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愿》六楼九号

45、第45章

　　此事之后，刘坚与孙思遨停在阿史那翼都的行馆，他心知若再要退还金刀，必惹阿史那翼都生气，便不再提起。对方也当毫无此事，方玉敏整日不是缠着他问些乱七八糟的长安逸事，就去找孙思遨学乱七八糟的医理，一晃二、三日。刘坚终与阿史那翼都告辞，本来意欲再朝五原郡行走，却因刺客之事，还是打算先返回鄯州。阿史那翼都自然也要早日返回突厥。
　　拱手一别，也不多言，便是一去不回头。
　　方玉敏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扭头对阿史那翼都道：“翼都哥哥。。。。。。从此以后，你与刘坚便是敌人了吗？”
　　阿史那翼都沉默良久，转而笑向方玉敏道：“我与刘坚当年盟约并不曾改变。。。。。。”他见方玉敏眼中惶惑，微微叹道：“我突厥国如今虽然鼎盛，却制不住各族私心，今日我凭着秦国权政之争和中原内战尚能求取利益，一但中原大定，突厥人心不齐，恐怕就再难是他们的对手。。。。。。今日为敌，他日未必就不是盟友。。。。。。这是为国。。。。。。”想到刘坚因被刺客偷袭，这几日多方察探也没有线索，刘坚唯恐此事会牵联他，便要早早与他分道扬镳。阿史那翼都淡笑：“若是承私，刘坚既然没把金刀真的退给我，他便还是我的兄弟！”
　　说罢，他笑意更胜，一丝无奈一丝心慰。方玉敏也忍不住笑起来，手伸过去牵住阿史那翼都的手，二人对望，也不说话，只得满腔柔情细腻，再容不下其他。

　　刘坚与孙思遨出了回乐县，行会宁而去，路途遥远，刘坚急行，一日便能走好几百里，此地黄土多坡，海拔不低，道路被黄河流水冲击成高底起伏的梯状，实在贫瘠得不能再贫瘠。
　　这一夜，他们宿在山林中一个弃掉的守林老屋里，吃了干粮，便要困觉。
　　茅屋狭窄，刘坚、孙思遨与照邻三个在里面已十分拥挤，随行的侍卫便二人守在屋前，二人守在屋后。
　　半夜起风，阴风阵阵，只听见山里远远传来长啸，似是风鸣又不是风鸣。烧起的火堆渐渐熄尽，凝神静待之时便有“噗”声轻响。
　　刘坚睁眼。孙思遨亦未睡着，默默拍拍照邻。外面亮光一晃，却听到一个声音含着笑意朗朗传来：“你就这样束手就擒？”
　　刘坚在黑暗中，透过屋缝盯着外面，淡光之下，一张狰狞鬼脸微微晃过，与这山林野地倒是十分契合。四周一圈举弓引箭相向，只等那人一声令下，这屋子便要成为好大的刺猬。
　　看样子，他那四个待卫也已被制服。
　　他默道：“陵兰王远道而来，在下还未尽地主之宜，今日却又要兵戎相见？”
　　高孝瑾脸面隐在面具后面，却也止不住笑意道：“你三人困于茅屋之中，其中俩个又手无缚鸡之力。。。。。。你乖乖出来，我便放过那二人，你若还想抵挡，我便一个不留！”
　　刘坚轻笑道：“陵兰王总是喜欢先下定论，殊不知，你如今是在我秦国地界，如此霸道，也不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孝瑾冷笑：“翁中之鳖，这无谓之争听来只是好笑。”
　　刘坚道：“陵兰王似乎忘了我那断臂近随？这一日，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不待高孝瑾开口，刘坚又道：“你门外十几把弓箭，想要越过我上千精弓良将下山逃脱，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高孝瑾冷笑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他现在恐怕还在和我那近身侍卫缠斗，未必就晓得你此时此刻会死在此地！”
　　高孝瑾话音未落，茅屋窜出黑影，便有一人由屋侧跃出，刹那间数箭齐发，直逼那人而去。
　　那一日，刘坚与阿史那翼都告别，方玉敏怒道：“如今有刺客袭击你，怎能说走就走，万一在途中。。。。。。”
　　话被刘坚打断，拱手向阿史那翼都道：“翼都大哥借我一人即可！”
　　阿史那翼都道：“你要哥舒兰？”
　　刘坚点头：“孙思遨和照邻尚不能自保，虽有贺兰跟着他们，但贺兰此次恐也不得万全。。。。。。况且，贺兰另有用途。”
　　阿史那翼都点头答应，又道：“杀你之人恐怕不简单。。。。。。”
　　刘坚笑着点头：“即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岂有不受这个礼！”
　　这刺客一刺不着，几日来销声匿迹，刘坚探不出刺客详情，偏偏他又是与突厥可汗相见，不敢在回乐县打草惊蛇。
　　他猜若是朝中有人想杀他，回乐县的人马恐怕已尽数成为鹰爪，对方一定还不知道阿史那翼都的身份，所以上次刺杀他时也有探看虚实之策；若是江湖中人来杀他，他便不足以虑，只需找来地方官兵一网打尽即可。
　　刘坚偏不信对方就此撂下，他早一日派文忠去会宁搬兵。与孙思遨等快马加鞭，沿小路急行。行刺者果然再下堵围截，便是看他走得太快，身边又带着不会武功的人，深怕错失良机。
　　至于救兵，若是会宁官吏不理会他这左丞之令，他便明白这定为朝中权重相恶者斩草除根，极有可能就是端木护；若是文忠途中遭阻，这恶者便是势力有限，他就还有另一个搬兵之人贺连。
　　他赌的是贺连和文忠，引援兵而来，这厢刺客被他们引上山，也就有去无回。
　　就算一个援兵不到，哥舒兰保得住孙思遨二人，他又怎么不能自保！
　　却实在想不到，来者竟然是齐国的高孝瑾。高孝瑾为何在此，也不难猜测，他亲自来杀他，便是志在必得，他身边不见卫峰，必然就是派去阻挡文忠了。
　　刘坚丝丝笑意散开，只想拖得一时是一时，高孝瑾又怎会再让他得逞，一席话刚落，刘坚已暗道不好，猛然夺窗跃出。
　　箭如流蝗，他身法展开，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剑引龙啸，急速挥挡利箭，身形已快得看不清楚。心中想起那一年他小小少年，与吴畏战于信州，亦是这等淋漓之极。想起畏大哥英勇豪情之姿，他心中激荡，越发气魄逼人，右手挡左手擒。而那茅屋人影一闪，哥舒兰已护了孙思遨二人轻易飞出包围圈。
　　这边只道屋中三人，唯刘坚一人会武，所有攻势齐冲刘坚而去，却不料那边已得空隙逃出，高孝瑾冷道：“追，一个不留！”
　　数人只答：“是！”
　　高孝瑾高喝一声，拔剑便向刘坚劈去。
　　刘坚一边笑一边想起洛阳那一战，他与高孝瑾也是这般相敌，竟仿佛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他唯有一人而已。
　　刘坚手中还捏着利箭，眼前高孝瑾刀峭压来，他脚下一点，凌空便是大力回掷左手箭羽，“咻咻”直射回去，高孝瑾扬身腾跃，躲开箭枝，手中刀势不变，前门却留了空隙，刘坚低身伏首，随刀落势，偏不躲开，长剑刺向对方胸腹。高孝瑾本也是直冲刘坚而去，刀还没劈上去，胸口眼看已抵上剑尖，只得极速回撤。
　　他心中极震，刘坚一来竟是不要命地与他对打，与当初洛阳大相径庭。
　　攻势渐剧，刘坚剑功之利，三、五人齐上也不得败绩，高孝瑾极怒之下，回身取弓箭就射，那方刺客剑不留情，这边高孝瑾箭术之绝，支支直击要害。
　　火光微明中，刘坚只被层层围攻，逃脱不开，他一人一剑已战了几百上千回合，累得气息极喘，高孝瑾利箭如风，已擦破他的臂，射伤他的腿，拼尽全力之下，血已染得全身都是。
　　刘坚刺穿当前人的胸口，突然大喝一声，极尽所能将人挑起抛出，满脸血气，唯双目冷然卓光，逼视众人。
　　高孝瑾怒到极点只是微颤，手中箭绷满弦，却有些射不出去。
　　实在是显少得见如此有勇有谋之人，实在舍不得。
　　那一日，他手摸上刘坚嘴角，这人若不是胸有故疾，恐怕他这一众精随也奈何不了他。然而此时，那人口角已丝丝缕缕流出血水，看样子也撑不住了。
　　高孝瑾冷笑，箭离弦而去，射向刘坚眉心，劲风急掠，一人翻身夺入，那快如闪电的箭竟是落入他的手中，他还没站稳，身旁刺客一剑刺来，便是瞬间手扬身动，那只箭没入刺剑者的眉心中。
　　文忠只喊一声：“主子！”便再不多说，拔剑映凌冽青光，挡开刘坚眼前众人。
　　刘坚喘气笑道：“再不来，你主子我就要魂飞天外了！”
　　文忠眉心轻拧，心中一紧，便是怀着狠利极怒之气，挥剑就砍。
　　刘坚得一息喘息，对高孝瑾道：“陵兰王，我近随已归，看来你这次果真有来无回了！”
　　高孝瑾微微一叹，却大喝道：“我们走！”
　　他自知如今是杀不到刘坚，文忠又已回到刘坚身边，他却不得见卫峰的身影，中间必然有所变故，此刻不走，再不待人。
　　刘坚气息极乱，胸中如雷捣，也追不了，只问文忠：“来了多少人马？”
　　文忠沉道：“一千，已将下山要道全部堵死！”
　　刘坚轻轻一笑，一千人马，高孝瑾，你如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