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愿》六楼九号

39、第39章

　　再往北面，就到了当日刘恺被北齐伏击的轵关一带，众人不敢轻进，元贵如今是武骑侍郎，亦受将军名号，跟在刘坚一侧，终是开口问道：“将军，再往上行，恐怕就不如这般容易了，将军难到真要查探敌情？”
　　刘坚斜他一眼，笑道：“元贵，你跟着我不是一日两日，这么问我，也不怕大家笑话你？
　　元贵脸上一纳，微一低头，却又很快抬头笑道：“这便是要去做一场大的？“
　　刘坚笑道：“何为大，何为小？浴血疆场，搏一时之功未必为大，行谋于心，不伤分毫趋利避害未必为小，元贵，你这大场面指的什么？”
　　元贵双手一捧，正色道：“将军金玉良言，只肯多教导属下一二。。。。。。”
　　刘坚一边叹一边笑道：“不知军之不可进而谓之进，是谓縻军。。。。。。我军攻打洛阳，久攻不下，又遇上了这么麻烦的天气。不到万不得已，我岂会丢掉营里的逍遥安乐，，择了这一千兵马去找死，让你们撮我的脊梁骨吗？”
　　元贵一愣，只好问道：“将军何意？”
　　刘坚望着远方，半天不语，脸上的笑渐渐淡去，慢慢道：“秦国将士皆心性坚强，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可惜偏偏遇上这天不时地不利，再我看来，此刻若能收兵回朝，却能皆大欢喜。。。。。。”
　　元贵一惊，半天难已意会，终还是又问：“秦国兵力强盛，大举进攻，那洛阳眼看就要守不住了，退兵返朝又如何皆大欢喜？”
　　刘坚又斜他一眼，真真无奈叹道：“文忠。。。。。。大人我难得再费唇舌，你说给他听！”
　　元贵呆了呆，目光转向文忠，文忠却并不看他，轻道：“所谓兵贵胜，不贵久，再打下去，对我秦国将会越来越逆势。。。。。。若是北齐援军到来，这攻城之战，定会十分坚险，双方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也难以避免。”
　　元贵不语，文忠只是一顿，又接着说：“将军猜到北齐援兵可能绕路至晋阳南下，此道艰难险阻，中有太行山隔断，援军必然分兵利行，我们是要想办法在他们未靠近洛阳之时，阻挠住他们。若是守到这阴雾散开，秦军得利攻城，便是最好不过。”
　　元贵又惊，半天才道：“这即是军情，为何不与齐王直说？偏要我等这番螳臂当车之举？”
　　文忠默道：“这只是猜测，齐王的军马虽为策应，也不可断然挥军北上来阻截北齐的援军，况且这援军兵马多少还是未知，正面迎击，未必可取。。。。。。万一又猜错了，便是谎报军情之罪，单凭你我几颗脑袋，怕也死不只十次。”
　　元贵深吸一口气，再望刘坚一眼，此刻他行在前面，一路远望，双眼深不可测，仿佛想要看透这片灰蒙蒙地天地。
　　气温更加冰寒，绕离轵关陉，刘坚命众人全都换了衣服，再兵分二路，越过太行山，沿沁水流域，从西濩泽郊野西进。此一天一夜，雾没有那么浓了，却又绵绵阴雨，夹着雪片，打在身上异常寒冷。刘坚停顿下来，拔营做饭。
　　他这一队有三百多兵，文忠、元贵各领三百沿太行山西行。
　　他们全都穿着北齐兵服，抄北齐口音。行近百里，人丁罕见，除了少数关要哨站还有驻兵，其他的全都召入了洛阳城去，刘坚等丝毫不受阻碍。
　　想着这十几个时辰没有回去军营，齐王失了他的踪迹，怕是咬牙彻齿却也不得大势搜寻，刘坚心中狠狠笑了一通。
　　负责打探的探马回报，一切安然无恙。
　　北齐大军若南行，也应该来得差不多了，纵然分开来走，一队兵马少说也有上万人，但几番探查，却什么也没有，难到秦军有飞天遁地之术，或者能在太行山下暗渡陈仓？刘坚心中阵阵疑惑，却又不敢轻心，河阳已断，齐兵不行此中山陉道，实难进入洛阳救驾，这洛阳陷落即亡，除非是内里奸臣挡了路，一心巴望着异主！
　　不可能，刘坚摇头直笑，这决不可能，孰闻那斛律尚有勇有谋，忠心不二，还有那皇亲国戚陵兰王，年幼位重，贤德敏慧，怎么会毫无动静。
　　把地图反反复复看来看去，刘坚定下心神，不再多想。
　　夜里寒气逼人，难以成寐。突然帐外有士兵大声道：“将军，我等捉到秦国斥侯二人！”
　　秦国斥侯？刘坚大震，连忙翻身起来走出营帐。帐外雨雪飞飞，向那跪着爬在地上的人望去，竟是两个身着布衣瑟瑟发抖之人，曲着身体，仿佛被这雨雪压迫得抬不起头了。
　　刘坚走近，借着火光望一眼此二人面目，年界弱冠上下，从那一身打扮上看，是再普通不过的北齐百姓。
　　刘坚皱眉道：“秦国斥侯？”
　　那探马交出手中的牌子：“此物在这二人身上搜得。”
　　端目细看，果然是秦军斥侯的行令，刘坚再看那二人一眼，将行令往他们脚下一扔，冷道：“杀了！”
　　那二人一听，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一边抖一边磕头，哭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其中一个稍大的已急呼：“我二人只是平阳城的武吏，碰巧拣了这个行令，如今北上逃难，想着若遇见秦兵就拿出来挡祸，绝不是真的秦国奸细。。。。。。请将军明查。。。。。。”
　　不待刘坚开口，那人又道：“我叔舅为义宁的县令，大人若是放了小人，小人感恩待德，一定好好酬谢大人！”
　　刘坚紧盯着那二人又瘦又冷又惊的身子，好一会儿，面上泛出笑来，态度好一些，对那二人道：“即如此，我便派人前往义宁去传达一声，你可有什么信物？“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我有一块金牌，是家传之宝，若我叔舅得见，必定重谢大人。。。。。。”
　　刘坚握着探马递上来的金牌看了看，又略微扫了扫从他二人身上搜出的其他物件，也没有别的东西更值钱，脸上笑意更甚：“待我问清楚了，若是真如你所言，我便放了你们。。。。。。”
　　那二人连忙磕头谢恩。
　　第二日，他们将营帐全都撤得干干净净。刘坚命人绑了那二人向西面行进。竟是真正往义宁方向而去。
　　雨雪丝毫不减，那二人又冷又累，步履蹒姗，走出几里地，竟不觉跟着刘坚前行的人远远没有昨日营地里那么多。
　　行了不足三十里，那二人其中一个终于再也走不动，倒了下去。刘坚显然也不急于赶路，便停下来休息。
　　此地夜里冷得出奇，火堆也燃得不烈，迷糊到半夜，总算慢慢睡过去。只一瞬间，刘坚已觉微息掠过，身形一动，身体一翻，手大力挥出，将迎面击来的一刀挡过，便也已抽刀朝对方胸口刺去。
　　不中，刘坚已拔地而起，冷声喝道：“自不量力！”
　　那人一声不吭，招招都是杀机，刘坚的人马原来个个都是醒的，刘坚一边挡一边笑道：“你同伴已逃，我也给了你机会，现如今可怪不得我！”
　　说罢就躲开，让手下将那人团团围住。那人终是冷哼一声，握刀不动，望着刘坚直言：“你这三、四百人走到现在，不足二成，一心一意等着我们逃出去，好获取敌情，可惜你始终还是料错了！”
　　刘坚摇头笑道：“一个小小探马，即有心机又有大勇，本将军敬重你，北齐又是急需将才之时。如今你再无逃路，不如随了我，立了功，我一定堪以重用！”
　　那探马静立不动，看着挥刀霍霍地一群人，嘴角微扬，沉声轻道：“你这虚实不明，深间不窥之措，到此时此刻，还有何意思？想我北齐兵将全都聚于朝野，何得何能又多了你这么一个刺头！”
　　刘坚脸上依然带笑，声音却沉下去：“既然被你当面揭穿，看来我也只能痛下杀手！”
　　那探马竟泛出一丝嘲笑，冷冷道：“未必！”
　　话音刚落，伏弩声嗖嗖而至，一刹间窜出十数人，纷纷击来。
　　刘坚选的人马，个个精良，武功非凡，随身的几十个人，迅速调整以动，与那十数敌人对战。然而隐于暗处的伏弩精准，精兵瞬间倒下去五、六人。
　　刘坚急忙大吼道：“动手动手！”
　　也不过一瞬，伏弩声弱下去，外围又有刘坚的二、三十人握弓现出。
　　刘坚心神一凝，眼看那探马就要突围，手中拔剑直击而去，冷声喝道：“我竟然小看了你！”
　　剑未刺到，已被另一柄铸铜剑截住，不带半分寒光，却是惊绝淋漓，轻鸣贯耳，再一定睛，不是那逃走的另一个人又是谁？此刻他勇猛无畏，哪里再有一丝之前的怯弱之态。
　　刘坚已暗暗惊异，一边回击一边料到这二人根本不是探马，手中也不再拿捏，剑剑便要致死对方。
　　那握剑之人显然护着握刀之人，与刘坚相持不下，握刀者得了间隙机会，砍倒身后俩个兵将，脚下一蹬，直跃离包围圈，勒住一匹马就跑。
　　刘坚心中一恶，大吼：“射杀那人！”手中剑更急催着与眼前敌手对抗。
　　□□张，早已有人朝那逃跑的人马边奔边射。
　　这边剑花挥舞，如影随形，刘坚与敌手都是剑道高超，生死之间，便是精准险恶之极的刺攻断挡，一分一毫都精妙到无以复加，二人越战越惊，越来越迷离，众随竟不得靠近。
　　终是对手更精一分，剑身急动，如蛇形幻化，直逼着刘坚后退，势不可阻之间，那人突然大力腾空，驾轻就熟地飞离而去，奔出围圈，得马纵逃。
　　刘坚气到极处，只利声吼出一个字：“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