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永远》树小树

3、第三刻

　　第三刻

　　**

　　周末，阮初陪着欧阳逛街。

　　中途接到老大的电话，听闻她们在商场，那边便一刻都坐不住了，于是三人约好在南广场的公交站台碰头。

　　欧阳等了没一会儿就失去耐心，不由分说撇下阮初自己回到商场消费去了。

　　阮初留守原地，挑了个车站椅坐下。

　　昨晚没睡好，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趁此机会她只想闭着目养个神。

　　迷迷糊糊间听见公交车报站名，精神一凛，睁开眼睛。

　　待挡住她视线的车子开走，才看到对街矗立着的单位大楼。

　　楼顶赫然标识着几个大字——

　　霖城广播电视台。

　　阮初有些失神，心想，原来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呆坐了一会儿，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她自觉占着位子不太合适，便起身让了出来。

　　往旁走开两步，再一回身，竟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未免太巧了点儿。

　　阮初愣了一下，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敢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他与一名同事并行着走出大门，未着正装，倒叫那件米色的毛衣显出几分少年气来。

　　两人拦下一辆出租车，同事先上车，周憬岩殿后。

　　可他在上车的时候不由停了一下，朝她这边望来一眼。

　　阮初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未几，又一辆公交车喷着尾气进站，她那点刚波动起来的情绪瞬间就被呛鼻与窒息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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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回来的时候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阮初转过头，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落，“我说我在看一个很喜欢的人，你信吗？”

　　欧阳看看对面又看看她姐，特别不可置信地来了句：“难道是那辆马自达里坐着的谢顶大叔？”

　　空气顿时寂静了。

　　阮初轻按眉心，“老大怎么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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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俩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姐终于在半小时后闪亮登场。

　　见到她们，头一句问的却是：“我的朵朵宝贝儿呢？太久没见了，有点想她。”

　　欧阳抓｜住机会立时反击：“你这么想她，怎么不见你上我家去看她呢？”

　　大姐闻言愀然变色，“我倒也想去你家，这不是怕三姨又提找对象的事嘛。”

　　阮初听出些别的意思来，质疑道：“所以你总说加班、出差，其实都是假的吧。”

　　大姐讪笑：“真的真的。”

　　阮初微一挑眉：“三姨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分你一半，不然这事没完。”

　　大姐：“……”

　　谈判最终以大姐同意分担三场相亲作为结束，那另外加上去的一场是阮初收取的“精神损失费”。

　　她的原话是：“受人欺骗之后索要点利息不算过分吧？”

　　大姐不疑有他，当即给出了肯定答复。

　　于是，说好的两场相亲被名正言顺地加场了……

　　前往商场的路上，大姐心情分外沉重，“难不成以后我不仅得躲着三姨，还要躲着你？”

　　阮初倒是快活得不行，笑眯眯地看着她道：“你再刺激我，剩下的那一个也分给你。”

　　大姐终于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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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店一通厮杀下来，三姐妹里就属阮初买的最少。

　　付款的时候，大姐突然道：“别各买各的了，难得一起逛街，账也算在一起吧。”

　　欧阳神经大条，自然没往深处想，当即浮夸地按住眼角开始呜呜，“太感人了，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姐姐啦。”

　　阮初却嗅出点阴谋的味道，垂着眼睛等待下文。

　　“不如今天就由我们三个里边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来付账。”

　　欧阳迅速翻脸：“有你这么坑我的吗！”

　　大姐无动于衷继续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把决定权交给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

　　她左手微扬，指向了收银台后站着的人。

　　年轻的收银员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出戏里分到一个角色，愣了片刻后才抿着嘴作为难状。

　　阮初正无语着，忽见收银员朝自己多看了两眼。

　　接着便听小姑娘柔声道：“请问您要选择哪一种支付方式呢？”

　　气氛微妙了几秒钟后，阮初咳嗽一声打破僵局，“我刷信用卡。”

　　她当时想的是：应该把四个相亲对象都推给大姐的。

　　而大姐想的却是：报复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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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电梯下楼的时候，阮初听到身后的欧阳“咦”了一声。

　　她回过头，没等问出那句“怎么了”，就见欧阳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给大姐指了个方向，“那边那个是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大姐眯着眼睛看过去，“哪啊？”

　　欧阳抖着手继续给她指，“那儿啊！穿蓝色上衣灰色裤子的那个。”

　　“噢，好像是他。”

　　欧阳终于满意了，“我就说嘛。”

　　大姐些微有些汗颜：“不是都说生了孩子记忆力会减退吗？我看你记性还挺好。”

　　欧阳嘿嘿笑起，“好歹当年也吃过人家几顿饭，我这人，记情。”

　　大姐哼了一声，正好电梯到达，她脚下生风，头一个钻了进去。

　　欧阳跟在她身后追问道：“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大姐忍了下，没忍住：“谁会神经到跑去和前任打招呼？”

　　下线很久的阮初突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身体晃动的幅度略明显，引得大姐偏头看来，“你怎么了？”

　　阮初微笑道：“嗯……站太久了，腰酸。”

　　为体恤她，三人出了商场便找了家餐厅坐下。

　　等上菜的时候，话题又重新回到大姐的前任身上。

　　阮初因为大学与她俩不同校，自然插不上话，只能喝一口果汁看一会儿人，偶尔再“嗯”上一句，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大姐惆怅：“说起来这人还是我初恋呢……”

　　欧阳惊讶：“这么刺激？你不是跟我说你小学就有男朋友了吗？”

　　大姐揉了张纸巾砸她：“事事都让你抢先，我这个老大不要面子的啊？”

　　欧阳被纸巾砸中，委委屈屈地皱着张脸，“你也只比我大两个月啊……”

　　阮初：“嗯。”

　　大姐继续感慨：“说起来他变了好多，跟我记忆中的形象已经完全合不上了……”

　　欧阳“啧”了声，“还好吧，反正我能认出来。”

　　大姐怒斥：“你不要打岔！”

　　欧阳：“喔。”说完又加了句，“你们在一起几年？”

　　大姐斜她一眼，“三年啊。还好时间短，不然我真的……唉。”

　　阮初：“嗯……嗯？”

　　大姐茫然：“你又怎么了？”

　　阮初皱眉：“三年……短吗？”

　　满打满算她和周憬岩在一起的时间也才一年零三个月啊。

　　大姐反问：“和一生相比，三年很长吗？”

　　阮初很识时务地住了嘴。

　　欧阳转头问阮初：“你觉不觉得她还没忘情？”

　　“嗯。”后者非常认真地点头。

　　大姐持续失意，继而开启了哲理模式：“这个世界的偶然性实在太强了，不经意的一个选择就会改变很多东西。看似简单的变化，其实区别很大，一个小小的低头，两个人就可能擦身而过，然后背道而驰。从此世界便不再是当下的世界，我们也不再是现在的我们。你突然就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也会和另外一个人结婚。”

　　阮初与欧阳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了。

　　最后，大姐唏嘘着做了总结性发言：“只有互相惦记着的两个人才不会错过。我和他，应该是没有这点默契吧。”

　　少顷。

　　欧阳开口劝慰她：“要不试着争取一下？”

　　大姐这会儿已经收拾了心情，嗤之以鼻道：“争取个屁！他孩子都可以和你们家朵朵定娃娃亲了。”

　　欧阳：“……”

　　**

　　吃完饭，三个人分道回家。

　　阮初因为前一晚在家没休息好，遂决定晚上回学校去住。

　　坐上公交，给妈妈打了电话报备。

　　那边倒是欣然应声：“这样也好。省得你爸又要因为你在家睡不好和我念叨了。”

　　照例互相交代一番后收线，阮初扭头看向窗外。

　　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大学城，所以沿途上车的乘客大部分也都是学生。

　　学生一多，车厢内难免热闹。

　　阮初后座的两个女生就刚好在窃窃私语——

　　女生A语气略带埋怨之意：“不是说好看完电影再回学校的吗？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女生B偷笑，“你没看微信群吧？我们对面宿舍楼下站了个大帅哥。我赶着回去围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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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的时候，阮初弯腰去拎购物袋，因此慢了一步。

　　看着前方两道身影与她方向一致地拐了弯，她才后知后觉这两人原来也是霖大的学生。

　　想起她俩方才的对话内容，阮初也不免有些好奇。

　　下意识跟在她们身后，进入住宿区才惊觉俩小姑娘完全是直奔教师宿舍楼而去的。

　　困惑的同时，脚步也慢了下来。

　　最后还是在宿舍楼下霍然驻足。

　　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周憬岩。

　　阮初喟叹，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周憬岩看到她，没有立刻过来。等到四目相接了，才抿上嘴唇慢慢走近。

　　阮初忽然想起大姐下午说过的话——

　　“一个小小的低头，两个人就可能擦身而过，然后背道而驰……”

　　心里不可控地起了一层波澜，她没做多想，也迈开了步子向他走去。