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活在梦里（穿书）》公子妄城

4、醒来

　　虞让珣是被闹钟拽回现实的。
　　电子闹钟“嘀嘀嘀”的聒噪，像一把钝刀子，生生切断了青玉宗晨雾缭绕的梦境。他按掉闹钟，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墙角的水渍印子，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还有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油条味。
　　现实世界。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那种奇异的割裂感。脑子里还残留着容乔踮脚插花的身影，鼻尖却闻着油腻的早餐香气；意识里还飘着青玉宗草木的清新，身体却躺在睡了十几年的床上。
　　“双重人生啊……”虞让珣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
　　镜子里的少年眉眼温和，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这是连续“夜间跨位面加班”的证据。他用冷水泼脸，冰凉的刺痛感让人清醒。现实就是现实，油条不会变成灵果，咸鸭蛋也不会发光。
　　“小珣，吃早饭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来了。”
　　早餐桌上是十八年如一日的配置。白粥、咸鸭蛋、剩菜热一热，还有母亲腌的酱萝卜。父亲已经吃完准备出门。
　　“志愿考虑得怎么样了？”父亲在玄关穿鞋，头也不回地问。
　　虞让珣舀粥的手顿了顿：“还在看。”
　　“师范类挺好，”父亲拿起公文包，“稳定，适合你。”
　　母亲也凑过来：“你表姨家孩子在小学当老师，工作环境好，还有寒暑假。”
　　虞让珣“嗯”了一声，低头喝粥。
　　粥很稠，咸鸭蛋流油，酱萝卜脆爽。这一切真实得不容置疑——就像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按部就班，安稳妥帖。
　　“小珣？”母亲见他盯着碗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儿都飞哪儿去了？”
　　“没什么。”虞让珣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就是昨晚没睡好。”
　　“我说你黑眼圈怎么又重了。”母亲皱着眉数落，“高三都结束了，就不能好好歇着？别老熬夜。对了，店长林姐昨天打电话来，说周末客人多，问你今天能不能去店里帮忙。”
　　“好，我吃完就去。”
　　父亲推门上班去了。母亲收拾着碗筷，嘴里絮絮叨叨说着邻居家的八卦，谁家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谁家又换了新车。虞让珣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心却飘得很远很远。
　　他想起容乔测灵根时，那个胖男孩嘀咕的风凉话；想起李长青看着灵脉石碑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忧虑；想起自己在梦境里感受到的那种沉甸甸的压抑——三百多人的小小宗门，未来竟要压在一个孩子的肩上。
　　而他现在坐在这里，喝着温热的粥，听着母亲的唠叨，纠结着是报师范还是财经。
　　荒诞得有点好笑。
　　周末的早晨总是忙碌的。
　　虞让珣到店里时，林关雎已经在摆展示柜了。晨光透过橱窗洒在甜品上，奶油甜香混着咖啡醇厚，扑面而来。
　　“小虞来啦！赶紧帮忙，还有三个生日蛋糕没做完。”
　　“来了。”
　　虞让珣系上围裙，洗手，进操作间。他喜欢这里——面粉、鸡蛋、糖、奶油，按精确比例混合，经过恰当的时间烘烤，就能变成让人幸福的食物。
　　简单，直接，有明确的因果。
　　不像人生，也不像梦境里的那些事。
　　上午十点，客人多了起来。带孩子买蛋糕的妈妈，约会的小情侣，独自看报的老人。虞让珣在操作间和前厅之间忙碌，手上沾着面粉，围裙蹭着果酱，心里却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早啊！”熟悉的声音响起。
　　隔壁初中的女生扒着柜台，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有新品吗？”
　　虞让珣想了想，从冷藏柜拿出一小盒试做的点心：“抹茶红豆大福，甜度降了点，试试？”
　　“哇！谢谢学长！”
　　三个女孩围着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拆开。雪白软糯的麻薯皮，裹着深绿的抹茶奶油和甜沙沙的蜜豆。
　　“好漂亮……”女孩咬下一口，眼睛弯成月牙。
　　虞让珣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嘴角弯了弯。
　　这是他能做到的——用双手创造甜美的、能让人暂时忘掉烦恼的东西。
　　简单，但足够真实。
　　午后的阳光慵懒起来。店里客人少了，虞让珣靠在操作台边，喝着林关雎泡的蜂蜜柠檬茶。
　　“你今天特别安静。”林关雎擦着杯子，随口说，“有心事？志愿的事？”
　　虞让珣顿了顿，点头：“爸妈希望我报师范。”
　　“那你自己呢？”
　　“我……”虞让珣看着杯底沉淀的蜂蜜，“不知道。”
　　这是实话。
　　在经历那些梦境之前，他可能会听父母的。师范适合他——性子温和，有耐心，喜欢稳定。当老师挺好，教孩子们读书，看着他们长大，平淡但充实。
　　可是现在……
　　现在他每晚都在另一个世界，陪着一个五岁的孩子，看那孩子小心翼翼适应新环境，第一次感知灵气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但是他知道，那个孩子未来会经历无数磨难——被胁迫，被伤害，被迫签下屈辱契约，在风雪里咳血，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而他，可能是唯一能改变这一切的人。
　　“林姐，”虞让珣忽然开口，“如果你明知道一个人将来会很苦，但现在有机会拉他一把，你会怎么做？”
　　林关雎愣了愣，认真想了想。
　　“那要看是谁。”她说，“如果是放在心上的人……我会试试。”
　　“即使很难？即使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
　　“即使很难。”林关雎毫不犹豫，“因为如果什么都不做，将来一定会后悔。‘当初我要是试试就好了’——这种后悔最折磨人。”
　　虞让珣看着林关雎，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谢谢你，林姐。”
　　“谢什么。”林关雎摆摆手，“你们年轻人就是想太多。跟着心走就好了，反正不管选哪条路都会有遗憾，不如选个不让自己后悔的。”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了虞让珣心里那片犹豫的湖面。
　　傍晚下班时，夕阳把整条街染成橘红色。虞让珣脱下围裙，洗干净手，和林姐道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脚步很慢。路过面包店闻见菠萝包甜香，路过小学看见孩子们叽叽喳喳，路过老奶奶收到一个慈祥的微笑。
　　很日常的傍晚。
　　可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青玉宗。
　　如果今晚能回去——他几乎肯定能回去——他要做什么？
　　继续旁观？还是试着做点什么？
　　路过书店时，他脚步顿住了。推门进去，在书架间徘徊，最后停在自然科学区。植物学、基础化学、儿童心理学……他拿起一本本翻看。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优势可能不是那个灵体能力，而是这些现代知识。
　　修仙界守着传承了几千年的老法子。而他来自科学思维深入骨髓的时代，知道怎么用实验、数据、逻辑分析问题，找到最优解。
　　“同学，要买书吗？”店员走过来。
　　虞让珣看着怀里半摞书，犹豫了一下，抽出那本植物学：“就这本。”
　　他付了钱，抱着书走出书店。天色暗了，街灯次第亮起。
　　回到家，父母都在。父亲看电视里的大学招生宣传片，母亲在厨房炒菜。
　　虞让珣回到房间，把那本《植物学基础》放在书桌上。书桌一侧堆着志愿填报指南，另一侧是高三课本和笔记。现在，这本薄薄的书躺在中间，像座连接两个世界的桥。
　　他坐下来，翻开书。纸张油墨味熟悉，文字插图清晰。第一章讲植物细胞结构。
　　很平常的学习。
　　可他知道，今晚入睡后，他会去往另一个世界。带着这本书里的知识，带着想要改变什么的决心，带着对那个五岁孩子的牵挂。
　　晚饭时，父母又提起了志愿。
　　“师范真的是好选择。”母亲给他夹菜，“你性子稳，当老师肯定好。”
　　父亲也点头：“现在教师待遇越来越好了。”
　　虞让珣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
　　他在想，如果告诉父母他每晚在梦里陪一个修仙界的孩子，还想教那孩子用科学方法种灵草，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会觉得他疯了吧。
　　“我还在考虑。”最后，虞让珣放下筷子，“还有时间，我想再想想。”
　　父母对视一眼，没再勉强。
　　饭后，虞让珣回到房间。他打开台灯，摊开植物学，一字一句认真看。不是敷衍，是真的在学——光合作用原理、营养元素作用、水分运输机制……他甚至拿出纸笔记笔记，字迹工整。
　　他知道这些知识在修仙界需要“本土化改造”，但至少，这是个起点。
　　一个用科学思维改变修仙世界的起点。
　　一个让容乔命运走向不同方向的起点。
　　夜深了。父母房间灯已熄灭，整栋楼静下来。虞让珣合上书，揉揉发酸的眼睛。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夏夜凉意。城市夜空被霓虹映亮，看不见几颗星星。
　　而在另一个世界，此刻应该是天刚蒙蒙亮吧？容乔应该醒了，正揉眼睛坐起身，抱着玉佩，对着空房间小声说“爹，娘，早安”。
　　虞让珣忽然觉得，这两个世界其实没什么不同。
　　都有想守护的人，都有想改变的命运，都有必须做出的选择。
　　他关上窗，关上台灯，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的瞬间，熟悉的拉扯感如期而至。
　　再睁眼时，他会看到青玉宗晨雾，看到那个穿浅青色弟子服的小小身影，看到那双干净得没有阴霾的眼睛。
　　而这一次，他不再只是旁观者。
　　意识沉入黑暗前，虞让珣在心里轻轻说：
　　“等我，小家伙。”
　　夜色温柔，笼罩着两个相隔万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