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活在梦里（穿书）》公子妄城

9、尝试

　　天刚蒙蒙亮，窗台上那瓶花还挂着冷冽的夜露，叶片都蔫了几分，往常守着花的容乔，却不在旁边。
　　五岁的孩子站在院子中央，穿着浅青色短打，袖口裤脚扎得死紧。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背挺得笔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虚空，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他在练最基础的站姿，引气入体后的第一课，也是他主动缠着陈师兄求来的课。
　　虞让珣轻轻飘近。容乔的呼吸又长又缓，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后背的短打也浸出了一片深色。引气入体后，他的身体确实清透了几分，可那份超出年龄的认真劲儿，裹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看得人心里发紧。
　　虞让珣没有打扰，安静地待在屋檐下看着。直到天色完全放亮，晨光刺破最后一丝朦胧，容乔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猛地垮了一下，又立刻绷紧。他走到窗边，给花瓶里的花换水。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精准地望向虞让珣所在的方向，黑亮的眼睛眨了眨，声音带着刚结束练习的沙哑：“阿风，我昨天成功引气入体了。陈师兄说，我可以开始学剑了。”
　　虞让珣立刻吹动一股柔和的气流，拂过他汗湿的脸颊，像在摸头祝贺。
　　容乔的眼睛亮了一瞬，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小脸上浮起浓浓的担忧。他快步走近两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惶恐：“可是……李爷爷说，玄渊宗那边情况糟透了。赵师兄昨天回来时，可生气了，他说碧霞门、清水阁的灵田全毁了，雾隐草烂根、月见草遭虫灾，连最耐活的铁线草，都被连根拔起扔在山脚下！大家都在传，是玄渊宗下的黑手，他们要把我们这些小宗门，全掐死在东陵州边缘！”
　　虞让珣心里一紧。果然！垄断市场的下一步，就是斩尽杀绝。商业手段套上修仙界的壳子，只会更血腥，更不留余地。
　　“李爷爷昨晚在丹房待了一夜。”容乔的声音更低了，小手揪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我偷偷溜进去看，他在翻我娘留下的笔记，一页一页地翻，手指都在抖……可我娘的笔记里，记的都是怎么治病救人，怎么调理经脉。怎么对付玄渊宗，怎么种出能救命的灵草……上面什么都没写。”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声音里带着哭腔：“阿风，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虞让珣能感觉到孩子的绝望。他想告诉他，办法总比困难多，灵草可以改良，可以做差异化产品，可以开辟新销路……可他只是一缕没有实体的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念头猛地撞进脑海——一次气流说不清，那就用组合，用符号，用修仙界能看懂的方式“画”出来！
　　他迅速飘到院角那块平整的泥地旁，集中所有魂体力量，操控气流像刀尖一样，在泥面上狠狠划过。
　　先画一个圆，代表青玉宗赖以生存的凝露草；旁边再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圆，是随处可见的紫辛草；两个圆中间，他刻下一个清晰的“十”字。
　　容乔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蹲下身，盯着泥地上的图案，小眉头皱成一团：“灵草……加紫辛草？”
　　虞让珣立刻吹动他的头发，气流急促，带着强烈的肯定。接着，他在“十”字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
　　容乔盯着图案看了半晌，黑眼珠转得飞快，忽然眼睛微微睁大：“阿风，你是说……把它们合在一起，能变成……新的东西？”
　　虞让珣很想点头，但“杂交育种”对一个五岁孩子来说太复杂。他立刻抹去泥地上的痕迹，重新画——
　　两个并排的方框，左边框里的凝露草蔫头耷脑，旁边画了个向下的箭头，还有寥寥几个小圆圈，代表低价贱卖；右边框里的凝露草叶片厚实发亮，边缘画了几个被划掉的小虫子，旁边是昂扬向上的箭头，代表高价抢购。
　　容乔的目光在两个方框间来回穿梭，突然，他猛地一拍膝盖，脸上的担忧瞬间被惊喜取代，声音都在发颤：“我明白了！阿风，你是说，如果我们能种出有特殊效果的灵草，就能卖很贵的价钱，就不用怕玄渊宗压价了！对不对？”
　　虞让珣激动得卷起一阵旋风，吹得地上的草叶乱飞，像是在欢呼。
　　可容乔的兴奋只持续了一瞬，又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可是……怎么才能种出特别的灵草呢？娘的笔记里没有，李爷爷他们……好像也不知道啊。”
　　吱呀——
　　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格外刺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李长青走了进来，老人脸上带着浓重的倦色，眼窝深陷，手里紧紧捏着一枚玉简，指节泛白。他看到容乔蹲在泥地边，地上还有奇怪的图案，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
　　“小乔，这么早，在琢磨什么？”李长青的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依旧温和。
　　“李爷爷！”容乔立刻站起来，拉着他的袖子指向泥地，急切地说，“你看！阿风告诉我，我们可以种不一样的、很厉害的灵草！这样就不怕玄渊宗了！”
　　李长青闻言，弯腰凑近，盯着泥地上的圆圈、箭头和符号。他的眉头从疑惑到紧锁，再到渐渐舒展，最后，他猛地抬头看向空荡荡的院子，又低头看向满脸期待的容乔，眼神变得震惊又复杂。
　　“不一样的灵草……”李长青慢慢直起身，摸了摸容乔的头，语气沉重，“小乔，培育一个全新的灵草品种，要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要无数的灵石和心血。我们青玉宗，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玄渊宗的下一刀，可能下个月就砍过来了。”
　　容乔眼中的光彩瞬间熄灭，小脑袋耷拉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
　　李长青看着孩子失望的样子，心中一痛。他的目光扫过小院，最后落在窗台上那些不起眼的淡蓝色小花上，眼神突然变得柔和，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不过……”李长青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或许，我们不需要从头开始造一个新品种。”
　　容乔猛地抬起头，眼里还噙着泪，满是疑惑。
　　李长青走到窗边，指着那盆蓝星草，声音温柔：“小乔，认得这个吗？你娘从百草谷带来的。”
　　“蓝星草。”容乔点点头，“您说它灵气弱，没什么用，但好看，就一直养着。”
　　“是没用。”李长青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怀念，“它灵气稀薄，对修炼半点帮助都没有，所以宗门上下没人把它当回事。但你娘以前说过一句话，我记到现在——这草性子好，能悄悄吸走土里的杂气毒瘴，让土壤变得干干净净。只是这点作用太小，小到没人愿意费心思去用它。”
　　他转过身，蹲下身与容乔平视，眼神里闪着光：“小乔，你说，如果我们把这种能净化土壤的蓝星草，和我们药田里最娇贵、最需要干净土壤的凝露草，种在一起……会怎么样？”
　　容乔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顺着他的思路脱口而出：“凝露草会长得更好？”
　　“不止。”李长青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长在无垢土壤里的凝露草，药性里会带上一丝‘清净’之力！那些修炼时灵力躁动、走火入魔的修士，只要服下一株，就能稳住心神——这不是普通的灵草，这是能救命的宝贝！他们愿意花十倍、百倍的灵石来买！”
　　虞让珣听得魂体震颤。就是这个！产品差异化，瞄准精准需求！这才是青玉宗的破局之路！
　　他立刻冲到泥地旁，在代表凝露草的圆圈边，飞快画了一颗星星，又用两道弧线把星星和圆圈紧紧缠在一起，像共生的藤蔓。
　　容乔一眼看懂，激动得跳起来：“让它们挨在一起种！让蓝星草给凝露草当护卫！”
　　李长青也盯着那图案看了半晌，眼中闪过惊叹，随即重重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是这个意思！小乔，你和阿风，真是青玉宗的福星！”
　　但下一秒，李长青的表情又沉了下去，他按住容乔的肩膀，语气郑重得近乎严厉：“小乔，这个主意，是我们三个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阿风知。”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紧闭的院门，声音压得极低：“玄渊宗的探子，说不定已经混进了青玉宗。试验要偷偷做，就选后山那块荒废的乱石田，那里没人去。我们要尽量拖延被玄渊宗发现的时间，明白吗？”
　　容乔感受到话语里的重量，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我记住了！这是我们和阿风的秘密！谁都不说！”
　　李长青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好了，站了一早上，饿坏了吧？去洗手，爷爷给你蒸你最爱吃的肉包子。”
　　“嗯！”容乔欢呼一声，转身就往水缸跑，小小的身影里，重新充满了生机。
　　虞让珣飘在屋檐下，感受着这平静下的暗流涌动，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