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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篇 ...

  •   新生越笺笺本来正跪在床上挂帐子,随着一阵紧密的脚步声,门被哐当推开了。
      说实话,第一时间笺笺以为来了匹勒不住缰绳的马。
      “马”立在门口扶着门喘气,头上扎着一个明显偏向左边的高马尾,头发卷卷的,发绳上有一个小小的蓝色布偶,“它”扫视寝室一周,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上铺的笺笺身上。
      很大很清亮的一双眼睛,倒真有点像匹小马驹。
      笺笺忍不住笑了。
      小马驹也热情地回应,跟着笑了,大声说,“你好!”
      笺笺从床上下来喝水,也说,“你好。”
      小马驹并不急着进来,她好奇但不冒犯地把笺笺周身打量一遭,然后望了望门上贴着的寝室名单,说,“让我猜猜你是谁。”
      笺笺捧着蓝白色水杯喝水,等着她说。
      “黄嘉果?”
      “不是。”
      “向暄妍?”
      “不是。
      游戏失败的小马驹一脸失望,“越笺笺啊......”
      笺笺心想,这是什么语气?
      “不过我能一次猜中你。”笺笺说。
      “哎?”
      “许安随。”
      “好厉害!”
      一秒后,小随反应过来,笺笺笑出了声。
      笺笺见小随只背着一个兔耳朵的双肩包。
      “你行李呢?”
      “我邮寄的,今晚上到。”
      笺笺心里咋舌,是个懒人。
      小随到楼下领上来被褥和蚊帐,有些嫌弃,“这个被子看上去真统一好冰冷。”她爬到床上去研究蚊帐怎么挂,笺笺在下面整理书桌,十分钟后抬头,对面床上蠕动着一只蓝色的茧,被裹在当中的小随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笺笺很不厚道地蹲在地上笑够了,才爬上去解救小随,然后替她把蚊帐挂好。小随躺在崭新的席子上,望着蓝色帐顶享受成果。笺笺坐在她床上,左右看看,确认一切没问题,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小随脸上。小随棕色的马尾在枕头上撒开,很大的一把。笺笺便下去了,一会儿在下面叫小随,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上面睡着了。
      似乎确实人如其名,随心所欲。
      晚上小随请笺笺到学校外面的火锅店吃饭,感谢她白天的救命之恩。
      做了一下午清扫工作的两个人都很累,吃得很撑,席间小随把牛肉丸子亲手夹到笺笺碗里,又举起杯来以水代酒,“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让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
      笺笺举起杯子来和她碰了一下,“这话你今天都说了好多次了。”
      小随托着脸笑,“我开心。”放下杯子,开始涮白菜吃,又说,“对了,你以后别叫我全名吧,被叫全名听起来很像被寻仇啊!”她胳膊一抬手一指立马就演了起来,“许安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这种。”
      笺笺笑。
      “叫我小随吧。”
      “小随?”笺笺心里的意思是以为刚认识就这样称呼显得太亲密了些,掌控不好就会有种售货员一个一个亲爱的一般的虚伪感。
      “我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小随没觉得什么不妥,把碗里的丸子戳成两半。
      “小随。”笺笺品味了一遍,“像个网红。网上那些打扮得很萌的妹子不都喜欢把自己叫小什么什么的嘛。”
      小随似乎哀怨,“你对萌妹子意见很大哦?”
      “没。”
      小随偷眼去瞧笺笺,确实笺笺的漂亮不是女生中最常见的可爱甜美,垂下眼睛灯光在眼睑下投射下睫毛的一片小小阴影的样子,还显得有一点冷。
      小随莫名其妙有点憋屈。

      晚上宿舍仍旧只有她们两个。
      关了灯以后,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小随有些认床,不怎么睡得着,轻轻掀开纱帐,笺笺的铺位从帐子里透出一片亮光。
      “笺笺?”
      “嗯。”
      “你也醒着哦?”
      “嗯。”
      “快到十二点了。”
      似乎笺笺也觉得一直“嗯”下去显得太高冷,于是改了个字,“哦。”
      小随坐起来,从纱帐中间探出脑袋,笺笺瞟见吓了一跳。
      “你在和你男朋友聊天吗?”小随探问的语气如做贼的老鼠。
      “嗯。”
      “你......早恋吗?”
      笺笺被这个纯情的发问逗笑了,大方承认了并且问,“你不吗?”
      小随有些失望且丢脸,“没有,我虽然总被我朋友说喜欢四处勾搭到处放电,但是我看上的吧,要不就是结了婚,要不就是不喜欢女孩儿,再要不就是最后发现是我远房的亲戚为了下一代考虑也不能在一起。不过我以前喜欢我们高中的外教,他特别高,有两米多呢,长得好帅,但他不说英文,我听不懂他的话。不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同学下了晚自习去校外买炒饭,他也在那个摊位,卖炒饭的婶婶问他要不要辣椒,他说一点点,那个一点点,说得特别可爱,嘿嘿嘿。”
      笺笺已不知不觉放下手机,全副心思地听小随讲话,她笑她,“你花痴哎。”
      “哪有?我这是纯情!”
      小随又问,“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你初恋吗?”
      “不是。”
      “哇,那你初恋得有多早啊?”
      “小学六年级。”
      “这也太早了吧!”
      小随心里痒痒,过了一阵,又问,“你......谈了几个啊?”
      “有那么几个吧。”笺笺语气轻描淡写。
      小随心里晕晕懵懵的,似乎有疑惑,可想问又不知道问什么,最后说出口的竟然是,“你很喜欢谈恋爱吗?”
      笺笺被问愣了,最后笑里满是无奈,“你这样显得我很花痴哎。”
      小随倒还挺乐呵,“那这样我们两个都是花痴了。我要当花!”

      “我是花!”
      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姑娘从笺笺身后笑着跑过去了,这样大声喊着。另一个小姑娘在后面追,大声喊,“我是蝴蝶!”
      大四生笺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转头看着这两个小孩的追逐发呆。都是四五岁的样子,要跑那么一会儿,才够得上大人几步走过的距离。
      笺笺便想起那个人来。
      又觉得,似乎用“人”来描述她,是不妥当的。她似乎,是个还未进化完全的人,身上还保留着一些动物的习性。比如通过嗅觉寻找同类,总是一边抽抽鼻子一边朝自己身上靠过来。在宿舍里你出我进最日常地碰见时,眼睛弯弯地笑嘴巴里发出一种啾啾的鸟类叫声,还伸出一根指头,隔着空气朝对方身上戳一戳。
      所以,那个时候,笺笺被这个人搞得有点头晕。
      是之前十八年人生中,从未遇见过的类型。
      明明刚认识,心里想的什么,却总是不加遮掩地说出来,问出来,那种以心换心的坦荡与热忱,一时间让骨子冷的笺笺招架不住。
      也许在她那里,从初见时滑稽的救命之恩开始,她们就已经是朋友了。可是在笺笺这里,友情的开始,晚了许多。
      哪怕小随总是和她一起去吃饭,吃冒菜挑菜时会记住她不喜欢的东西,吃到好吃的东西时会用筷子夹过来让她也尝,又哪怕小随在网上淘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时,比如发卡和钥匙扣,总会也给她买一份,再哪怕小随体育课摔伤手臂,笺笺体贴地给她洗了半个月的头。小随总说自己好了后要还给笺笺,于是后来真的追着笺笺说要给她洗头,还夸下海口说自己的按摩手艺堪称大师,笺笺跑出寝室,小随一边发出巫婆的笑声一边挥舞着两只手追过来......
      尽管这如此种种,却也在心里冷漠地认为,一切不过因为开学时第二个来的便是她而已。如果换成室友中的另两人,结果也没有什么差别。或许只是因为在“如果一个人在食堂吃饭看上去会很可怜或很冷漠”这样的环境中,大家都需要一个表面搭伙的朋友,来共同应付解决一些日常的、琐碎的生活事项,所以才走到了一起。
      没有深度的思想谈话,没有低谷时的患难与共,都没有向彼此展现揭开白昼皮囊后深深处骨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这一切皆不痛不痒,没有涉及各自人生的根本,何以就谈得上以心换心呢?
      等到毕业后,就会渐渐减少联系,然后陷入多年后猛然想起有这么一个人却记不起姓名和容颜的尴尬吧?
      时间就像潮水,带来一批人,带走另一批人。在生命的大海里,哪怕是曾经让自己觉得“这个怕就是爱了”的人,也和沙子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
      可是。
      明明一切想得这么明白、通透,明明自己最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温柔好相与的外表下是一颗自私冷漠的心,可为什么那个时候,同院两个系的学生一起上大课时,小随她离开自己班级的同学,不断说着“借过借过”走到自己身边坐下,为什么当时不觉得私人空间被打扰、被侵占,反而第一时间对她笑了呢?
      当授课的老师拉上窗帘放起学习视频时,整个教室陷入幽暗,小随在身边仰着脖子观看,屏幕的光淡淡地照亮她的脸,她把头慢慢地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心里明明受惊似的慌乱了一下。
      这个是什么呢?
      朋友吧。

      三年四月,山里的枫叶已经深红。
      也许因为是逃课来的,去的那一天,山里游客并不多,零星几个,走好大一程才会碰见。
      曾经和笺笺一起来过这里,就在第一学期的晚秋。记得在去的车上,小随靠在笺笺睡着了,笺笺还趁机偷偷给她编了辫子。两个女孩站在枫树下,小随兴之所至,解开头上红色的发带,说,“写下愿望,我们把它挂到树上去。”
      一人一面,愿望就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在发带的绸面上,约定好不准偷看,小随在笺笺蹲在地上写的时候背过身去,捂着眼睛嘴里大声数着数,数到19的时候,笺笺才好。
      “你写的什么?”小随盯着那条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的红发带问。
      笺笺眼里的笑有些欺负人,“我会告诉你吗?”
      “是健康吗?”
      笺笺不答。
      “还是作为呢?”
      笺笺踮起脚把发带绑在一清瘦的树枝上。
      “或者是爱情?”
      小随笑得捉弄人,看住笺笺问,“你会和易谨微结婚吗?”
      “我哪知道啊。”
      小随故意叹气,“你结婚了的话,我可怎么办啊?”
      而如今,三年过后,再要找到那棵绑着发带的树,已经很难了。

      你会结婚吗?
      真羡慕那时候的自己啊,问出这样的问题,却一点也不知道难过。
      也还一点都没意识到,结婚它,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事。没明白结婚后的笺笺,如果再和自己一起到山里对着枫树许愿,写下的该是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了吧。
      多幸运,那时候还一直以为,笺笺只是朋友哎。
      如果给朋友加上修饰语的话,会变成很好的朋友,很依赖的朋友,在一起很开心的朋友。
      很喜欢的朋友。
      可是,怎么就犯了混淆轻重的错呢?从哪个时候开始,朋友就从主语变成修饰语了,然后喧宾夺主占据中心的就成了——
      很喜欢。

      于是,在终于不能忍受的时候,在笺笺正弯着腰洗头的一个平常时刻,小随走到她身后,说,“我们绝交吧,笺笺。”
      笺笺清理干净头上的泡沫,直起腰来擦头发,看着小随笑骂了一句,“你神经啊。”
      小随后退了一步,把双手背在背后,靠在墙上,也笑了,“对啊,我好神经的。”

      绝交?
      好严重好幼稚的词。
      总是听说,大人就不会绝交。
      搬出宿舍,删除号码,断绝往来。
      莫名其妙闹得像分手。
      绝交。
      严重地,幼稚地,将两个人之间的莫名其妙,进行到底。

      马上就是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
      何之助问小随假期的安排。
      “你要是不想回家,可以来我家啊,我家白天都没人的。”
      小随戏弄他,“白天没人你想干什么?”
      何之助不和她争口头上的输赢,低下头继续认真写题。小随和他讲过一些家里的情况,所以他提前为她考虑。
      小随的父母离异多年,她小时候一年之中四个地方跑,爸爸家,妈妈家,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去的地方多,见的事情多,倒养成了个浑不怕的性子,到最后,一个人,背上包哪里都敢去。
      父母算是平静分开,他们从不会在小随的面前说另一方的坏话,当然好话也不说,两个人都表现得像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一样,每次把小随像一样物品做交接时,两个人的目光,也从来没有落在对方脸上过。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小随曾经这样疑惑不解。到最后,思考出的结果是,自己就是那个深仇大恨。
      父亲母亲如今住在不同的城市,今年冬天,都要举行婚礼。父亲娶的是公司的一个合伙人,母亲嫁的是一个比她小两岁的设计师。
      小随两场婚礼都去,学期结束以后,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着,挑选两份新婚贺礼。选来选去,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心情,觉得自己成了家长,爸爸妈妈变成了即将走进崭新人生的两个孩子。
      又突然想到,笺笺结婚的时候,送什么好呢?
      要去吗?
      如果能够在枫林中找到那条系在树枝上的发带,将曾经两个人的心愿折叠好,送给她,会在她那里,获得珍贵的意义吗?
      父亲的婚礼在大年初三,小随提前一天到达他的城市,被父亲带着参观了他的新房,坐下来,由那个被叫林阿姨的明天的新娘子下厨,三个人吃了一顿饭。饭后,父亲和小随一起去看电影,是一个轻松的喜剧片,演员阵容豪华。
      “林阿姨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她有自己的事。”
      到达影院,两个人坐在休息区等待电影开场。小随看见爸爸身上还穿着西装,就笑他,像个巡视的领导。
      “习惯了。”爸爸笑笑。
      “爸,你怎么想到看这个了?你不是都很少看国产的电影吗?”
      “蒋秋立不是你偶像吗?”
      “我早就不喜欢蒋秋立了。”小随语气平淡,说出才发现父亲似乎有些神色尴尬。
      两个小时的电影,并不怎么好笑。不过影厅里的大家,反应倒是很配合,笑声一片。
      好像只要大家一起看,不好笑的东西也会变得好笑起来。
      很久以前发现的事。
      电影结束,所有的人都走了,一个老年员工拖着一个很大的垃圾桶在捡垃圾,只剩小随和爸爸还坐着。
      “好看么?”小随问。
      “还成。”
      小随笑,“你根本没看,你一直在看我。”
      两个人一起离开影院,父亲开车送小随回酒店。小随说家里不方便,所以选择住酒店,父亲也没拦着。
      车子在酒店门外停下,父亲问,“要不要送你上去?”
      小随解开安全带,“不用,等会儿你又要一个人下来。”
      “你对你林阿姨还挺好的。”父亲说。
      “我今早才认识她。”
      “我还以为你会吃醋什么的。”父亲似乎有些自嘲,“在学校谈男朋友了么?”
      小随脑袋一偏,看着爸爸,“你猜?”
      “总之是你喜欢的,爸爸都支持。”
      “爸,”小随说,“那要是我不喜欢男人怎么办?”
      不善掩藏的父亲一副遭了雷劈的表情,他绷直脊背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我发现哦,”小随皱着眉托着腮,“我只喜欢纸片人,对现实中的男人没兴趣。”
      父亲笑了,松了好大一口气,“傻小孩儿。”

      十日之后又是妈妈的婚礼,小随赶去另一个城市。妈妈把原来的房子租了出去,搬去和新丈夫一起,小随仍旧住酒店。
      冬天举行户外婚礼最大的坏处就是太冷,北风吹得人直哆嗦,小随是妈妈的伴娘,仪式一结束,就赶紧钻进屋里披上外套捂上热水袋。直到外婆找来,叫小随去坐席。好在只有仪式在室外,宴席在室内,小随被外婆牵着,往宴会厅走。
      “等会儿是和你新爸爸的家人一起坐,嘴巴要甜,要叫人。”外婆絮絮地说。
      “我都二十一岁了哪里还会有新爸爸。”小随闷闷地反驳了一句。
      外婆停下来,转身看了看小随,然后伸手扒下她身上的棉服,“这里面空调开得很足的,你里面裙子穿得那么好看,外面裹这个难看得像个冬瓜。脱了脱了,新爸爸家有个小女孩很好看的,你不要被比下去了,给你妈妈丢脸。”外婆一手抱着棉服,一手拉着小随,来到主家的那桌,对其中一个中年女人笑了,“苏太太,我外孙女来了。小随,这是你苏叔叔的姐姐,叫苏阿姨,旁边是她的女儿。对了,笺笺几月的?”
      小随像个木偶似的由外婆拉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哎?
      看着坐在对面正捧着杯子喝茶的女生,小随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笺笺抬起头看她,表情微妙地也冲她眨眨眼睛,目光中似乎有一种玩笑般的,挑衅。
      “三月的。”那位苏太太说。
      “我们小随是妹妹,十二月的,小随,叫笺笺姐姐,她啊,是那个竹字头的笺,很少见的做名字的字的,你苏阿姨在博物馆工作,很有文化的。”外婆年纪虽大热情不减,一桌就她一个人说得最多。
      小随看着笺笺,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被逼的,出席这种场合打扮得不像平常,连发型也变了,看上去温柔乖巧。
      外婆用胳膊肘碰了碰小随,压低声音催促她,“叫人啊。”
      “姐姐好。”小随无奈,低头声音小小的。
      “她今天害羞了。”外婆替她解了一句围,拉着苏太太聊别的话题去了。自己那里聊完了,转头看小随只是低头看手机,就有些不满,“少看点手机少看点手机,眼睛会瞎掉的啊!和大人和这个笺笺姐姐聊聊天嘛,今天跟个闷葫芦一样,平时不是很能说的吗?”
      “外婆,你别强迫小随了,其实我和她认识,我们一个学校的,同院不同系,见过。”笺笺今天连语气也乖乖的,果然大家到了长辈面前完全就是另一个样子。
      外婆吃了一惊,“怎么不早说啊,苏太太,我们两家真有缘分。来来来,小随,你去和姐姐坐,增进一下感情。”外婆起身,和小随换了位置,硬把她按到笺笺旁边坐。
      于是一下子陷入,被熟悉的味道包围的险境中,笺笺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而是长期使用同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在身体上留下的淡淡的好闻的气味。
      笺笺没事人似的在她身边抬手低头喝着水,于是那份独特的味道也由静态变为动态,似乎在小随周身缭绕。
      一时间觉得背上长出了刺,浑身的皮肤紧绷得难受。小随坐立不安,只想赶快逃跑,目光一偏正撞上旁边外婆的眼神,在催她快点和人讲话。
      小随只得妥协了。
      “好巧哦。”她对笺笺说。
      “我也没想到。我妈妈只说江阿姨有个女儿,和我一样大。”
      彼此讲话的声音在热闹的宴席上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
      “你这个舅舅,就是那个做黄鳝给你们吃的舅舅吗?”
      “嗯。”
      小随有点担心,那他以后该不会也做黄鳝给妈妈吃吧?
      “那这样,我们就真的是亲戚了。”小随觉得很奇妙。
      “出于后代考虑不能在一起的那种么?”笺笺说了个有典故的笑话。
      却,歪打正着。
      “是啊,”小随笑了笑,“就是出于后代考虑不能在一起的那种。”
      外婆对自己的安排颇感满意,笑着问,“两个小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婚礼结束,小随同宾客们一起,向新人告辞。
      “回学校吗?”妈妈一边送别大学同学,一边转过头问小随。
      “嗯。”
      “这么早,”妈妈很忙,话说到一半就要和人招呼,接受祝福表达感谢同人留影,她送走一对夫妻,接上刚才的话,“这么早学校宿舍开门了吗?”
      又有新的宾客走过来,妈妈赶紧换上笑容去和他们拥抱合影。
      “妈妈,”小随站在原地,“我早就搬出来了。”
      妈妈又是忙活一阵才跟上小随的话,“哎?什么?”
      “祝你新婚快乐。”小随咧着嘴笑。
      妈妈也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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