是吗。”鲤十八重新看向大坝上巨大的闸门，淡淡说了句。不远处渔船轰鸣，开过来了。

　　鲫七带着明显的震惊，道：“怎么会？！”
　　鲫神风道：“是真的，我只见过鱼游下去，从来不知道有谁……啊，曾经有一只小鲤鱼游上来过。”
　　雅只从水下浮上来，道：“人类来了。”
　　发动机轰鸣着靠近过来，鲤十八忽的竖起背鳍，转过身，语气铿锵有力：“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幼鱼们同时潜进水中，水面晃动的波纹里，鱼网随后而至。
　　“谁游上来啊？”鲫七问。
　　鲫神风道：“你不如去问问鲤鱼。”
　　“哦，”鲫七看了眼雅只，道，“那我觉得小金也能游上来，况且还有容容呢。”
　　鲤十八“嗯”了一声，道：“他是十九哥哥。”

　　一坝之隔的峡谷之上，小余扇了扇雨后闷热的湿气，看着脚下百来米的高度差傻了眼，道：“这怎么办啊？”
　　老任看着屏幕上一动不动的信号点，示意小余先把无人机放下去，道：“有两个可能，一是经历过漩涡和泄洪，定位片被冲掉了。”
　　小余等了半天不见下文，下意识道：“第二呢？”
　　老任看着她。
　　小余下方无人机的手一抖，叫道：“不会死了吧？！”

　　老任：“……”
　　老任：“死了不就漂走了，现在只怕已经上新闻了，就怕受伤了，丢了，找不到了。”

　　小余小心的降下无人机，一边提心吊胆刷了下微博，发现热搜还挂着一堆娱乐圈消息，唯一和龙羊峡相干的还是昨天晚上的暴雨，以及龙形暴雨云。
　　“龙挂……”小余念叨了下，随手切道实时画面，将无人机固定在控制范围内最低高度，调整无人机摄像头开始仔细搜查水面。
　　峡谷之中黄河奔流，两三只游船拖着水线开过。
　　小余灵光一现道：“咱为啥不坐个游船？”
　　“景区。”老任发了几条消息出去，而后戴上眼镜开始放大屏幕认真查看。暴雨后的烈阳蒸腾起大量湿气，空气一下子变得闷热起来，即使峡谷上有些微的风吹来，也是带着水汽的潮湿味道。

　　小余忽的心领神会，道：“是景区包船太贵了吗？”
　　老任：“……”
　　老任：“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个水电站，可以找渔民借个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