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满城》十六&禄晓

13、缘起

　　近乎是连蹦带跳的送走了太医，胤禩就把刚才他笔录的太医口述的那些注意事项和禁忌又念了一遍给我听，而后食指间点着我的眉心，扬着一张笑脸，满是幸福的开口说：“雨儿，我们的儿子要叫我阿玛了。”

　　我望着他兴奋的早已是通红的脸，挖苦的笑道：“禩禩，想什么呢？没听太医说这个孩子才一个月么？你家的孩子没有出世就能让你这个当阿玛的看出来是儿子是女儿，这都不算，你还能这么快就听到他叫你阿玛，当真我是怀了一个怪胎咯。”

　　他慌忙的堵着我的嘴，目光霎时凌厉起来，不过我心里清楚的很，他是故意装生气出来逗我的。他咬着牙，从齿缝里面激出一句话来：“不许说我儿子的坏话！”

　　我噗的一声憋不住喷了出来，继而便是一阵要撒手人寰似的爆笑。看着他黑青的脸色，我一边抽气一边揉着肚子：“现在就开始宠儿子了？禩禩，你河都没有过就想拆桥啊？看你那样子，就认儿子！要是我生了一个女儿，难不成你还准备把她卖到天南海北呢？”

　　他嘿嘿一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鼻息一股股的喷在我的耳旁，他放低了声音，满是挑逗的说：“我的手艺，我当然知道结果。一定是儿子没错。”

　　继而，他就抱着我，紧紧的箍在怀里。

　　他身上总是弥漫着一种花香，似兰而又淡雅，像梅但是清新。我贪婪的吮着他衣袍上的味道，幸福的闭上眼睛。

　　“禩禩，这个孩子，我们能听到他叫阿玛和额娘么？”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翻滚着的是胤禩仅有一子一女的史实。而且弘旺还是他的小妾毛氏的所出，八福晋膝下荒凉，一生都没有儿女。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降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他能不能顺利的降生。我把手放在那仍旧是毫无征兆的小腹上轻抚，像是对他又像是对胤禩的承诺，轻轻的在心里低语着：“我会拼尽一切，保护你。”

　　胤禩的脸显得坚毅而且镇定，他的目光牢牢的将我笼罩在他的庇佑里面，那双深邃的眸里闪动着他作为我的夫我孩子阿玛的责任和伟岸。
　　他很是严肃的开口，极其浪漫的说：“有我在，你一定平安。”

　　我哼笑了一声，脸上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蔑视，可是心里却暗暗的幸福了好久。

　　自打得知有了孩子之后，胤禩每天早上出门上朝的时候都会把他亲自设置的菜单放在我们卧房的小桌上，然后吩咐萱儿要看着我把那稀奇古怪的营养品吃个一滴不剩。

　　这些我都还可以忍受，毕竟胤禩体谅我刁钻古怪的胃口，设置的都是既美味又有营养的菜品。可是当太医走后的第二天中午，菀瑶一脸喜色的冲进我的房门，然后就是兴奋的恭喜。我尴尬的回应着她的道喜，然后讪讪的坐在她对面，听着她满是羡慕的吹捧胤禩贬低胤禟。

　　如果说连这些我都可以忍受，那么当胤禟表哥踏进府门的时候，我就彻底的崩溃了。他让小厮们几乎把他药材铺子的家底儿都搬过来了，堆得我屋子里到处都是药材。有什么长白山的千年人参，昆仑峰的人形何首乌，其他的还有很多乱七八糟但是一看盒子就知道价值连城甚至连国的东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命小厮们退下后，自顾自的拎起紫砂壶，对着壶嘴儿就是一阵猛灌。然后很是满足的赞叹一声，才开口：“恭喜啊表妹。”

　　我倒。我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恭喜我怀孕，而且是他哥哥的孩子。

　　胤禟估计也发现我的表情很纠结，他呵呵的一笑，无限地痞的说：“幸福了吧？我就说嘛，八哥那么好的人，又这么疼你，你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没得吓我的魂儿。弄的得了一场大病还留下了病根儿，你说你是图什么？！“

　　“你……我……”我被他气的张口结舌，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吞吞吐吐的翻着白眼表达我的愤怒，任他继续挖苦嘲笑。

　　“你都不知道八哥高兴的什么似的，一下朝就拉着我和十弟兴致勃勃的说你昨天的那道狗食甜点，然后就是稀里糊涂的宣了太医，然后就稀里糊涂的知道你有了喜，最后他就第一次稀里糊涂的上了朝。嗨，谁叫咱没有儿子呢，望着人家的宝贝疙瘩我真是眼馋啊！”说着，他便盯着我的肚子咽了一大口口水。

　　我没好气的反击他，很是漂亮的打了一仗绝地反击，我笑着挑起眉，抽动着脸部肌肉用一副欠抽的口吻到：“你多勤奋的耕耘几回，改明儿我就给我的亲侄儿起名字去。表哥，你怎么忘了“天道酬勤”这句话呢？“

　　看着他被我噎的半死，只剩干瞪眼的功夫，我心口顿时畅快了好多。
　　可是马上我就笑不出来了，胤禩回来后立刻就命令我每天都要喝一碗那熬得跟毒水儿似的汤药，说是安胎。

　　胤禟就是那个万恶的采办，而他就是那幕后的主使。

　　望着描花瓷碗里盛着的黑汤，再问着那四溢的苦味，我顿时恶心的都要哭出来。胤禩叹口气，夺过我手中的碗，一仰脖子，把药统统倒进了他的嘴里，我惊讶的大张着嘴，不知道他为什么冲动到一个男人和安胎药。可是他捧着我的头，唇贴上我的口时，我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一口口的把药汁哺入我的嘴里，跟着我一起忍受着相比较而言黄连就是糖豆的药汁。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暖暖的爱恋，没有过多的语言，他的举动，证明了一切。

　　后来我跟菀瑶一起进宫给表哥胤禟的母妃宜妃娘娘，也就是我的嫡亲姑姑请安的时候我才知道，太医当时还单门的跟胤禩说了，因为我大病初愈，大脑上造成失忆的伤痕还完全没有恢复，再加上先天的体寒，这一胎就显得是摇摇欲坠般不甚稳妥。胤禩本来有说过要打掉，只是太医说，强行堕胎反而会引起我体内的紊乱，不如就先这么一边吃药安胎一边食疗辅助，过几个月看看再说。

　　宜妃在跟我说这些的时候，眉眼上掩饰不住我有喜的笑意，还是把太医的那听起来些是恐怖的担忧隐去了大半。

　　我坐在翊坤宫正殿的偏位上，望着上首的姑姑，很是害羞的说：“姑姑，这一胎是胤禩的头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且请姑姑安心。想是菀瑶要让姑姑费心多疼疼了，瞧她那可怜样，姑姑还不知道的吧，他第二天一早就去我那儿取经去了，听得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就差用笔记下来了。看那誓不罢休的样子，落雨揣度着，也就是这么个把月吧，姑姑就能盼上亲孙子了。”我摇着菀瑶的胳膊，看着她随着我一字一句的话，慢慢涨红的脸，用帕子掩着嘴很是无良的笑了。

　　菀瑶被我当众揭短，以她的脾气怎能会善罢甘休？她起身小跑到宜妃的身旁，跟她咬着耳朵嘀咕了好久，不时的还很是促狭的冲我抛媚眼，弄得我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么其乐融融，闺房取乐的时候，太监一声尖啸的通传，登时让我的心揪了起来。

　　“四福晋到！”

　　曼琪踩着花盆底鞋，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旗装，脸上是淡然的笑意，缓缓的迈步走了进来。恭敬的请安过后，宜妃很是客气的名人看座奉茶，而后便问着她突然飘到这里来的原由。

　　“琪儿有日子没有来我这翊坤宫了，莫不是嫌我这里的茶水克食没有德姐姐哪里的好？”

　　曼琪的脸上绽开一抹明丽但是清雅的笑容，清越的嗓音慢慢的回应道：“宜母妃说哪里的话，是儿臣着实的该打，只顾着忙活弘晖那孩子，倒忘了母妃这里还时常的惦记着琪儿，琪儿当真是不孝了。”

　　宜妃挥挥手，婢女们随即便用托盘呈上来两个天青色的荷包。那荷包中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自打丫头们把它端出来，那分幽香和梦幻就立刻的侵入了我的五脏六腑，原本因为妊娠而一阵乱跳的心也慢慢的回复了正常的节奏。

　　宜妃摆摆手，让我和曼琪两个人走到她的身边。她把那两个绣着吉庆有余富贵延年的荷包递到我们的手上，然后挑着嘴角，和蔼的说：“两个丫头现在都忙得很，那一个在肚子里的宝贝和那个总是揪人心甘的弘晖都是额娘心里的一块肉。这是你皇父前两天赏下来的西域进宫的魂香，对安神定魂驱寒防热是又奇效。据说带的久了，连蚊虫都不会在近身半步，着实是个稀罕物什呢。今儿个你们来的巧，索性就让你们讨个便宜，带回府去吧。”

　　我感激的点点头，甩帕子一揖谢了赏。曼琪也是很惊讶的长大了嘴，但是忽而便用谢赏掩饰了一切。宜妃拉着我的手，一边拍着一边说：我本来想是让你进宫跟着我一段时日，你也知道，你皇父要去谒陵，最晚七月份就要动身，胤禩正是大干一番的时候，必是无暇来分心照顾你。可是瑶儿才刚说，今儿老九回府的时候说了，胤禩在朝堂上请了旨，这次谒陵他留守京城随太子一起监国。我这个老婆子也就不碍着你们的事儿了，可是，姑姑的心意算给你尽到咯，改明儿再做什么好吃的，像什么——哦，对了，脆皮炸鲜奶，一定要记着给我带来几块。记得要你们府上东院门旁边的地方端出来的啊！“
　　我讪笑着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眼睛牢牢的盯着地上那绣着百合生香的毯子，吞吞吐吐的说：“姑姑且听那烂了嘴的瑶儿编排我呢，您说得我们夫妻两个也太腻歪了。我巴不得他跟着皇父一起去呢，好落得我一个清净自在。姑姑不知道，胤禩的鬼点子多了去了，整日的变着法儿的给我熬苦的要命的汤汁。”

　　宜妃爽朗的一晒，冲曼琪和菀瑶两个人道：“看看人家过的日子，啧啧，甜的发腻啊！”

　　继而，他们三个就同是挖苦和嘲笑的张开嘴，开心的笑着。

　　又聊了一些有的没得之后，我和菀瑶目光一对，彼此会意要起身告退回府。可是曼琪就跟通了天似的，跟着我们的节奏一起站起来，热络的拉着我的手，向宜妃道：“宜母妃，琪儿明天要办花展，那好酒席面就不预备您的了，我带着落雨去，只盼着她和菀瑶能把您的那份儿吃回来。哦，是我忘了，落雨的肚子里还有张嘴呢。”

　　宜妃随着她的请示，微微一笑说：“落雨去不去我是不知道，你自得问她，我看她那懒怠的劲儿不想是能吃你府上厨子的好手艺。我嘛，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回来你单门的叫他们给我备一桌，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吃一回。”

　　曼琪慌忙应了，然后一叠声的说我一定要去，她们家的花儿开得煞是艳丽和缤纷，她顺道的请了这些皇家的妯娌们一同叙叙。我扭不开她的盛情，只得应了。

　　看她跟我的那热络劲儿，好像泼我热茶的人不是她。我听着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的我只反胃，只好拼命的点头答应，然后扶着轩儿一路小跑着除了翊坤宫。

　　我要吐。真的要吐。

　　临出门前，胤禩硬是逼着我又喝了一碗药，结果给我苦的什么都没有吃。

　　我一手扶着宫墙，一手抓着萱儿的胳膊，一步一摇的走在宫巷里。突然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倒海翻江，我再也忍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哇的就吐了出去。

　　那些泛酸的秽物就尽数的喷在了我面前，长身玉立朝服加身的四阿哥身上。

　　他的眉刷的便皱了起来，不由分说就一把揽过我的腰，打横抱在怀里，小跑着朝神武门跑去。等我意识到这是皇宫，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时，我断然的拒绝了刚才在他怀里喘息的片刻舒适，拼命的挣扎着要下地自己走路。他却完全不理会我的拳打脚踢，坚实的迈着每一步。

　　直到我们走到了御花园，和同样递牌子回话后退出来的八阿哥胤禩撞了个脸对脸。

　　我无力的用手将脸埋住，完全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