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活在梦里（穿书）》公子妄城

8、决心

　　楼下夫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大吵大闹，男人暴躁的怒吼像一把粗暴的锯子，生生锯断了青玉宗晨雾的梦境。虞让珣睁开眼，盯着熟悉的天花板，脑子里还残留着灵田的湿润气息，鼻尖却充斥着沉闷的味道。
　　割裂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7月15日，上午8点37分。
　　昨晚入睡大概是7月14日晚11点。现实时间，只过了不到十小时。
　　可他在梦境里分明度过了两个多月。从堆肥初见成效，到病虫害爆发，再到疏苗、种紫辛草、应对破坏、发现玄渊宗的阴影……那些日子真实得可怕，每一天的细节都刻在脑子里。
　　“时间流速……”虞让珣喃喃着坐起身，脑子还有点发懵，“这次快这么多？”
　　上次梦境，容乔测灵根、上课，现实也就睡了一夜。这次跨度明显更大，现实时间却没差多少。
　　他想起以前看过的科幻小说——不同维度的相对时间。可这又不是什么严谨的物理实验，这是他做的梦。
　　不，不是梦。虞让珣用力摇摇头。那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记住容乔每一次皱眉的弧度，李长青每一声叹息的重量，灵草叶片上每一处虫咬的痕迹。
　　“就像看电影……”他低声自语，“有时是慢镜头，有时是快进。”
　　而快进的关键，似乎是事件的“浓度”。当容乔的世界正在发生重要变化——改良灵田、应对危机、触碰宗门存亡的阴影——梦境的时间就像被压缩了，短短现实一夜，那边已过了数月。
　　“如果……”虞让珣的笔尖划过纸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下次入梦，是青玉宗被封锁、被抢夺的关键时刻，现实睡一觉，那边会不会就过了半年、一年？”
　　容乔才五岁，他承受不起。那些压在他身上的宗门重担，那些原著里他独自面对的绝望，虞让珣不敢想，也不能让它发生。
　　这种“失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他胸口发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旁观者”，是带着上帝视角的过客，可时间流速的不可控，让他突然意识到：他早已被卷入这场命运的漩涡，退无可退。
　　早餐桌上的煎蛋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花溅在盘子里，散发着真实的烟火气。父母还在讨论志愿，语气里满是对他未来的规划。
　　“师范类稳定，你性子温和，适合当老师。”母亲把牛奶推到他面前，“你表姨家孩子……”
　　“财经类就业面广，考公、进企业都可行。”父亲翻着招生手册，“我查了，去年A大的金融专业……”
　　虞让珣舀起一勺粥，温热的米香在舌尖化开，却尝不出往日的滋味。他的视线落在煎蛋上，脑子里闪过的，是小乔蹲在田埂边，小口啃着灵薯的模样。那孩子吃东西总是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像是在珍惜来之不易的食物，也像是在给自己攒力气，去面对那些超出年龄的困境。
　　“如果……”他打断父母的讨论，声音有些沙哑，“如果有个小铺子，被旁边的大超市死死压价，进货渠道被掐断，快撑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父母愣了一下。母亲先反应过来：“那得看问题出在哪。要是东西不好，就改进；要是被欺负，就换个地方，或者找新的路子。”
　　“新的路子？”虞让珣追问。
　　“比如绕开超市，直接卖给街坊邻居，或者找外地的买家。”父亲补充道，“关键是不能被人掐住脖子，得自己找生路。”
　　自己找生路。
　　这五个字像一道光，劈开了虞让珣混沌的思绪。他放下勺子，起身走进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父母。
　　他打开电脑，翻出自己高中时写的网文读书笔记——那是他为了写同人文，整理的原著世界观梳理。鼠标滚轮飞速滑动，停在“势力分布”那一页。
　　玄渊宗控制着东陵州三大坊市，垄断了灵草收购的主要渠道，这是青玉宗的死穴。想要绕开，只能找玄渊宗触及不到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玲珑城”三个字上。
　　原著里，这是中州腹地的一座“法外之城”，不属于任何宗门，有合体期的城主坐镇，由散修联盟和万宝楼等几大商会共同管理，规矩森严，交易公平。路亦庭曾在一次轻蔑地提起，说那里是“散修和底层宗门的苟延残喘之地”。
　　可对现在的青玉宗来说，“苟延残喘”或许就是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但问题接踵而至。从东陵州到中州，需要三次传送阵，费用对现在的青玉宗来说，负担沉重；玲珑城的灵草准入门槛极高，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硬通货”；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把“玲珑城”这个信息，传递给远在梦境里的容乔？
　　虞让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开浏览器，输入“古代贸易路线”“小微企业突围”“植物育种基础”。屏幕上的信息密密麻麻，却没有一条能直接解决他的问题。
　　他不是修仙者，没有灵力，没有传送阵，甚至不能直接和容乔对话。他能做的，只有凭借不太详细的原著记忆，和那些零碎的现代知识，在两个世界之间，搭建一座看不见的桥。
　　这座桥，太脆弱了。
　　上午十点，虞让珣去了市图书馆。
　　他直奔经济管理区，寻找破局的方法。
　　他抱着书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阳光正好，路人的脸上挂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他也曾期待过这样的暑假。高考结束，填报志愿，开心的和朋友一起旅行，开启人生的新篇章。可现在，这些曾经向往的日常，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疏离。
　　他的人生，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现实的安稳，是父母期盼的师范或财经专业，是毕业旅行和按部就班的人生；另一半，是梦境里的晨雾与危机，是小乔眼里的微光，是青玉宗几百条人命的重量，是他无法割舍的责任。
　　他翻开一本讲古代商会运作与贸易路线的书，手指划过“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的记载。那些远离权力中心的贸易路线，都是在被垄断、被封锁的绝境中，硬生生开辟出来的生路。
　　“当主要商路被垄断，边缘生产者需寻找替代路线，或建立直接面向终端买家的渠道……”
　　虞让珣的指尖停在这句话上，脑子里突然闪过原著里的一个细节：玲珑城每年都会举办“百草会”，由万宝楼牵头，各州培育灵草的宗门都会参加，展示新品，签订长期订单。
　　这是绕开玄渊宗，直接对接买家的最好机会。
　　可百草会的门槛更高，需要三位商会成员引荐，或者拿出“独一无二”的灵草品种。青玉宗现在只有品质略有提升的凝露草，远远不够。
　　除非……
　　他猛地想起那丛被当作野草的紫辛草。辛寒灵气能驱虫，这是它的独特性。如果能提升它的灵气浓度，或者用它和凝露草杂交，培育出抗虫性更强、灵气更充沛的新品种，是不是就能成为青玉宗的“敲门砖”？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可随即又被自我怀疑淹没。他只是个刚高考完的学生，连现实里的植物都没种过，更别说修仙界的灵草杂交。而且，他怎么把“杂交育种”这么复杂的概念，用气流和石子传递给一个五岁的孩子？
　　他合上书，趴在桌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涌来。他觉得自己像个不自量力的傻子，妄图用凡人的知识，去对抗一个世界的既定命运。
　　“同学，这里有人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虞让珣抬起头，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生，抱着几本书，笑着看着他。
　　“没人。”他摇摇头，挪了挪身子。
　　女生坐下后，自顾自地翻起书，偶尔会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虞让珣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状态——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目标明确，未来清晰。
　　可现在，他的未来，已经和另一个世界的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他重新拿起一本植物杂交手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阅读。他不需要完全掌握，只需要记住最核心的逻辑：选择亲本、杂交授粉、筛选优良后代。
　　他要把这些复杂的步骤，转化为容乔能理解的、最简单的动作。比如，用气流推动紫辛草的花粉，落在凝露草的花蕊上；用石子排列出“好草+好草=更好的草”的简单逻辑。
　　这很难，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傍晚，虞让珣去了“甜梦坊”。
　　林关雎正在搅拌抹茶奶油，见他来了，笑着招手：“快来试试这个新配方，总觉得甜度差了点意思。”
　　虞让珣系上围裙，洗手，接过林关雎递来的打蛋器。电动打蛋器嗡嗡作响，乳白色的奶油在钢盆里逐渐膨胀，变得绵密柔软。
　　这种具象的、可掌控的过程，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面粉、鸡蛋、糖、奶油，按照精确的比例混合，经过恰当的时间烘烤，就能变成让人幸福的食物。
　　简单，直接，有明确的因果。
　　“你今天状态不对。”林关雎看着他，“比上次还魂不守舍，眼里全是心事。”
　　虞让珣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没停：“林姐，如果你明知道一个地方，一群人，正在遭遇不公，你想帮他们，却离得很远，能做的也只有一点点，你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吗？”
　　林关雎放下手里的裱花袋，认真想了想：“会啊。肯定会觉得没用，会焦虑，会迷茫。”
　　虞让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
　　“但没用不代表不做啊。”林关雎笑了笑，“你看我做蛋糕，有时候面糊调稀了，奶油打过头了，看起来都没救了，但稍微调整一下比例，换个做法，说不定就能做成另一种好吃的。”
　　她拿起一块刚烤好的饼干，递给虞让珣：“你能做的那一点点，可能在你看来微不足道，但对需要的人来说，可能就是救命的那一点。而且，你现在觉得没用，不代表以后也没用。路是一步步走的，桥是一块块砖搭的，急不来。”
　　虞让珣咬了一口饼干，酥脆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
　　“帮人不是要你当救世主，”林关雎的声音很温和，“是要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极致。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运气。”
　　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极致。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虞让珣心里那片焦虑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想起小乔蹲在田埂边，认真记录灵草长势的样子；想起李长青对着堆肥坑，露出的久违的笑容；想起自己用气流吹动紫辛草花粉时，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能做的，或许真的不多。但他可以记住每一个原著里的细节，整理每一个可能有用的现代知识，尝试每一种可能的沟通方式。
　　哪怕只是传递一个简单的信号，哪怕只是提供一个模糊的方向，哪怕只是在容乔感到孤单时，吹过一阵温柔的风。
　　这就够了。
　　晚上回到家，虞让珣没有立刻睡觉。
　　他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写下“青玉宗破局思路”几个大字。
　　他先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标注出东陵州、中州、玲珑城的大致位置，又用红线画出玄渊宗控制的坊市，用蓝线标出可能的替代路线。
　　然后，他写下关键节点：
　　1.培育新品种灵草（紫辛草×凝露草）——核心竞争力；
　　2.寻找玲珑城引荐人（需要青玉宗的帮助）；
　　3.挖掘乔沐遗物（百草谷医修，可能留有灵草培育笔记或人脉线索）；
　　4.传递玲珑城与百草会信息——关键第一步。
　　每一个节点后面，都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如何培育？如何寻找？如何挖掘？如何传递？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不能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的消息。班长在统计毕业旅行的人数，群里一片热闹，有人@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海边。
　　虞让珣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很久，最后回复：“不了，家里有点事。”
　　他关掉手机，重新看向笔记本。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而他的心里，却装着另一个世界。
　　他的选择，已经很明确了。
　　夜深了，虞让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在心里说：
　　“容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这条路很难，但我们一起走。”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为你，为青玉宗，开辟一条生路。”
　　现实世界的灯火渐次熄灭，而梦境世界的晨光，正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