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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   北里一方,远近闻名,鸣河曲更是多少豪门贵客的温柔乡,刘坚带端木邕来的这个地方,却并非妓馆,而是长安城最有名的歌舞坊,叫“素琴微歌”,这歌舞坊名字起得倒是低调,却响彻长安。
      两、三年前柳细还是杨乐坊的第一笛,突然就和他失散的孪生姐姐团聚,在北里开了这家“素琴微歌”,传柳细的姐姐柳纤有惊世美貌,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然而见之者少之又少,闻之者亦少之又少。这一笛一琴,本已勾得长安的公子哥望眼欲穿,却还只是“素琴微歌”的潜伏实力。
      即为歌舞坊,承的是大场面,开业之初就有一个手抱五弦琵琶,西域东来之女,龟兹之音靡靡奏响,“长乐花”一起,音色宛转玲珑,又伴以技艺堪齐的竖箜篌、笙、笛、箫、鼓等。
      异曲声闻,却见不到那个琵琶女异众的西域风采,众人皆是新鲜刺激,争相入场,价钱也是节节攀登,此一时,“素琴微歌”声名鹊起。
      不待潮落,又有蒙纱妖娆的康史女子,白裙长袖,纱丝佩带,如临泽鱼跃,长空当舞,飞天展翼的舞姿,看得众人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丝履缎带,随落珠般的音乐凌空飞动,渐渐越来越张狂,越来越旋晕,而当舞之人疾如风,乱彩迷眼,转如风车,转得已看不见形貌,唯有掠息的一道斑斓,让众人目瞪口呆。
      乐静人止,一刹那间,狂风暴戾消失得无影无踪。
      堂中人妖俏之姿,被瞬息的一道惯性,微微掀了遮面的清纱一角,好运者窥了真颜,个个惊艳得不轻,只一心想飞扑去以身相许了。
      纵然大秦皇土的臣民见多识广,也被这绝佳的龟兹乐与胡旋舞给迷得神魂颠倒,至此,“素琴微歌”扬声利万。
      这二者只是坊里四大柱台“歌舞琴趣”的一半,另有二人,一个有宛转如灵鸟的歌喉,一个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两位倒是堂皇而立,面目看得一清二楚,惹得众生个个都想破万贯家才,替他们赎身走人,藏在家里一人独享。
      两年多时间,“素琴微歌”渐渐成了长安歌舞坊的标牌,艺者以入其里献艺为荣耀,而客者以入其里撒银子为荣耀。
      刘坚与端木邕坐在楼里一间房内,房中又隔成了二段,一段是客主歇着吃酒听乐的场地,正对场子中间的也不是墙,而是密织的纱帐,又不似纱,簿如蝉翼,坚似钢丝,另二段皆为引入房中的表演场,中间也是纱帐相隔,帐里往外看,明明白白,帐外往里看,模模糊糊。
      房里也不似别的馆里那么艳丽,清雅的一间。
      又有奴婢端茶上来,皆默不作声地退下去。
      他二人进的仿佛不是艺坊,而是一个规矩深沉地高府大院。
      此刻已有人走了进来,拱手一拜,正色道:“见过两位公子,柳坊主有要事在身,特命我来款待二位,“歌舞琴趣”,公子想要哪种。。。。。。”
      刘坚斜端木邕一眼,端木邕淡望眼前之人,目光已落回杯子,不动声色。刘坚笑道:“柳坊主待客有道,我还没有捧场,他就想用四大柱台来招呼我了。。。。。。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不过。。。。。。在下今天可不是来花银子的,是来和他续续旧,讨杯酒喝罢了。”
      显然有些无赖。
      那人眼光微凝,轻轻一伏身,笑道:“既是坊主的故人,这杯酒,就让我待坊主敬上。。。。。。”说着,招呼小奴拿酒。
      刘坚却道:“慢着!”
      眼前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回身轻道:“公子何事?”
      “这竹叶青花雕也喝得不耐了,听闻坊内最近得了汾州精品乾酿,不如拿些来尝尝。”
      真是无赖得不简单。
      端木邕第一次正色盯一眼刘坚,还是不说话,而那立于端前的人目光一锁,不再扬着笑脸,默默退下。
      半盏茶的时间,一道身影已跃入眼帘,端木邕刚刚抬头,已见一个华发骄俊的男子冲了进来,眼面细腻精致,眉似长箭画入鬓角,在门口一呆,脸上荡着醉死人的笑,扑上来一把抱住刘坚,惊喜万分道:“真是你,竟然是你。。。。。。刘坚,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刘坚趟手为怀,坐得八平四稳,一动不动,任此人抱得不亦乐乎。
      端木邕眼睛不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撇开去。
      “柳坊主贵人事忙,记得我就不错了。。。。。。”刘坚冷笑。柳细站直,也不理会刘坚的冷朝热讽,望向端木邕,脸露惊喜:“这位公子好面善,我在哪里见过吧?”
      端木邕不搭,只盯着他轻笑摇头,刘坚理一理衣服,对柳细直道:“刚才问你的手下要了好酒,也不见拿来。。。。。。”
      柳细一皱眉:“真要喝?”
      刘坚点头、含笑、看着他。
      柳细皱眉哼气:“刘坚,你也知道好酒得来不易,赚银子更是不易,我千辛万苦从北齐弄来,岂能给你便宜地讨去喝掉。。。。。。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一大堂子里里外外的金贵,又还要打点关系安抚地头蛇,看人眼色受人指使,谁能比得你那高堂大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喝汾州乾酿,勾个指头就有一屁股人去弄,你偏偏要来我这里抢。。。。。。”
      端木邕已听得暗暗称奇,刘坚忍不住叫起来:“好了好了,不喝你那个精品,去拿别的来。。。。。。真是吝啬鬼一个。”
      端木邕侧目对刘坚道:“中午才醒的酒,你又要喝?”
      刘坚突然一默,顺道:“好好。。。。。。不喝,喝茶。”
      柳细又看一眼端木邕,正色叹道:“刘坚,半年都不见你人,姐姐真怕你再不理她了。”
      半年前正是过新年,刘坚与几个大人在“素琴微歌”听段子,其中一个大人醉了,跑入隔帐伸手搂着柱台之四,怎么也要亲一亲,那女子一字不吐,目光更是丝毫不带神采,闻声而来的柳纤寻入帐内,使人扯开他们,那大人转身看到这个更妙的,又是双手一伸,得来“啪”地一声剧痛,捂着脸“嗷”地大叫。
      刘坚在帐里喝得脸面通红,却纹丝未动。
      大人们不好惹,柳细亲自出面打圆场,那大人也喝得大醉,表面上总算平息下来。刘坚眼光冰冷,摇晃着身子从他们身边走出去,一眼也不看他们。
      此日后,柳细用了些办法,或是威逼或是利诱,让那大人再不敢揭开来闹,刘坚自然也使过些手段。
      但是,整半年,再也不来了。
      端木邕微服出宫,承了他之约,他才带他来到这里。
      刘坚笑道:“性深阻若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审时度势,方能进退自如,。。。。。。”
      柳细点头称是,竟与刚才的态度转了面,又再望一眼端木邕,笑道:“这次你带来的人,与以往皆不同。”
      刘坚一愣,也看向端木邕,端木邕面上明净,目光似水,盯着刘坚笑道:“连我都不晓得。。。。。。你花了这么多心思。。。。。。”
      刘坚目光不变,轻道:“当初并没有想到会如此,只是到了后来,就收不住了。”
      端木邕也不多言,拿杯子喝茶。
      刘坚也端茶慢品,唯柳细一人站在一旁,一边看刘坚不遮不掩,一边看端木邕不惊不诧。
      柳细微微发呆,心有所思,望向刘坚。
      刘坚放下杯子,侧头对端木邕笑道:“其实我也不大理会这些,偶尔用得上,就用一下,都是柳细他们的劳苦。。。。。。你觉得可好?”
      端木邕不看他,慢慢轻声道:“哦。。。。。。腰如沈约,貌似潘安,又是大红楼台的主子,有十分好。”
      柳细心中一惊,脸面却红了,低头轻道:“皇上美言,草民羞愧难当。”
      身份撮破,柳细又是这么波澜不惊的口气,端木邕又道:“看似乱七八糟,实则心灵神慧,太府里的银子也给你这儿贡献良多吧。。。。。。”
      柳细轻笑道:“皇上见谅,草民只是混口饭吃,钱银的出处草民是管不得,只知道一分一毫都是这‘素琴微歌’里的人血汗所获,决无贪脏妄法。”
      端木邕嘴角微微一扬,并不再言。而刘坚却不理会俩人所说,唤了语气道:“既然来了,去把你的柱台们叫来看看。。。。。。胖了还是瘦了,你这个吝啬鬼有没有克扣他们!”
      柳细一瞪眼,也不碍着端木邕,伸手拍刘坚的脑袋:“我什么时候克扣过他们,个个都比我有脾气有地位,我一个坊主,弯腰驼背装孙子,又要顾着里面又要顾着外面,你也不来看我,一来了就要吃要喝,还说风凉话,也没见你关心我是胖是瘦,是否吃饱穿暖。。。。。。”
      “好了好了。。。。。。”刘坚连忙打断他,“我错了。。。。。。我知道你最辛苦,你最好。。。。。。你去吧!”
      刘坚央着他,柳细又瞟一眼端木邕,微微一拜,抿着嘴退出去,三分风情三分凌势,一个华好男子,嘴上喋喋不休,心里明镜可鉴,端木邕望着他闪出房门的身影,垂着面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对刘坚道:“阿史那翼都的人也在里面?”
      刘坚神色一变,摇一摇头,即尔嘴角轻扬,轻道:“放在我身边的人都撤了吧。。。。。。你手里本就没有多少人,何必再把力气花在我这边,你想知道什么,象这样直接问我可好?”
      端木邕冷笑,眼睛也不看他,道:“我什么时候想过要查你的那些事。。。。。。我是担心你行事不顾后果,闯了大祸,给我甩个烂摊子。”
      刘坚随口道:“说来说去。。。。。。就是不信我。。。。。。”
      端木邕一顿,双目怔怔盯着刘坚,慢慢又咬了牙缓了势,搁在膝上的一只手却微微地颤,半天才冷道:“你又何时信任过我。。。。。。”
      刘坚一句话出口,看着端木邕的模样,已经后悔,心里清楚那人只是怕他又妄顾自己的性命,派来的高手都是暗中相护。端木邕所言漫入耳中,只觉怆然无托,让他心里狠狠一痛,却闭了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门口已闪入一个身影,柳腰纤姿,不是柳纤更待何人,一丝轻笑含情似水,肤白胜雪,脸面细腻,与柳细相比,更显风姿卓绝、轻柔娇媚。她只踌躇了片刻,已踏入房里,依然只看一眼端木邕,伸手拉住刘坚的手,轻轻道:“将军瘦了。”
      声音婉如天籁,眼光舍不得偏移,果然是烟花地风尘女,脸上不带半点羞红,一心一眼地盯着刘坚,若不是端木邕坐在旁边,门口又有奴婢立着,只怕她不比柳细更矜持,早就扑上来了。
      这俩姐弟果然相得益彰,一个叫苦,一个怀恩,若不是刘坚早已明察秋毫,真是被他们生吞活剥也还乐在其中。
      刘坚摆摆手:“去抚一曲来听听,看你技艺可有长劲。。。。。。”
      柳纤眼一勾嘴一憋,直道:“民女又不是柱台,技艺是否长劲也碍不了生意,何况民女琴艺本就登峰造极,凭将军的水平还能听出什么不同来吗。。。。。。”
      刘坚一纳,端木邕只叹天下之大,总算有慧心直肠者压制得住刘坚,忍不住微笑摇头,没想那柳纤望见端木邕摇头,脸荡轻笑,对刘坚又道:“你看,连皇上也是明白你的。。。。。。”话不说完,点到即止。
      刘坚侧目看端木邕,端木邕也正望向刘坚,俩人目光一触,又想起方才错话,终是有些笑不出来,垂目无语。
      柳纤已退回隔帐,坐在搬来的古琴前,笑道:“皇上今日第一次来,民女一心想让皇上听得高兴,这首‘阳春白雪’非独奏能显其章华,民女便请与人合奏,只望皇上不虚此行。。。。。。”
      端木邕微点头,不说话。刘坚更是一个字的立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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