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错·宫乱》月下荧惑

5、迷雾森林

　　正如那旦日贺所言，李清玉自跑到林中，便发觉这林中四处布满迷雾，加之夜色深黑，自己走在里面，似总在一处转圈，于是他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错金玉龙挂在了一棵树上，并用石子在树皮了划了几道印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渐渐发现，迷雾已稀薄，正自高兴间，却发现又来到这都尔沁寨的门前。
　　而那旦日贺正自得意地看着自己。
　　李清玉大为吃惊，知道这林中被布下了阵图，除非会解阵或有人指引，否则自己在这黑夜之中是断不能逃出去的。
　　但他并不想就这样再次被抓回，于是，他再次向寨外跑去。这次旦日贺可不想再放他进这林中，只见他轻功一闪，便跳到李清玉的面前，双手向他抓来。
　　李清玉向后一闪，本能地回避。但旦日贺岂容他这样，立即转了个身，便向他击来。
　　久战加之疲累，渐渐李清玉便处于下峰，旦日贺见此情景，立即抓住他的双手，使劲一带，李清玉便生生地被他甩了出去，撞在一棵合抱之树上，顿时撞得他头晕眼花，动弹不得。那边守卫立即围了上前，李清玉心中只感到一阵阵绝望，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逃跑失败，使得旦日贺对他的看管更为紧密，不仅加重了看守，来他这里看他也更为频繁，有时甚至夜间也来看一番才走。

　　此时的宣澈可谓度日如年，清玉不知所踪，此时旦日贺已自鬼子林出动，开始全面进攻都卡。最要命的是，正清玉他所说，这里混有间隙。都尔沁部已得知都卡内已因上次征战火炮、粮食即将殆尽，一时之间无法快速补给，所以他们只在围攻，时而不时地上前挑衅，不作攻城计划。
　　看来那日旦日贺的确是逃了出去，但是清玉……
　　夜晚月华皎洁，宣澈仰头凝望，却不知这时的清玉是否也在共赏同一轮美月。

　　“怎么样？”旦日贺笑眯眯地看着李清玉。而对方则面无表情地回视。良久，那旦日贺感到有些尴尬，这才道：“你也不必再这样愁闷，我保证你如此归顺于我，夺取天下，我将会赐你深宅美院，远远比在这里强上百倍。”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个宣澈，我也不会动他半根汗毛，你可满意？”
　　李清玉冷笑道：“大王你这是在劝降我么？”
　　旦日贺道：“是又如何？”
　　李清玉继续道：“那可就要让大王失望了，清玉自幼出身军旅，向来不听管教。”
　　旦日贺也笑道：“哼，我们有的是时间，看谁磨得起谁！”
　　清玉也自冷哼：“大王还是少费心机在我的身上吧。”
　　旦日贺听闻更加恼努，他一掌将清玉推倒在地，狠狠地压在他身上，道：“我警告你，少惹恼我，否则定要你好看！”说着他狠命拉开清玉身上衣衫，引得清玉一阵激灵。
　　这时，旦日贺突然生气道：“你那玉龙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把它藏在林中，想利用它来引路？”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玉龙？李清玉惊奇地想，却不甘示弱地回视他：“丢了。”
　　旦日贺突然起身，笑道：“你就是把它丢在那里，想也别想出去，” 顿了一下，他又道：“那样更好！想那玉龙定是宣澈所赠，既然你来到这里，我也赠你些东西吧！”说着，他伸手一招呼，自他身后跟来几名守卫，立即扶起李清玉，将他紧紧捆绑起来。
　　李清玉倒是不怕他什么严刑拷打，就怕这家伙来个怀柔政策，时好时坏，猜不透他的心思。此番将他绑缚，又不知做什么打算。
　　不久，一个守卫手持一个托盘，只见那盘上放置银针、一堆树叶似的东西。那抓着清玉的士兵将他按趴于床上，按头按脚，让他动也动不得半分。
　　清玉只感到旦日贺胡乱将自己的衣物扒开，露出肩头的肌肤。他微侧过头去，却见旦日贺拿着一根银针渐渐向他靠近，那银针针头方微泛青蓝之色，似被涂了涂料。
　　细细的银针在他肩上的肌肤来回扎戳，每针下去，都疼得他冷汗直流，浑身颤抖。清玉忍不住轻声呻吟。那旦日贺边扎边道：“其实你这呻吟也蛮好听的。”
　　清玉则忍不住回嘴道：“你这人也蛮变态的！”一话说下去，惹得旦日贺将他针狠自扎下去，并来回转动不已，让清玉顿时说不出话来。
　　旦日贺有些得意地道：“老实呆着别说话，还少受点罪，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清玉此时只感到那针在肩头密密扎着，他已疼得无法言语。
　　良久，那旦日贺这才收了针，但几个守卫却并未放松对他的压制。不大一会儿，清玉发现旦日贺将那些树叶放于手中揉搓，渐渐地他手上便出现几道蓝汁。旦日贺将手放于方才刺入的地方，狠狠地压着，引得清玉冷汗连连。
　　旦日贺这才轻声道：“我用我们都尔沁部特有的银针刺青法，刺出族人的标志，你得此一个在身上，可谓十分有幸！”
　　清玉感到压制他的几位守卫已放松开来，这才仰起头喘着粗气回骂道：“鬼才要这东西！”
　　旦日贺则冷冷一笑道：“你不想要也要了。”

　　宣澈走入李博准的帐中，见他身边只有李清泉，这才道：“我们干脆直接攻出去得了！也好似在这里等死！”
　　李清泉道：“据耳苍城信上报，补给物资就快来了，现下兵士饥饿，怕是战斗力不足。”
　　宣澈想了想，见帐外无人，这才把自己这几日的想法说了出来。那李博准一听大为恼怒：“间隙？你是说有人投降敌方？这怎么可能！”
　　宣澈道：“但事实的确如此，否则无论如何，这事情都太得对方的意愿，如果没有间隙，他们怎么也不会算得这样准！”
　　李博准这才叹了口气道：“这里清泉是我的儿子，石少葵与洪康已跟随我多年，生死相交的朋友，无论是哪一个背叛，也着实令我伤心！”
　　宣澈倒是十分同情他的处境，这就好像清玉突然背叛他一样，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他低下头，久久，这才听到李博准道：“石少葵是朝中武状元，当年应殿试由我主持，授了军衔后便随我多年征战，我的女儿清阙已与他成婚三年有余年；洪康原是宫中一侍卫，因犯事被充于我军，后来又因作战英勇无畏，屡救我于水火之中，被我步步提拨，此后他一直感恩戴德，对我李家忠心耿耿，三十好几却未娶妻，一直一个人生活在军中，常常废寝忘食。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二人有何理由要背叛。但若真是如此……”他停于此处，双眼前视，似有无尽的话要说出来。宣澈知道，他先前失了儿子，此次又听闻有人可能背叛，心头那种难耐的苦楚实在是无法说出。
　　这时一旁的李清泉道：“父亲，没有别的办法，也只有一试了。”

　　是夜，李博准分别给予石少葵、洪康两道不同的密令，做次日攻城计划。
　　果然，第三天，那鬼子林便有密报已有都尔沁部在林中有所防备。李博准仰天长叹，道：“杀！”原来，他给石少葵的是第三日侧面出击，而给洪康的则是正面直攻鬼子林。洪康见事有败露，立即返身逃跑。
　　李清泉立即追击，却不料那边旦日贺已冲上前来，生生地截住了他。
　　此时众将见内部有叛逆，并被李博准一激励，皆抖擞精神，全力迎战。不多时，便打得那旦日贺连连吃败。

　　清玉见几日来旦日贺皆不来自己这里，而那士兵也多有伤亡，想是叛逆已被发现，父亲的亲兵正在全力反扑。他心中暗自得意，想来旦日贺疲于应战，对自己的看守也松懈许多。于是，他看着眼前为他送饭的兵士，猛地一扑，却不将他打倒，而是将他手中的油灯给扑倒在地。
　　那屋子尽是草毡，一经火种，立即燃烧。守卫士兵一见此情，急忙运水救火。其实此处潮湿，火势并没有多大，但湿潮的草料使得四处浓烟四起，清玉正是利用此等混乱向外逃去。
　　此时宣澈已领军向鬼子林一带进发，但他很快发现，这林中布满密阵，无法前行。这时，他却猛地发现近前一棵树上被人有意地划了几道划痕，隐隐地看去，像是——错金玉龙上玉龙蜿蜒之势。他见后立即大喜，急命人在此树上寻找，果然树杈之间，被寻得那错金玉龙。这时一士兵大喊：“有烟！”
　　宣澈立即道：“向那烟的源头走去！”

　　旦日贺这时正急于清火，那边便有守卫惊叫：“昭明的军队来了！”他向寨外望去，果然见到宣澈大军前来。旦日贺急忙应战，由于此寨是他的老巢，寨中除兵力外，更有兵士家眷，此一番大军前来，士兵尚可，但妇孺却无力反抗，被杀戳许多。几多回合下来，他便无力应战，一调转马头，道了声：“撤！”便带着幸存的家眷逃得无影无踪。李清泉则带着几名部下乘机追了过去。
　　宣澈并未追击，他止住马，便在一片废墟中找寻那人的影子。
　　手中握着那在林中偶得的错金玉龙，他相信那一定是他的清玉放在那里的，他的确被这旦日贺给抓去了，他就在这里！这个信念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近一个月的思念令他几乎无法承受发现他尸身的痛苦，他在绝望之中努力地让自己相信：他一定在这里，他一定还活着！
　　“宣澈！”一道久别的声音令他浑身一激，自废墟之中，爬出一个浑身上灰的人。宣澈再也无法忍住，他使劲将那人紧紧地搂在怀中，许久这才放开，笑道：“你怎么浑身黑得跟煤球似的！”
　　清玉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要不是我抹得浓黑，趴在死人堆里，怕是这时都见不到你了！”
　　他这话一说，宣澈立即将他搂于怀中：“不要！不要再见不到你！”
　　清玉见李博准亦眼中含泪，赶忙推开宣澈，走到李博准面前，道：“父亲！孩儿不孝，让您受惊了。”
　　那李博准眼中含泪，只哽咽道：“没，你活着，就好。”
　　不久，李清泉亦回来，报得追击旦日贺百余里，杀他亡部，得其美妻娇妾、仆从杂役百十余名，伤其元气，怕是无法再犯境。
　　于是，一家人重新整装，将那俘虏按等级收押，待奉于京中，可谓其乐融融。

　　李博准将胜利之信先行传于京师，果然不出几日，宫中便来了一位年长公公，正是得幸于奉皇上、太监总管周公公，只见他拿着一卷黄绸，尖声叫道：“圣旨到！”
　　众人皆想是那京中已知得胜消息，果然圣旨中对胜利大加赞赏，并要太子速速返京，然而，那周公公冷冷念道：“但李家长子清玉通敌卖国，才致此次小战变大战，兵士死伤无数，关卡差点儿失守，其罪按律该诛九族，但念李家素对朝廷有功，且不追究李博准、李清泉之责，只需削去官爵，杖责四十留军查看，以示警戒。将李清玉押解回京候审即可！”
　　宣澈听后大骇，道：“清玉对朝廷忠心可鉴，怎么会通敌卖国！”
　　那周公公叹道：“太子殿下，胜利消息传入京师之前，便有人告知皇上，此次战争本是无谓之战，只因一人通敌卖国，才引来都尔沁部贪婪之心。其余老奴也不知，还是请太子行个方便，将李清玉押解回京，才可真相大白，您也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宣澈顿时哑口无言，周公公见此，立即施了个眼色，那些随周公公前来的卫士将李清玉铠甲解了，将他用重枷锁住。而另有几人则解了李博准与李清泉的铠甲，拉了他们便要施刑。
　　清玉满脸愧疚地看着李博准与李清泉，李清泉悲怆道：“哥！”
　　清玉叹道：“我……连累你们了!”
　　李博准则道：“孩儿，为父相信你是清白的，此次回京要多注意自己身子，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