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愿》六楼九号

17、第17章

　　再隔一日，曹堂急冲至陈朝同的驿馆，未至中堂，已急吼道：“大人，大人！”
　　吴畏走出来，曹堂已跪地愤恨道：“秦国派使节至我朝与皇上相谈放还皇叔一事。。。。。。皇上已答应以黔中和鲁山郡之地相易，而且。。。。。。而且。。。。。。”曹堂眼望陈朝同随吴畏也走了出来，凄道：“他还答应把婉娘也交给秦国！”
　　吴畏大喝道：“侯安都呢？一朝文武百官都没有阻挡他！”
　　曹堂道：“堂上大人们劝不住，侯安都以头跄地，肯请皇上切勿不顾江山社稷，以地易人非王道所为，皇上一怒之下以冒犯君上之罪将他拿下。。。。。。现在无人敢劝。”
　　吴畏已厉喝道：“备马！我们回京。。。。。。”他一回头看见立于陈朝同身后的婉青，沉色道：“你留在这里，若有不妥，请自远走高飞！”
　　陈朝同咬牙道：“婉娘，你不如现在就走。。。。。。”
　　婉青盯着他们，手摸到陈朝同额上，默默道：“我的命，自然由我来决择，你们怎可代劳。。。。。。”
　　陈朝同已眼含泪光，喊道：“婉娘。。。。。。”
　　吴畏深看婉青一眼，不再多说，快步走出去。
　　夕阳如血，远远马踏急响，扬起一路风尘，刘坚默视，待那些人驶近，他一声令下，一排排急箭“嗖嗖”飞去，令奔行者的马被阻了势，皆嘶叫起来，纷纷扬蹄停下。
　　吴畏大惊，手扶长剑，待势续发状，坐在马上大声道：“前者何人阻我去路？”
　　刘坚于五十步之外，远远望着那个依然眉眼铮烈，傲然挺拔之人，不由得笑道：“畏大哥，几年不见，你可记得我？”
　　那一声“畏大哥”，让吴畏大骇之下，竟有些呆住，他捏紧疆绳，愕然间已知刘坚的意图，却发不出声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曹堂竟也呆了，陈朝同和婉青眼见吴畏神色之变，料到大事不妙。
　　刘坚骑着马，慢步上前，文忠一人随身侧。元贵等人与他们相隔十几米，驻立不行。
　　真的是他，原来那日所见的背影没有看错，长高了，长壮了，却不减俊逸之态，气重而神稳，再也不是那个朝他飞奔而来，恋恋不舍的小少年了。
　　他与他已近在眼前，却更象有千里之遥。
　　一瞬之后，吴畏脸色淡然，轻笑道：“刘坚。。。。。。果然是你，畏大哥怎么会忘了你呢？”
　　刘坚笑着，已行到面前，语气微扬：“你可知为何我会在此？”
　　吴畏不语，刘坚声色微凝，脸上笑容不减：“今日我定不会让你回京的。”
　　吴畏脸色一暗，已轻声笑道：“你岂能阻住畏大哥我。。。。。。”
　　刘坚摇头：“你和曹堂虽有万夫之勇，我和文忠定能相抗，我十几个高手就在身后，你身后的一幼一妇却只有那几个随身护驾，又岂能逃得了？”
　　吴畏一笑，心下赞许，却对曹堂道：“请钱塘郡武骑司马许远山派兵相助。”话音一落，曹堂已转身而去，文忠拍马相追，被陈朝同护随拦住，刀剑出鞘，寒光闪动，文忠身形变化，躲开一刀，不待那人回势，他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已生擒对方的手腕，骨间兹裂声，那随护已经嚎叫出来，手骨折断，文忠顺势抓住他的刀，一刀向那人马上插去，割皮碎肉之间，那刀竟没入马体，鲜血骤出，喷得那人一身，他还没有反应，马已轰然倒地。
　　文忠已朝向曹堂方向奔去了。
　　一个断臂之人，眨眼间让所有人色变，只吴畏一人面向刘坚，咬牙道：“刘坚，畏大哥今日一定要回去，你可要多加小心！”话音未落，他的剑咻地拔出来，一剑直刺刘坚，刘坚眼光一亮，已侧身躲过，反手握住自己的剑，对方已逼到眼前，他随手便挡，“呛”地一声，两剑相击，手中猛震。
　　这是他第一次与吴畏为敌，也是他第一次与吴畏对战，心中滋味苦不堪言，却又略含丝丝兴奋。他到底是在盼望这一刻的吧，一定是的，他与畏大哥分属两国，且都是胸怀大志之人，忠义必定不可两全。既要对立，不如曾早。
　　他明明想见他，想与他对酒当歌，想告诉他自己已顶天立地，战于边疆，得了封赏，想让他轻抚自己的头，那般温和地说“果然是英雄少年。”
　　他却正与他对战，挥剑不停，跃离了马背。元贵等早已冲入阵来，嘶杀四起。
　　吴畏始终不离陈朝同与婉青左右，刘坚目光逐渐清冷，剑势淋漓无比，吴畏只有相抵，不得进攻之力。
　　刘坚知他护主之心，便剑剑直至陈朝同而去，吴畏又气又惊，手中剑慢慢阴狠起来，竟带了杀气。
　　刘坚想笑，却笑不出来，身旁却多出一个帮手，那人见刘坚与吴畏对持，便一剑向陈朝同刺去，刘坚眼光一闪，手势一弱，吴畏回手已迟，陈朝同受这一剑只在瞬间，却又是“呛”地一声，那剑被一道短光所截，婉青脸色青白，手中短刀护住她的主人，不待那帮手反应，她突然大力回荡开，急刺几刀，将那人逼退两三步。
　　吴畏眼中又喜又赞，仍然阻着刘坚，剑剑都不手软。
　　那帮手也不是普通之辈，迅速调整后，与婉青相战。陈朝同被吴畏与婉青护在中间。
　　终是刘坚这一边的人占了上风，元贵也回身相帮刘坚，吴畏一人敌二，听到刘坚吼道：“抓住那名女子！”
　　元贵已欺身上前，欲擒了婉青，婉青自然也听到刘坚的话，眼色冷冽间，寒光异常，她自然不是元贵的对手，身形摇摆不定，挡势也越来越弱。
　　吴畏想要回身救她，却被刘坚与那帮手压制。
　　婉青冷笑一声，手腕已被抓住，她却突然提刀而起，元贵以为她又要击来，剑护胸，那女子却变了手势，一刀刺往自己的胸口。
　　刹那之间，陈朝同已惊叫起来：“婉娘！”
　　吴畏挡开那帮手一剑，手中剑直刺刘坚而去，他回首已迟，眼见婉娘命在旦夕，他却没有看清刘坚手势，一道青光如虹，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竟可灼人眼睛，婉青握刀之手巨颤，刀在胸口挑起点点血花，便被青光大力击落了。
　　鲜血四溅，污了吴畏一身，也污了刘坚一身。
　　吴畏手中一麻，向后一退，只听到刘坚扬声吼道：“住手！”
　　众人皆被他的声音所蛊惑，眼望而来，只见他端端站着，气势凛然，一柄青钢利剑，插在他的胸口，血如浓烈赤墨，泼在身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吴畏双手直颤，怔怔望着眼前之人，喉咙仿佛哽着万千利箭，一箭箭冲入胸口，痛得他喘不过气更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相信，他绝对无法相信，他的剑插在刘坚胸口，而那一年，刘坚以背相挡，背心之处却是为他受了那一箭。
　　他明明誓与他作一辈子生死相当的朋友，却要杀了他。
　　刘坚望着吴畏，痛似不痛，只有心血仿佛要直冲出来，他压抑着，直盯着吴畏，眼见对方双目又惊又惧，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对方，想与他说话，想依靠他来稳住身体。
　　他却动不得，轻唤出来：“畏大哥。。。。。。”
　　一语即出，满口腥血汩汩而出，他突然觉得身体轻盈，仿佛一叶轻舟般飘荡，天旋地转起来，他双膝一曲，猛地跪在地上，得来元贵惊恐地大吼：“大人！”
　　吴畏不动，他身边的陈朝同也不敢动，唯婉青撮破了胸口，摔在地上，滴滴流着血。她脸色惨白，怔怔望着这个为了救他而受了吴畏一剑之人，她完全不懂。
　　元贵已扶住刘坚，刘坚只望着吴畏，微弱地说着：“不要怪我。。。。。。你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反而易遭杀生。。。。。。之祸。。。。。。”他说着，血大口地漫出来，整个前襟，全是鲜红一遍，“不要。。。。。。”
　　仿佛已没有知觉，已找不到声音，已看不清眼前，只有他想抓住的那个影子，慢慢淡去，刘坚呼不出气，喉咙只剩下那怎么也咽不掉的浓稠，呛得他终于咳了起来，那么多血，漫无止境地流着，他终于闭上双眼，慢慢倒在元贵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